史可法認真的看了駱養(yǎng)性寫給南京的信，非常熱情的接待了黃新安。
“黃都事，能當眾說出'大臣不言，故小吏言之'這樣的話實在是令我等欽佩不已，在這國事艱難之際還能守住我大明官員的氣節(jié)，實在是勇氣可嘉。”
“尚書大人過譽了，卑職只是盡了自己的職分?！?p> 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原本在四月初七的時候率軍北上勤王，但途中生出變故，聽詹事府說崇禎皇帝已經(jīng)乘舟沿海道南下，得以脫逃，南京的官員們各個信以為真，奔走相告，于是史可法也就放棄了勤王的打算，誰知第二天就傳來崇禎皇帝已經(jīng)在皇極殿內(nèi)自焚的消息，這一消息被南逃的官員們證實了。
前一天還歡天喜地的南京官員，才過了一天便一個個如喪考妣，南京朝廷也頓時亂做了一團。崇禎皇帝已經(jīng)殉國，三位皇子又都還在大順軍的手里，但國不可一日無君，另立新君已經(jīng)是迫在眉睫之事了。
史可法向來不擅長決斷這樣的大事，就像進京勤王之事也是一拖再拖，拖到皇上已經(jīng)自焚，軍隊還沒有渡江。
另立新君一事，雖然史可法大權在握，但是他完全拿不定主意，這件事還得和南京朝廷的大臣們共同商量。
于是官員們你一言我一語總算是議出了眉目，一邊認為應該按照倫理綱常，立福王朱由崧，一邊認為應該立賢，立潞王朱常淓。
東林黨曾經(jīng)極力制止了萬歷皇帝立現(xiàn)任福王的父親朱常洵為太子，因此他們擔心朱由崧上位以后會清算他們這些東林黨人。為此作為東林黨黨魁便以“立賢”為名四處游說，得到了很多大臣的支持。
錢謙益不愧是飽讀經(jīng)書之人，南京的首席大臣史可法也對他的主意贊賞有加，但是史可法又顧及倫理，認為應該立福王朱由崧。
猶豫不決的史可法經(jīng)過反復思量決定召集各路官員一同到南京來議事，現(xiàn)在從北京來了一位讓駱養(yǎng)性不吝溢美之詞的年輕官員，有他參與議事也算是南北的官員都到齊了，就不存在偏聽一事了。黃新安的到來著實讓史可法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為了讓這位北方來的官員議事時底氣更足，史可法和吏部一商量，便把他從都事升為了督察院左僉都御史，一下子升成了正四品的官員，這一調(diào)任還讓黃新安深感慚愧，認為自己并無寸功，卻被委以重任。
定策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史可法不知道的是鳳陽總督馬士英，以及高杰，黃得功，劉良佐，盧九德在他還在左右為難，甚至寫下了一份指責福王種種不是的書信時，這五個人早就商量好擁立福王了。
“自古以來，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大明朝也是如此，自都門失守，圣上噩耗頻傳，雖有所不一，但大略相同，足以見得圣上以身殉國，何其壯烈?！?p> “如今臣子們無不思量著北上討伐逆賊給圣上報仇，但盡快立下新君也是天下臣民翹首以盼之事，不知諸位都有什么意見？”
兵部侍郎呂大器站了出來，說道：“在下認為潞王朱常洵殿下文治武功，肩負天下的重任實乃眾望所歸?！?p> “不錯不錯，呂侍郎所言甚是?！睉舨可袝吆雸D，右都御史張慎言等人紛紛附和道。
“潞王殿下乃民心所向，由他率領我們大家，收復大好河山指日可待?！笔房煞ㄔ缇秃瓦@些東林黨人商議過，如今自然是表示肯定。
“在下認為，立潞王實在不妥，按理應該立福王殿下吧?！瘪R士英開口說道，眾人的目光紛紛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無論從才能還是倫理的角度，都應該立福王殿下為君，為此在下還特意領軍五萬，護送福王殿下前來南京，現(xiàn)在就在江邊等候?！?p> 聽到馬士英居然帶著兵馬來南京議事，一眾文臣不禁有些亂了陣腳，這個馬士英居然如此膽大包天。
“我認為馬總督說的對?！?p> “對，福王殿下才應當繼位?！?p> 比擁立潞王更加大的聲音一下子讓東林黨人無話可說，這當中還有高杰，黃得功等手握軍權之人搖旗助威，現(xiàn)在貿(mào)然與他們對抗只怕是死路一條。
東林黨人紛紛噤了聲，主持大局的史可法這時也有些慌亂，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問道：“馬總督的決定大家以為如何？”
“馬總督果然深謀遠慮?！?p> “這個決定實在是太過英明了，我們都愿意效忠福王殿下?！?p> 剛剛還積極支持潞王的東林黨人見形勢不對，立馬就變了說法，好像自己從來沒有拿過之前那個主意似的。
“很好，不錯，看來大家都能夠認清大局，實乃我大明朝之幸事?！瘪R士英得以的點頭道，現(xiàn)在他將會是定策的首功，將來入閣只怕也會是唾手可得之事，過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當上“馬閣老”了。
“卑職認為此舉不妥。”一直默不作聲的黃新安在討論接近尾聲的時候才開口說話。
“敢問你覺得這個決定有何不妥之處？”
“不管擁立福王還是潞王，都不可行繼位之禮，只可行監(jiān)國之事，如今太子殿下雖然下落不明，但永王，定王兩位殿下安在，假以時日我們將他們從清軍手里解救回來，理應從二位殿下當中擇立新君?！?p> 馬士英一邊打量著黃新安一邊問道：“閣下身居何職？”
在馬士英看來這家伙最多是一個四品官，能夠來到今天這樣重要的場合都顯得格格不入，如何還有發(fā)言的機會？
“在下督察院左僉都御史黃新安?！?p> “黃新安”，在場的基本上都是熟面孔，從北京南逃的官員自己或多或少也都有些印象，這個黃新安他還真想不起來是誰，馬士英走到史可法身邊，悄悄的問道：“他是什么來路？”
“他是從北京來的，駱養(yǎng)性駱都督送來的人，來的時候是京城督察院的都事?！?p> 駱養(yǎng)性率眾投降的事他也聽說了，眼下又送人到南京來是何用意？馬士英一時間神色變幻，有些想不明白為什么京城要送一個七品小官過來，史可法為何直接將他提到四品。難道傳聞崇禎皇帝的死訊真的只是謠言？
若是馬士英知道史可法“顧全大局”的想法指定不會再這般糾結(jié)，但是他確實不知道。
思慮良久以后，馬士英答道：“閣下考慮的是，使我們考慮的不周，差點犯下大錯，福王殿下按理當行監(jiān)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