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白衣渡江
九月十一，傍晚。
秋雨又起，河面上波濤洶涌，霧氣一片。
孟津關(guān)前，一艘鄭軍哨船正在沙洲附近游蕩，萬一唐軍趁雨霧來襲，也能及時預(yù)警。
忽然，霧氣中，隱現(xiàn)一支船隊高速靠近。
鄭軍哨船立刻警惕起來，一邊升起燈籠顯示自己方位，一邊掉轉(zhuǎn)船頭，迅速迎了上去。
如果是唐軍來襲，他們將立即以號角示警關(guān)上，然后轉(zhuǎn)身遁逃。
很快，雙方接近，哨船上的鄭軍旅帥孟杰略一掃眼，提到嗓子眼的一心便又放了回去。
來的是商船，且是五姓七望之一——滎陽鄭氏的船隊！
在兩國交兵的特殊時期里，也就是這些世家巨閥的商船還能在河上大搖大擺的通行了。
“來的可是鄭家的船隊?”
雖然看到了‘滎陽鄭氏’的徽記和旗號，但披著蓑衣的孟杰還是走上船頭，例行公事地喝問起來。
聽見訊問，第一艘商船上有人冒出頭，卻是個打著油紙傘的中年掌柜。
此人笑呵呵一拱手：“原來是孟旅帥，少見！少見！”
孟杰一看，認識。
此人叫鄭亭，是滎陽鄭氏的一名大掌柜，經(jīng)常跑黃河航線，這一來二去，自然就熟了。
“是鄭掌柜啊，這是回滎陽?”孟杰笑臉相迎，這些世家巨閥可是得罪不起。
“正是。不過路上出了點意外?！?p> 鄭亭懊惱的一指身后：“雨大浪急，有艘船不小心觸了礁，正在進水，天又晚了，可不敢連夜趕路?！?p> “正好撞上孟旅帥，可否回稟一聲，看能否借住下貴軍水寨，休整一晚，補好破損，明早再走?”
孟杰一愣，便瞥了眼船隊。
果然，有一艘商船船頭破損，船身因進水已微微傾斜，繼續(xù)行駛的話，的確很危險。
說不準風(fēng)浪一大，就突然沉在哪了。
對鄭亭的求援，他也并不感覺突兀。
孟津是洛陽北大門，無戰(zhàn)事時，商船是可以?？棵辖蛩a頭，將貨物運往洛陽販賣的。
只不過，現(xiàn)在唐、鄭兩國交戰(zhàn)，孟津又是前線，所以，才禁止了商船?？?。
然而，滎陽鄭氏畢竟不同，一般的規(guī)矩對這樣的世家巨閥是不好使的。
于是，孟杰爽快的一抱拳：“行啊，鄭掌柜且到寨外稍待，容某進寨回稟一聲如何?”
不管上面如何決定，反正他是拒絕不了滎陽鄭氏的。
“有勞。有勞?！编嵧ば溥涞幕亓硕Y。
……
須臾，鄭軍水寨將領(lǐng)爽快的同意了鄭亭的求助之請，滎陽鄭氏的名頭，果然不容拒絕。
很快，水寨柵門大開，商船隊在愁云慘淡的雨夜中，駛?cè)肓肃嵻娒辖蛩?p> 卻是沒人知道，這是開門放狼。
夜?jié)u深。
二更過后，唐軍百余艘戰(zhàn)船載著萬余名士卒，從柏崖水寨一一出發(fā)，緩緩駛出河汊。
為免被鄭軍察覺，每艘戰(zhàn)船，都只懸掛了一只氣死風(fēng)燈標記方位。
龐大的船隊，小心翼翼的一路南行。
雨夜行船，那是極其危險的。
只要稍有不慎，便會兩船相撞、死傷慘重，但為了偷襲孟津三關(guān)，卻也不是顧不得了。
一刻鐘后，艦隊悄無聲息的駛近孟津前關(guān)所在的沙洲，遠遠的便停在了江面上，等待著前哨的消息。
帥艦中，夏雨矗立艦橋上，眺望遠方。
雨大夜深，又無月光，十數(shù)步外，便已是漆黑一片，雖然知道孟津關(guān)就在前方不遠，卻也看不見半點輪廊和燈光。
這樣的鬼天氣，的確是殺人放火的好時候。
“軍師，”一身甲胄的黃君漢走到身旁，無奈道：“軍師，雨夜水戰(zhàn)很危險，您不應(yīng)該來的?！?p> “要不，末將還是派船將您送回去吧?”
