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路下來是依淵陽湖而建花園,分了好幾大塊,各色的花都種了點(diǎn),一處常常的長亭把前庭后院隔開,要不說這地方像個世外桃源,每一次都能讓驚嘆于這令人神往的布局。
一路隨著陳秀往東面走,走過長亭繞過小山,回首看去淵陽湖和上面的宮殿盡收眼底,可真是一處絕色的風(fēng)景,也不知道中洲這些自稱詩家詞人的人,見到此地能有什么樣的絕世佳作。
真是不中用了,不過是從上面走下來,都有些微微氣喘,這三年來他一直逼著自己接受自己無用的事實(shí),之前年少時越狂,如今就有多么絕望。
二人尋了一處亭子坐下,宮婢好像隨時看著他們一樣,不一會兒就有人送來了點(diǎn)心,茶水,不遠(yuǎn)處好幾種花爭奇斗艷,他大多不太認(rèn)識,畢竟從前都是舞刀弄棒的,哪里還有心看花。
只是看著轉(zhuǎn)角處一個身穿紫色衣裳的女子,帶著兩個小侍女在摘花,一路朝這里而來,女子雖算不得什么絕世美人,卻也是足夠讓人眼前一亮了,看到他們顯然有些驚訝,但還是落落大方的走了過來。
只見陳秀起身行禮道“銀妃娘娘萬安?!?p> 女子笑著回應(yīng)“陳少將客氣。”
一邊又給他行禮“北安王”
蘇易點(diǎn)頭笑笑問著“娘娘這是摘的什么花?”
“聽聞行宮月季開的甚好,本宮想著摘回去,做些香包?!?p> 銀妃一邊擺弄著籃子里的花,一邊說著。
要不說謝招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這位娘娘的脾性還是很明媚陽光的,那說話的語調(diào)和聲音真有幾分像玲蘭。
“這花園里可有玲蘭花?”
蘇易脫出而出問著,銀妃顯然沒想到蘇易會這么問,尋常人在花園里見了她躲都來不及,因?yàn)樗潜菹碌暮箦?,大臣也一律不?zhǔn)進(jìn)入后庭的,只是行宮不比大夷宮,規(guī)矩自然散了些。
“正極殿種的不就是玲蘭花嗎?”
銀妃有些疑惑,北安王住的不就是正極殿嗎?難道他不認(rèn)識玲蘭花?既然不認(rèn)識玲蘭花何出此問?
蘇易還想問著什么,被陳秀阻止了。
“北安王,咱們不是要去前庭嗎?”
他看見陳秀在使眼色,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還是依著他的話走了,直至出了好遠(yuǎn),陳秀才說著“你住的不就是正極殿嗎?”
蘇易才反應(yīng)過來,院中那些像燈籠一樣白色花朵就是玲蘭花,他還覺得那些花甚是好看,一邊又聽陳秀說著,之后見到后宮中人,盡量要避讓,這是大夷的規(guī)矩。
蘇易:“陛下有多少后妃?”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陳秀:“銀妃娘娘是地位最高的了,算上去年的選秀,大臣送進(jìn)宮的,差不多三十余人吧。”
蘇易有些疑惑:“那園子里怎么沒有其他人?”
陳秀:“此次避暑,陛下只帶了四五個嬪妃,都是平日里尚得寵的,其余有一半可能連陛下的面都沒見過?!?p>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慢慢走到了前庭。
一個尚偏僻的院落,像是新搭起來的邢臺。
二人走了進(jìn)去,坐在案臺前的人,連忙俯身行禮“北安王,陳將軍。”
堂停見他來了,自然走到了他的身后,這屋里血腥味很濃,跪在下首的是蘭榭的丫頭,看起來頭發(fā)亂糟糟的,衣裳也因?yàn)槭苄唐茽€不堪。
審問的人是大理寺少卿庭時,此次隨謝招而來的人。
“此事既然與北安有干系,不如把人交給本王?!?p> 蘇易找了個地方坐下,環(huán)顧四周最后在一個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身上都是血跡的蘭榭,她臉上多了好幾道傷,行刑的人仿佛知道,越美的人越需要摧殘她的美,才能問出些有用的話。
雖然如今身陷牢獄,但蘭榭眸中的堅(jiān)決仍舊不減。
蘇易指了指蘭榭。
“她給我處置吧,其余人你們也問不出什么,北安不計(jì)較此等小事,把他們放了吧?!?p> 庭時嗯了半天,還是做不了決定說著“北安王,國有國法,此事還得陛下定奪?!?p> 蘇易起身,這中洲的麻煩不是一點(diǎn)點(diǎn),見謝招還得通報(bào),放個人還得謝招下旨擬書,隨后帶著陳秀走了出來,讓堂停也別在這里待著了。
讓陳秀幫忙傳話放人的意思,陳秀說他還得回家寫奏折,這一通鬧的,蘇易覺得武將也沒那么容易了,一路帶著堂?;亓苏龢O殿。
進(jìn)門時,蘇易特意看了看店門口的牌匾,紅色牌匾上用金色字體寫著正極殿三個字,威嚴(yán)莊重之意不言而喻。
進(jìn)門看著路兩側(cè)種的玲蘭花開的正好,只是怎么看怎么刺眼了。
坐在院中的石桌邊問著“給北安寫封信,不要參與中洲任何朝政之事。”
堂停垂手道“是”
蘇易又問“近來北安可有異動?”
