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第二天清晨，我給冷蕭打了一個電話，他已經(jīng)去工作室了。

　　我準(zhǔn)備洗漱收拾一下，去'無畏'工作室找他，洛羽軻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⑤V＂

　　＂我聽龍歌說你爸留給你的東西，你都無償捐了，公司也給別人了。＂

　?。⑧牛?p>　?。⒛愫匏麣w恨他，但是他留給你的東西總是沒什么錯的，有這些東西，你以后的生活也可以輕松很多。＂

　?。⑦@世界上一無所有的人到處都是，我只不過是蕓蕓眾生當(dāng)中的一個，想要什么，我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去賺。＂

　?。⑸挡簧蛋∧?，別人求之不得，你卻避之不及。＂

　　洛羽軻的嘆氣聲從手機那邊傳來，語調(diào)中凈是無可奈何。

　　阿軻，我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些事情，那天龍歌許的愿望是'洛羽軻天天開心'，還有，玩游戲時他向談熙提的問題，龍歌好像對你上心了。可是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我，冷蕭、海恙、談熙和你之間本來就已經(jīng)剪不斷理還亂了，這會兒，龍歌再卷進來，傷心的人又多了一個。

　?。⑦@樣才可以凸顯出我的不一樣?。ⅲ艺Z氣調(diào)侃。

　?。⑴?，還有，阿默，你的密碼箱我暫時拿回我家了，等過兩天回學(xué)校了再幫你拿回宿舍。＂

　?。⒑谩⑤V，談玦最近還會聯(lián)系你嗎？＂

　　我自私地想，如果洛羽軻想要重新開始，談玦會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⒛翘煲院?，就沒有聯(lián)系過了。＂

　?。⑤V，如果你想徹底放下對談熙的感情，談玦應(yīng)該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⑺拇_很好，但我暫時不想考慮感情方面的事，與其這么拖著他，還不如讓他直接死心，時間可以抹平一切。＂

　?。⑽蚁挛缛スぷ魇艺依涫挘阆氩幌胍黄鹑?？＂

　　＂我就不去了，這兩天我媽讓我陪她去公司，說是讓我提前了解一下公司的運營情況。＂

　　我們兩個又說了一會兒后，結(jié)束了通話。

　　等我到工作室的時候，只有談熙和雷韃在。

　　談熙看見我來了，咧唇一笑。

　?。⑶迥?，老蕭臨時有事去他爸公司了，他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讓你在這兒等等他，待會兒我們一起出去吃午飯。＂

　　我拿出手機一看，是有一個未接電話。

　?。⒑?，龍歌呢？＂

　?。⒄f是他媽們來這邊了，高鐵站接人去了。＂

　　這時，雷韃的視線也從電腦上挪到我這里，＂清默，你來得太是時候了，我正好有事需要幫忙。＂

　?。⒃趺戳?？＂

　　還從來沒有看見雷韃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⑽遗赃呌腥菸募野央娮影姘l(fā)給你，你幫我仔細(xì)核對一下，尤其是數(shù)字和標(biāo)點符號。＂