夏雨的指揮若定、奇謀迭出，讓黃君漢非常敬佩。
但夏雨畢竟是文人，這要不小心落了水，黃河又是出了名的湍息洶涌，根本沒得救。
萬一夏雨有個三長兩短，秦王殿下能饒過他?
“不用了?！毕挠陻[擺手：“此戰(zhàn)干系重大，回去我也睡不著?！?p> 他不通水戰(zhàn)，正好現(xiàn)場學(xué)習(xí)一下，他又不會上一線，只要別自己作死，能有多大危險?
見夏雨堅持，黃君漢也只好答應(yīng)。
二人正聊著，一般哨船摸了回來，一名渾身濕漉漉、只穿葛衣的軍官爬上帥艦，一臉興奮的稟報：“軍師，將軍，鄭軍巡邏的哨艦已被卑職率水鬼解決，敵軍毫無驚動。”
“很好?！秉S君漢松了口氣，當即下令：“全軍進發(fā)，至敵水寨外待命，見到寨中火起、喊殺，便撞將進去，依令行事?！?p> “諾?！?p> 三更時分，雨漸漸停了，水寨中的鄭軍睡得正熟，壓根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臨近。
五艘商船上，三百名扮作商隊水手、伙計的唐軍精銳紛紛取出暗藏的兵器、桐油，開始按計劃行動。
于是，三更剛過，鄭軍水寨突然起火無數(shù)，喊殺聲沖天。
一身白衣的唐軍暗子第一時間便解決了值勤的鄭軍哨卒，緩緩打開了巨大的水寨柵門。
“得手了！”夏雨見狀，高興的猛一擊掌。
“快，擂鼓！全軍進發(fā)！”黃君漢迫不及待的發(fā)出號令。
于是，早已等得心焦的唐軍艦隊瞬間亮起無數(shù)火把，一眾水手猛劃船漿，百余艘戰(zhàn)艦如離弦之箭般沖入鄭軍水寨，直撲各自目標。
可憐鄭軍水師，只有兩千余人，又是倉促無備，瞬間就亂作一團，完全無法組織起像樣的抵抗。
于是，不過片刻，鄭軍水師便被如狼似虎的唐軍打得死傷慘重、敗局已定。
隨即，黃君漢率兵三千，直撲水寨北側(cè)的孟津前關(guān)，另一員偏將秦杰，同樣率兵三千，直撲水寨南側(cè)的孟津中關(guān)。
這兩座關(guān)隘，和水寨都有水門相連，便于水師增援和輸送物資。
但是，一旦水寨被攻破，這水門便成了巨大的安全漏洞。
等黃君漢和秦杰率軍殺到時，水門早已被一身白衣的唐軍暗子奪取，敞開了道路。
倉促之間，孟津前關(guān)和中關(guān)的鄭軍哪來得及反應(yīng)，更別說奪回水門了。
于是，唐軍戰(zhàn)船長驅(qū)直入，孟津前關(guān)和中關(guān)瞬間喊殺聲一片，失陷已是遲早之事。
“大事成了！”留守帥艦上的夏雨高興的一拍手掌，分外得意。
雖然他這招白衣渡江有些陰險，還借用了滎陽鄭氏的虎皮，但贏了就是贏了，兵不厭詐嗎！
眼見得水寨中，剩余唐軍將士正在清剿殘敵、控制戰(zhàn)艦，夏雨當即下令：“將船靠岸，馬上傳令下去：降者免死。一應(yīng)戰(zhàn)艦，盡量保存，不得損毀。”
“諾?！庇斜狂R上去傳令。
帥艦剛靠上碼頭，便有兵士來報：“軍師，鄭家掌柜求見?！?p> 夏雨愣了愣，雖然他對這些世家門閥很反感，但是人家剛幫了忙，總不能立刻就過河拆橋。
想翻臉，至少得等李二同學(xué)登基之后再說。
某個無良的家伙打定主意，于是爽快地道：“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