堂停微微猶豫了一下,然后說著“尚無大事?!?p> 晚間謝招身邊的太監(jiān)把蘭榭帶了上來,說了句“陛下說,任憑北安王處置?!?p> 但是太監(jiān)帶來的人并沒有離開殿中,好像在等著看他如何處置。
他坐在榻上看著跪在殿中的蘭榭,心中想的都是路老將軍自戕的樣子,可能是想為自己積點(diǎn)德問著“你可還有家人?”
蘭榭沒有想到蘇易會這么問,能看到出這幾天的刑罰已經(jīng)讓她逐漸沒了生息,開口連聲音都是啞的。
“有”
蘇易看著那張臉上的鞭痕,還有蘭榭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樣子,想來是吃了大苦頭了,一時不知道思緒飄到了哪里,良久才說著“你回家吧。”
回家這兩個字顯然刺痛了蘭榭,她當(dāng)初是被父親的仇家逼入春風(fēng)樓的,如果她不去,全家都得死,她覺得若不是蘇易殺了祖父,她才會在痛苦中度過這三年。
一個曾經(jīng)踏著云端走的大家閨秀,跌入了爛泥里,死也不能死,活也不能好好活,這是多么絕望的一件事情。
蘭榭被帶走的時候,蘇易喊住了一直在謝招身側(cè)伺候的太監(jiān)。
“于公公,請留步,請問立后之日定在哪一天?”
于公公沒有想到蘇易會問這個,但是好歹也是謝招身邊的老人了,自然知道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
“北安王稍安勿躁,近來宮中發(fā)生了許多事,還需要陛下親自處理,所以暫時擱置了?!?p> 擱置?蘇易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幾日,蘇易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帶來的人都被謝招換了,胡姬和堂停都不常見,就連瑞吉爾也不見了,來為他看病的都是中洲大夫。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被謝招控制了。
陳秀第二天來的時候看見他正把藥給倒了,一時著急的問著“蘇易,你干什么?”
蘇易轉(zhuǎn)身眼神都是憤怒“我倒是想問你們想干什么?”
哼的一聲,“想把我控制在中洲?還當(dāng)我是從前的小孩子嗎?”
砰的一聲是藥碗落地的聲音。
他看見了站在門外的謝招,這只碗就是朝著謝招扔的,身后跟著的人好像是怕他傷害謝招,以于公公為首站在謝招面前,陳秀趕緊抓住他的手,一邊輕聲說著“先冷靜?!?p> 謝招推開身前的人,一步步走進(jìn)來,一副我倒想看你能把我怎么樣的樣子,直至走到他面前,死死抓住他的手,眼神都是怒火。
“阿斯耶蘇易!我勸你好好活著,否則保不齊阿斯耶成提還能不能好好坐穩(wěn)北安王的位置。”
謝招那副樣子沒有嚇唬他,想來這些天謝招已經(jīng)安定好他帶過來的人,他把大部分有用的人都留在了草原,此次前來中洲本就是抱著死志,但真正被謝招控制了起來,他就好像被觸碰了逆鱗一樣,怒不可遏。
不知道是一時之氣還是突然爆發(fā)了力量,他甩開了謝招的手,他是真沒想到有一天他們會如此刀劍相向,謝招那些話會這樣直白的說給他聽。
他現(xiàn)在真想和謝招打一架,就算力所不能及。
還真就這樣做了,一拳揍在謝招臉上的時候,眾人都一時征住,但是謝招除了想制止他根本沒有還手的意思,身后一群人就想圍上來,謝招一聲喊著“都別動。”
看似兩個人在打架,其實(shí)就是蘇易一個人鬧場,最后用盡了身上的力氣,癱坐在地上,無力的閉上眼睛,謝招好像看他一眼都很無奈的樣子,于公公趕緊上來問著“陛下,是否傷到了龍?bào)w。”
除了剛開始那一拳,之后基本上都沒碰到謝招,蘇易也沒再看謝招一眼。
“謝睿霖,如果你敢碰成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p> 蘇易幾乎是嘶吼著在說這句話,沉下心來發(fā)現(xiàn)渾身都在發(fā)著抖,他從前不是沒和謝招發(fā)火過,沒有一次覺得像今天這樣想殺了謝招,他很驚剎自己這一霎那的想法。
咳咳咳
劇烈的咳起來,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翻騰。
他看見謝招的步伐在靠近,甚至知道謝招想扶起他,謝招碰上他手的時候,他沒有反抗,直到站起來,趁著謝招沒有防備的時候,他拿著剛剛從地上撿起碎片,鋒利處直直沖著謝招的脖頸處而去。
他向來就不是任人拿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