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就愛管閑事
上午的課開始沒多會兒,蘇賦賦的眼皮就越來越沉。
一陣陣襲來的強烈睡意跟她執(zhí)著聽課的毅力來回拉扯,相互打了平手。但她……一字都沒聽到耳朵去。不光如此,還因為上課前白水喝多了,有些尿急。
她忍了又忍,可是這下課還早呢,趙承延看她身子蛄蛹來蛄蛹去,焦躁不安,一旁提筆在紙上寫道:“怎么了?”
蘇賦賦咬著唇角握筆回道:“水喝多了?!边€畫了一個委屈的臉。
趙承延垂目憋笑,又寫道:“憋著對身子不好,快去?!?p> 滿課堂上眾人都靜心聽課,蘇賦賦小手一舉,晃晃蕩蕩站了起來,不等趙與歌開口問她,她便尬色道:“先生,我要去恭房?!?p> 趙與歌心道怪不得從方才她就如坐針氈似的,原是這事。
他趕緊點了頭,蘇賦賦頓時如得了圣旨一般奔出了課堂。
鴻儒館的男女恭房相隔不過幾丈,蘇賦賦路過男恭房時就聽那附近有哭聲,可她尿急顧不上,等她出來,那哭聲便尋不到了。
難道聽錯了?
她晃著袖子轉(zhuǎn)悠了幾步,就見前面的小花園里,稀疏青竹圍著的石雕椅子上有個人坐那兒好似是在抹眼淚。
蘇賦賦端詳著那人垂目的樣子……是錢燁?
她快步過去,再好生近前一瞧,果真是他。
“你一個人躲這兒哭什么?可是那三個小子又欺負你了?”
錢燁抬眼瞧是她,側(cè)身摸干凈了眼淚,起身道:“沒有,我就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多謝蘇姑娘關(guān)切,我回去上課了。”
“你站住?!?p> 蘇賦賦又不傻,怎會聽不出他撒謊?
身子繞前一擋,接著道:“你定是又挨了欺負了,你不說,我如何幫?沒人幫,你這苦且有的受呢!”
錢燁身子縮了縮,“我聽說蘇姑娘也因為沾了我的霉運,今早就摔倒了,我不能再連累姑娘你了。姑娘保重,告辭?!?p> 蘇賦賦哪能讓他告辭,硬生生將他給拖了回來按在了石凳上。
雙手往身后一背,道:“我蘇賦賦可是將門之后,一身正氣。什么歪風什么邪氣,什么鬼魅魍魎,奈何不了我的。有何委屈盡可跟我說,我給你寬寬心?!?p> 錢燁低眉沉默了好久,才徐徐開口道:“五歲之時,娘親因為救我,溺水走了。家中的弟弟妹妹們說我是掃把星,害人精,誰靠近我,我就克誰。除了爹爹,沒有人跟我玩兒,也沒有人跟我說話,府上的下人也都伺候我?guī)兹毡阆敕ㄗ尤チ藙e的姨娘那兒伺候。就連平日他們聚堆玩兒,都躲著我。只有爹爹在的時候,他們才肯做做樣子?!?p> “那你跟田弦呢?”
“六歲那年我爹爹送我去許先生的私塾,可沒兩日那些人知道了我的事情,他們的爹娘就找許先生讓他攆我走,不攆的話,他們就都走。許先生說項未果,只好單獨教我??傻次夜陋?,便跟田伯伯商議,讓田弦跟我一同讀書。田弦雖也不算喜歡我,但他倒也沒有跟別人一樣完全不想跟我說話。我心里還是很感激他,只是后來他腿…”
“那你在這里哭又是為何?”
“今早一進學(xué)堂,他們就說你摔倒了,然后班里的人就哄我走。我不想走,方才上課的時候,他們就捉弄我,將水倒在了我的衣領(lǐng)里…我只好跟先生說我要出恭,躲了出來?!?p> 他這情況一時的安慰無濟于事,她得先幫他脫離眼前的困境才是。
蘇賦賦眸子一溜道:“你來我們班吧!”
“我去哪里也是個掃把星,方才想過了,我去找館監(jiān)退學(xué)?!?p> “退什么學(xué)?而且誰說你是掃把星?說非要如此論,那你便是個福星。你知道嗎?我早上吃包子吃急了胃疼,這要擱在以前定是要疼上半日,沒想到摔一跤后,好了…少受了不少的罪。”
錢燁半信半疑地看著她,暗淡的眼眸里有了一點光,“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p> 到了第一節(jié)課下課的時辰,蘇賦賦帶著錢燁就回了課堂。
趙與歌正在跟趙承延商議著讓岑怡去找找蘇賦賦,她就嗖嗖跑到了他身邊,嬉皮笑臉道:“先生,我有小事一樁想與您商議,請您移步堂外?!?p> 趙承延見她回了起身急問道:“你沒事吧?怎么去了那么久?”
“沒事沒事?!碧K賦賦跟他笑說著擺擺頭,就引著心里猜疑著她又搞什么名堂的趙與歌出了堂。
剛落一階,他就看那立在青竹旁的錢燁眼中一怔,這不正是自己搜腸刮肚想著如何接近的人嗎?怎么自己上門來了?
“錢燁……這是我們千任班的趙先生,他人菩薩心腸,樂善好施,是個大善人?!?p> 蘇賦賦賣力的一頓夸,轉(zhuǎn)頭看著滿臉疑惑的趙與歌,諂媚笑道:“先生,這是我剛認識的錢燁,我想跟先生商議,讓他來我們班里讀書?!?p> 對于趙與歌而言,這當然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不過,他倒也不能被人覺出他另有所圖。
他故露為難之意,道:“來我們班的話,這位子怎么辦?這桌凳都是按照人數(shù)整齊擺放的,也再無多余之地。總不能,讓他坐在我身側(cè)的地方吧?”
蘇賦賦心道他這么靦腆的性子,坐那兒定是不成的。
“先生,那可否與那邊先生協(xié)商,兩班對調(diào)一人?”
“那等今日下學(xué)之時我先詢問過其他學(xué)生。若有意向,想來應(yīng)是可以的?!?p> “今日下學(xué)之時?那……”
那這一白日錢燁怎么辦?
“那先生,可否今日讓他先在這里上課?我勻他半張桌子成嗎?”
見她這般著急,早已經(jīng)將錢家摸清的趙與歌心里揣測,看來這錢燁在這里也沒有得到善待。
他垂目片刻道:“你那桌子太過窄小,索性讓給他,你與我用一張。等下這節(jié)課,我便幫他問?!?p> “那多謝先生?!?p> 蘇賦賦成了事兒,心里高興,跟錢燁直夸趙與歌,道:“我就說我們千任班里的先生人是極好的?!?p> 說著她拉著有些瑟縮的錢燁進了課堂,跟趙承延囑咐了兩句,便拿起自己凳子上的坐墊去了趙與歌的課桌旁坐了下來。
這得天獨厚的位置,也就只有臉皮厚如城墻的蘇賦賦能壓的住了。
上節(jié)課還雙目混沌的她,當下睡意全無,這節(jié)課也是聽得出奇的認真。而且她倏忽間覺得……趙與歌這人…應(yīng)有什么難言的苦楚。那日他說自己有事情要做,聽來他是有一件必須要完成,而且對他極其極其重要的事情。
可她隱隱覺得,這件事分明不是爭皇位這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