　?。]問題＂

　　他雙手抱拳，＂大恩不言謝＂

　?。⑿∈虑椋?p>　　我走到他的座椅后面，電腦屏幕上是一個正在測試的小程序。

　?。⒛悻F(xiàn)在在干嘛？＂

　　我看了看電腦，又看了看他，頭發(fā)揉得凌亂，黑眼圈都快溢出屏幕了。

　?。⒔o一個公司設(shè)計的時情匯報小程序。＂

　?。⒛姆矫娴臅r情匯報？＂

　?。⑿〉绞程玫娘埐?，大到公司運營的建議，不過說真的，這家公司老板對自己的員工倒是沒得挑的。＂

　　＂聽起來確實不錯＂，我點點頭。

　　我坐在冷蕭的位置上仔細(xì)核對著數(shù)據(jù)，期間還幫談熙他們?nèi)ルx這里三條街遠(yuǎn)的地方送了一趟資料。

　　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后，我靠在旋轉(zhuǎn)椅背上，用手捏了捏眉心。

　　門口走進來了一個人，上身白色襯衣，下身黑色西裝褲，臂彎里還掛著一件黑色西服外套。

　　我看著他，他馬上也看到了我，邁步向我這邊走來。

　?。⒚ν炅?？＂

　　他額頭還滲著汗，眼睛里有紅血絲。

　　＂差不多了，等很久了吧？＂

　?。]有，有事情做，時間過得很快的。＂

　　我站起身，＂你把頭低下來。＂

　　他乖乖地照做，微微俯下上身看著我。

　　我從桌子上抽了幾張紙，抬手幫他把前額和鬢邊的汗擦干。

　?。⑽矣屑乱恢睕]和你說。＂

　　他一動沒動，就這么看著我，表示洗耳恭聽。

　?。⑽肄D(zhuǎn)專專業(yè)了，計算機。＂

　　他站直了身體，停頓了大概十幾秒，＂為了我？＂

　　我彎起眉眼，＂是，也不是。＂

　?。?dāng)初確實看你比較忙，想著能夠幫你分擔(dān)一下，后來，是真的喜歡。＂

　?。⒛?，我們兩個的喜歡是對等的，你不需要因為和我談戀愛，而去違背自己的心意，更不需要因為我去打亂你原本的計劃。你不用跟著我的腳步走，我只想你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想要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⑽颐靼?，我以前確實是患得患失的，但是自從他……去世后，我就想通了很多事情。而且……冷叔把你的秘密都告訴我了。＂

　?。⑽野趾湍阏f了什么？＂

　　他眉毛一挑，隨口問。

　?。⒁矝]什么，就說你非我不可。＂

　　＂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們大家都知道的嘛。＂

　　雷韃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我們后面的，出聲插話。

　?。⒛銖你y行辭職的事和你家里的人說了嗎？＂

　?。⑽艺f你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先就這樣吧，等時機到了再說。＂

　?。⒁荒甓伎爝^去了，你還不打算說，一年都挑不出一個好時機？撒一個謊就需要無數(shù)的謊來圓。＂

　　雷韃站到冷蕭的旁邊，伸手?jǐn)堉募绨?，＂吃飯不積極，腦殼有問題，走走走，先去干飯。＂

　　把冷蕭往前面推著走，＂老談，清默，走走走，我們吃飯去。＂

　　吃飯的地方，四周很安靜，干凈衛(wèi)生，每一個小隔間都有一張長木桌和兩張長椅。隔間的前后是竹片制成的竹簾，出口處是一扇紅棕色的小門。隔間里的空間并不大，但是窗外就是鰱河，視野很好。偶爾還能聽見其他人的交談聲，碗筷的碰撞聲，因為位置比較偏遠(yuǎn)，客人也不太多。

　　出餐的速度很快，十幾分鐘，桌子上的菜已經(jīng)上齊了，餐盤和茶杯看起來都十分的雅致。

　　他們?nèi)擞懻摻诠ぷ魇业囊恍┦虑?，冷蕭還時不時地往我的碟子里夾菜。

　　我一邊吃著東西，一邊靜靜地聽著他們?nèi)说恼勗挕?p>　　突然，我聽到了隔間外的人喊了一個名字，我當(dāng)即放下手中的筷子，從紅棕色小門的縫隙中往外看。

　?。⑽胰ヒ幌孪词珠g，你們先吃。＂

　?。⑽遗隳悖?p>　　我好笑地看著冷蕭，＂不用＂。

　　然后站起身走出去，把隔間的小門帶上。

　　果然，我沒聽錯，是陳涯煊。

　　他今天穿了套條紋正裝，看起來十分正式。

　　＂陳涯煊＂

　　我喊了他一聲，他背對著我。

　　聽到我叫他的名字，轉(zhuǎn)身。

　　從驚喜到緊張再到有點不知所措。

　　＂來這兒吃飯？＂

　　＂嗯＂

　?。⒑湍信笥?？＂

　?。⑹牵€有其他朋友＂

　?。⒛悴挥迷谝庹劔i說的話，他不是我，當(dāng)不得真的。＂

　　原來他剛剛的表情一變再變竟是因為這個。

　?。㈥愌撵樱?p>　　我再次開口喊他的名字，我看見他的耳根子由白轉(zhuǎn)紅。

　?。⑽覀兞牧陌桑?p>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炙熱的目光像是要把我燙出一個洞，然后應(yīng)了聲＂好＂。

