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陰鬼迎親
青羊拉車的畫面縣城中人實屬是頭一次見,今個傍晚之事也注定是這縣城頭聞。
許淵沒有過多在意百姓們的議論,人既已去,說不得下次再進這個縣城是什么時候,如今世道,他也不過是激起一個小小的飯后談資而已。
月高星懸,野外的道路并不好走,顛的很。
三只青羊有些僵硬的拉車前行,速度也不快,不過好在樵山距離這縣城也只有四十里的路程,盡管夜路難行,一個時辰的工夫也是夠了的。
板車上,許淵盤坐在前,方正布幡橫擺在腿上,駕馭著傀儡青羊沿著山道前行。
行至樵山山腳下之時,本是黑暗寂靜的山野多了幾點明亮,許淵抬眸看向前方移動的火光,而在許淵發(fā)現(xiàn)前方之人的時候,前方之人也發(fā)現(xiàn)了后方的許淵。
前行的速度立馬就放慢了一些,緩緩靠到了邊上,似是給許淵讓路。
“大半夜的打個火把上樵山上來是什么道理?”
許淵皺眉疑惑,心中有些不解,樵山是座孤山,兩面環(huán)水,另一面乃是陡峭的懸崖絕壁,只有這一面出入山的路徑,便是打獵也沒有夜間進山的說法。
心里思索著,右手揚起藤就抽打在青羊屁股上,拉車青羊的羊蹄頓時更加賣力的邁動起來,不出一刻鐘就趕上了前方進山的一行人。
領(lǐng)頭的是個健碩的青年男子,一身墨衣,左手持著火把,右腰間配著一把長刀,雖說許淵看不清他右手的動作,卻也知道這青年的手此刻就握在刀柄上防范著他。
這青年男子護送著一輛馬車,車廂清雅,懸著長穗,拉車的更是駿馬,一眼就知不是尋常人家的車馬,馬車前方趕車的車夫是一名身穿錦衣的老人,兩鬢微白,眼神卻十分銳利。
許淵上下打量一眼就看向車廂,沒有點燈漆黑一片的車廂里還有一個人,呼吸輕勻,明顯是清醒著的。
在許淵打量著幾人的同時,那青年男子和老人也戒備的盯著許淵。
見許淵是個道士之后臉上明顯就松了一口氣,相比于駕車的老人,這騎馬的青年就沒忍住心中的想法,那一雙目光好奇疑惑的盯著拉車的三頭青羊看,見著青羊頭上的三張黃符更是好奇。
趕車的老人對著許淵微微一笑拱手示意,俗話說禮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夜間碰見這么一個青羊拉車的奇怪道士總是要敬畏一二。
許淵頷首回應,隨后又多看了一眼輕聲道:“老丈,這樵山險峻,內(nèi)多有豺狼虎豹,這等險要山頭便是生靈的妖精說不得也是有的,大半夜的進山可不好,小道勸你們還是掉頭離去的好?!?p> “多謝道長提醒!”
老人拱手道謝,又似隨意發(fā)問道:“道長對這山里似乎很熟悉?”
許淵看著趕車老人微微一笑也不遮掩,直接道:“的確熟悉,小道自幼在山里長大?!?p> “自幼在山里長大?”
趕車老人和騎馬的青年都是一驚,兩人對視一眼,趕車老人立馬好奇追問道:“道長若是自幼在山中長大,可知這山中有一位赤腳老仙?”
“赤腳老仙?”
許淵微微一愣,這山里只有他和他那邋遢的老道師父兩人,哪里還有其他的修道之人?
赤腳……
不過師父一直都是那一副乞丐模樣,好像的確從來不穿鞋。
“老丈,你說的赤腳老仙可是一名乞丐一般臟兮兮穿著百般補丁道袍的赤腳老道士?”
末了,許淵又比劃著補充道:“手里還拿了一柄只剩稀疏幾十根銀絲的青柄拂塵!”
老丈目光越發(fā)明亮,激動的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和道長說的一絲不差!道長認得這一位赤腳老仙?”