　　我指了指那邊的陽臺，示意他去那邊聊，他點點頭，讓我走在前面，我們并肩站到陽臺上。

　?。⒀撵樱?p>　　聽到有人喊他，不約而同地回頭。

　?。⑽也磐淼揭恍?，你都撩到一個妹子了，速度可以啊，真是孺子可教也。＂

　?。⒂阼髁?，你是不是皮子癢了，我可以幫你松松筋骨。＂

　　陽臺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盆栽，左邊角落里有一盆含羞草，花色淡紅，苞片為線形，花萼極小，花冠呈鐘狀，風(fēng)吹過，含羞草隨風(fēng)搖曳。

　　＂你是于梓陵？＂

　　＂你認(rèn)識我啊，我去，陳涯煊，你不會泡錯人了吧！該不會撩成我的愛慕者了吧?。?p>　　他一身酒紅色的西服，里面的襯衫領(lǐng)口敞開，頭發(fā)上噴了干膠，滿臉的吊兒郎當(dāng)，一身的輕浮。走起路的時候，左腿的姿勢怪異。

　　我握緊了拳頭，壓制住心里的惡心。

　　盯著他，他雙手抱于胸前，

　?。⒛阏J(rèn)識陽歡憶嗎？＂

　　他一臉震驚，＂你認(rèn)識那婊子？＂

　　他口中那兩個字，狠狠地激怒了我。

　　陳涯煊站到我和他的中間，擋住了我的視線，看著我說＂你回去吃飯吧，我們改天在聊。＂

　?。㈥愌撵?，你讓開，不關(guān)你的事。＂

　　我眼神冰冷，沒有任何的溫度，把他推到一旁，他腳步踉蹌。

　　＂你剛剛說誰是婊子？你也配說她，也不拿面鏡子照照你自己。別以為穿得人模狗樣的，就沒人知道你做的骯臟事。＂

　　在別人眼中，我一直是一個乖乖女，但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我與乖乖女之間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⑺皇擎蛔?，誰是？你是？喊她聲婊子都算抬舉她了。老子的左腿就是因為她瘸的，還好，她有自知之明，跳樓了，不然，我也準(zhǔn)備折磨死她。＂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我轉(zhuǎn)身拿起臺子上的盆栽砸到他的頭上，花盆落在地上，泥土瓷片碎成了一地。于梓陵的額頭滲出了血，他伸手捂住額頭，紅色的血從他的指縫中流出，陰狠地看著我。

　　＂你他媽找死是不是？老子成全你。＂

　　他向前跨了一步，離我越來越近。

　　陳涯煊擋在我的面前，＂于梓陵，你不能碰她，否則，別怪我不顧念兄弟情。＂

　?。⒛闼麐屖遣皇悄X子有病，你沒看到是她先動手打的我嗎？你居然為了一個陌生女人和我放狠話，你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

　?。⒛?p>　　冷蕭走過來，打量了下陳涯煊，把我拉到他的身邊，雷韃和談熙他的身后站著。

　?。⑽乙詾槭钦l，沒想到這個店的門檻已經(jīng)這么低了，隨便一只瘋狗都可以進來要飯了。＂

　　談熙和雷韃這會兒也看清那人是于梓陵，談熙不屑地說＂看來當(dāng)初沒把你的右腿也打折，我們倒是做錯了。＂

　　雷韃走上前，握緊拳頭，準(zhǔn)備打他，于梓陵渾身一哆嗦，往后退。

　?。]想到……她是你們的朋友……剛才，純屬是誤會……誤會，我這就向她道歉。＂

　　窩囊、猥瑣、惡心，此刻，所有的貶義詞用在他身上，一點兒也不為過。

　　于梓陵手捂著額頭，往我這邊走來，冷蕭把我拉到身后。

　　＂別誤會……我就是想跟她道個歉。＂

　　＂妹妹，對不起，剛剛是我的錯，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生氣，我收回我剛剛說的話，我才是婊子。＂