許淵微微點頭,笑著道:“老丈說的是我?guī)煾?。?p> “吁!”
老人猛然拉停了馬車,眸子明亮的看著許淵道:“道長您是赤腳老仙的弟子!”
“赤腳老仙這個名號我也是第一次耳聞,是你們自己的稱呼?”
許淵好奇一笑不驕不躁的的輕聲問道。
老人聞言趕忙道:“道長勿怪,我等的確是不知老仙人道號?!?p> 許淵微微擺手笑著道:“我?guī)煾傅男宰右膊辉谝膺@些虛名,你們既是知道我們師父,此行進山是來找我?guī)煾傅???p> 老人點頭,從馬車跳下來走到許淵車前恭敬的躬身行禮,沒有絲毫因為許淵年紀小而產(chǎn)生的懈怠和輕視之心。
“道長,我等此行冒昧進山打擾老仙人清修實屬唐突,可著實是無路可走,若是不來樵山,絕對只有死路一條?!?p> “我家老爺二十年前在南陽郡城遇到的老仙人,當時這老仙人在街頭游蕩,更是面黃肌瘦,我家老爺便請了老仙人兩碗清面,也就那兩碗五文錢的清面,老仙人后來救了我家老爺一命,臨行之前贈了我家老爺一支當時束發(fā)的木簪,說是兩碗面兩份情,日后有什么難題可以到這青城縣的樵山來尋。”
“如今家里蒙難,老爺臨終前讓我家小姐帶著木簪來見老仙人?!?p> 許淵默默聽著,也沒有發(fā)表什么,那時候的他還沒生呢。
況且這人都來到樵山了,可以斷定二十年前是真的有這檔子事了。
“那木簪可否拿來給小道一觀?”
許淵笑著問道,只需要再確定一眼便知真假。
老丈連連點頭,轉(zhuǎn)身快步走到馬車車廂旁的窗口小聲道:“小姐,請把老仙人的木簪拿出來給道長看一眼。”
“稍等。”
車廂里傳出略顯稚嫩的女聲,隨后一個瓜子臉十五六歲的少女掀開窗簾,雙手捧著一個錦盒遞過來。
趕車老人小心翼翼的接過錦盒走到許淵身前打開。
盒子里面就是一根修剪過的枯樹枝。
只此一眼許淵就斷定這的確是自己師父的東西,隨后稽首道:“的確是我?guī)煾傅?,既然如此你們就隨我一同上山,不過你們此行沒有遇見什么靈異之事嗎?”
“靈異?”
“道長說的是鬼怪之談?”
許淵點頭,老人思索一會如實說道:“一路前來我等都是白日前行,夜間休息,倒是沒遇見什么怪事情,今晚上也是到了這樵山跟前,才趕著進山!”
“道長此話可是意有所指?”
老人聰慧,眼力也驚人,立馬就有所猜測。
許淵看了一眼拉車的駿馬微微點頭,剛要說話,卻是目光一動扭頭看向山路前方。
只見那一方山路中突然起了霧氣,陣陣瘆人的敲鑼打鼓嗩吶笙笙的雜樂響起在耳畔。
不過幾個呼吸,這嗩吶鑼鼓之聲也越發(fā)清晰入耳。
道路上的白霧微微映照上了點點紅光。
“來了!”
許淵目視前方面色平淡的說了一句。
“什么來了!”
騎馬青年聲音顫抖,腰間長刀抽出兩指寬。
廂內(nèi)少女探頭看著前方,只覺得身上發(fā)冷,汗毛直立,小拳頭攥緊立馬縮回了車廂。
拉車的馬匹也是希律律一陣叫喚,受了驚嚇。
紅白霧氣當中,一名名身輕如紙,臉白如面的黑衣童子胸前系著大紅綢帶面帶瘆人微笑的抬著一頂大紅轎子在月光下一蹦一跳的走出來。
許淵看著迎面從霧中走來的大紅花轎輕聲道:“鬼迎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