　　聽他多說一句話，我的惡心就多增加一分。

　　我扯了扯冷蕭的袖子，＂我們走吧。＂

　　他看了一眼于梓陵，然后牽著我往外走。

　　我轉(zhuǎn)身的時候，陳涯煊的臉一閃而過，慘白中滲著絕望。

　　本來還想和他好好聊聊，讓他不要再把時間和精力放到我的身上，現(xiàn)在鬧成這樣，就隨他吧。

　　下樓坐到車?yán)?，冷蕭并沒有馬上發(fā)動車子。他把我從副駕駛座上摟到他的懷里，輕輕拍拍我的后背。＂為這種人渣生氣，不值得。＂

　　我沒有說話，就這么靜靜地回抱著他。

　　我是很生氣，非常生氣。陽歡憶跳樓的那一幕一直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我到現(xiàn)在都還清清楚楚地記得她絕望的表情，慘白的臉，和瘦弱的身體。

　　這么好的女孩，卻遇見了這么一個人渣。平時看見流浪貓流浪狗都要從包里拿東西喂的人，卻落得如此的下場。那個惡魔，現(xiàn)在還活得好好的，沒有一點兒內(nèi)疚，還滿口臟話地侮辱她。

　　我真的很想拿刀捅了他，讓他為陽歡憶和她打掉的孩子付出代價?？墒欠刹辉试S，社會不允許，我只能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他繼續(xù)人模狗樣地和我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⒄勎跛麄兡兀浚?p>　　我理了理思緒，想起了其他兩人。

　?。⒛惆讶思遗柙栽伊耍r給人家。而且，我們小隔間里的東西都還沒結(jié)賬，談熙他們?nèi)绻涣粝潞屠习逅闱宄?，我們倆可能得進趟局子了。＂

　　我點點頭，幸好沒拿什么貴重的東西砸于梓陵，不然以我現(xiàn)在的存款，恐怕只剩下零頭了。

　　冷蕭一手抱著我，一手撥通了談熙的電話，＂下來了沒？＂

　　我離手機很近，所以對方的回答聽得清清楚楚，＂到了＂。

　　然后冷蕭掛斷電話，我聽到后面車門被打開，連忙從冷蕭懷里出來，理了理頭發(fā)，端正地坐在副駕駛座上。

　?。?，你們說今兒個是撞了什么邪了，以后出門還是要看一下黃歷，省得再遇見些污染眼睛的臟東西。＂

　　雷韃一邊上車一邊嘀嘀咕咕。

　　等談熙也上車坐好后，車子駛動。

　　我感覺到手機振動了一下，拿出一看，有人給我發(fā)微信，對話框的名稱是陳涯煊。

　?。Σ黄穑?p>　　他的一句道歉讓我感覺非常無厘頭，我打字回他，＂不關(guān)你的事，你不用說對不起。＂

　?。⒄劔i說的都是真的＂

　　我靜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但他沒說全，我一直默默守著你，不只是因為你有喜歡的人，還因為于梓陵。＂

　　＂陽歡憶和于梓陵剛談戀愛的時候，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沒有出手阻止。任由事態(tài)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于梓陵當(dāng)初是奔著結(jié)婚和陽歡憶談戀愛的，我真的不知道他會做出后面這一系列的事情。我當(dāng)初也有私心，我以為只要他們兩個好好的，通過陽歡憶，我也能夠有機會再靠近你一點。對不起，我本來是有機會阻止這一切發(fā)生的。＂

　　我看著這一大串字，＂你和他什么關(guān)系？＂

　　他回得很快，＂發(fā)?。ⅰ?p>　?。⒛闶悄?，他是他，人的本性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或許你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⒛愎治覇幔浚?p>　　我看著這句話，猶豫了一會兒再次重復(fù)，＂他作的惡和你沒關(guān)系＂。

　　陳涯煊沒有馬上回復(fù)，我按下熄屏鍵，把手機反蓋到腿上，看向冷蕭。

　　神情專注，骨節(jié)分明的手放在方向盤上。

　　突然，手機又振動了兩下，我拿起手機，陳涯煊發(fā)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