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比死亡更恐怖的事
“逃離這座監(jiān)獄？”李觀魚訕訕一笑，指了指旁邊的獄警，“爸，獄警還在這里呢，你怎么就說這種話？”
“獄警還在這里？”李父扭頭瞥了一眼那個方向，“你確定獄警真的還在這里嗎？”
“哈，爸，你這個笑話可不好笑……”李觀魚看向獄警所在的位置，“你看，他不就……”
“咦？他人呢？”
那個地方只有一片空曠的地面，以及承載在地面上的，厚重的空氣。
“他在我這里。”
李觀魚聞言回頭看去，目光倏然凝滯。
李父把獄警捏在手里，就像在捏著一個玩偶，輕松扯下了獄警浮現(xiàn)驚恐表情的腦袋。
眸孔縮張。
“你……你不是我爸！”
李觀魚后退一步。
“我當(dāng)然不是?！?p> 李父溫和微笑，將獄警腦袋和無頭尸體隨手一丟。
“你不是從最開始就知道了么？”
“你的意識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持清醒，我的這點(diǎn)小伎倆當(dāng)然瞞不過你?！?p> 呼吸稍沉，李觀魚漸漸收起裝出來的驚恐的表情。
他望著這個和曾經(jīng)一段時間的父親張的一模一樣的男人，袖口中滑落出一串紅繩。
左手捏住那個木質(zhì)儺龕。
他抬頭斜眼望向“父親”：“你在找的，是這個東西？”
“不是我在找它，而是它在主動呼喚我?！?p> 男人朝李觀魚伸出手臂，微笑道：
“把它交給我，我不會讓你吃虧，你想離開這里，我也會讓你出去，這不是你進(jìn)入這里以后，最期待的一件事嗎？”
李觀魚取下儺龕，遲疑地望向男人：“你真的會兌現(xiàn)諾言？”
“你還有其他選擇？”
男人攤手，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浮現(xiàn)一個莫名的笑容：“除了保證讓你離開這里，我還可以答應(yīng)你一個要求?！?p> “不管這個要求是什么，我都可以為你實(shí)現(xiàn)?！?p> “你想要什么樣的生活，想要你的父母重歸于好，喜歡什么樣的女性，日后想要擁有什么工作，或者你還想要一個儺相，我也可以滿足你?！?p> “什么要求都可以滿足我？”
“是的，只要是你想象得到的要求，不管是什么，有多不合常理，我都可以滿足你?！?p> “你無須質(zhì)疑我的能力，我答應(yīng)你的事，就一定能辦到?！?p> “這就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嗎？”
李觀魚遞出儺龕的手主動一頓，然后收回。
“你什么意思？”男人瞇了瞇眼，稍顯意外。
“獲得一切的滿足。我說，這就是比死亡更恐懼的事嗎？”
“獲得滿足，這不是令人幸福的事么？你是不是誤會了，或者，你不相信我？”
李觀魚搖了搖頭。
“我曾經(jīng)見過這樣一個問題?！?p> 他把儺龕重新戴回手上。
“如果給你一個按鈕，按下之后，你可以獲得最刺激的爽感，那絕對是最能讓你滿足的舒爽感，你會選擇按下，還是將其徹底毀去。”
“你怎么選？”男人配合著問。
“我當(dāng)然會選擇按下?！?p> “可是按下之后，我會沉浸在這種爽感之中徹底無法自拔，因?yàn)槲业木褚呀?jīng)被其徹底麻痹，失去了思考的必要，因?yàn)槟菚屛覇适б徊糠炙?，我的手指再也不會收回，因?yàn)闉榱双@得爽感，我必須按下這個按鈕?！?p> “這樣的我，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擁有一切滿足感的究極生物，因?yàn)闈M足，我不會再產(chǎn)生任何追求，也就喪失了行動的動力?！?p> “我或許就等于進(jìn)入了那傳說中的天堂，我沉浸在幸福之中，世界也只剩下了幸福?！?p> 直視男人的雙眸，李觀魚甩了甩手道：
“這難道不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事嗎？”
“你不渴望幸福和滿足？”男人反問。
“我渴望幸福，也渴望滿足，渴望認(rèn)同?！崩钣^魚道，“但我存在的意義，是體現(xiàn)在追求這些滿足的過程中?！?p> “純粹的幸福和滿足，對我來說，毫無意義?！?p> 砰砰砰砰地槍聲響起。
“認(rèn)知錯誤，這就是你的能力吧?！?p> 子彈打空之后，李觀魚把手中的手槍丟掉，離開獄警的無頭尸體，操控本體從地上站起。
望著男人倒在地上的滿身彈孔的尸體，他沒有任何猶豫，讓入殮師破壞了自動門的門禁，無視四壁紅閃的警告燈，在刺耳的警報聲中，向著來時的道路飛奔而去。
跑著跑著，他發(fā)現(xiàn)了一絲不對。
“這條道路……”
腳步慢慢停了下來，李觀魚望著前方被破壞的門禁，腦中轟鳴一響。
回頭一看，背后的道路盡頭也是被他破壞了門禁的，警報閃個不停的走廊。
退后一小步，李觀魚身處的環(huán)境再次一變，他又回到了先前的那個探監(jiān)室！
熟悉的桌椅擺設(shè)，倒在血泊中的無頭的獄警，身上中了數(shù)顆子彈，死的不能再死的那個偽裝者。
李觀魚后退幾步，揉了揉眼睛，望了一眼點(diǎn)燈，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這是怎么回事？
這個時候，連腦袋都被一顆子彈打碎的“李父”從血泊中爬起。
李觀魚神色凝重的望著他。
這種鬼打墻一樣的情形，絕對是這人造成的。
盡管已經(jīng)收到了匹諾曹男孩的提示，可是李觀魚的偽裝被對方輕易識破，這不是他能控制的事。
這個男人能夠扭曲他的認(rèn)知，讓他從最開始就中了對方的招。
雖然后面“處刑校尉契約”發(fā)揮效用，讓他完全清醒過來，但是男人依舊發(fā)現(xiàn)了他擁有儺相的這個事實(shí)。
如果按照那個匹諾曹男孩的預(yù)言，那現(xiàn)在，所謂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是不是就要來了？
“李父”嘆息一聲：
“既然你說出了我的能力，你憑什么還確定自己的子彈已經(jīng)打中了我呢？”
他打了一個響指，這個探監(jiān)室環(huán)境驟然一變。
獄警依舊躺在血泊之中，手槍落在一邊，但是“李父”一身的彈孔已經(jīng)消失不見。
相反，李父對面，李觀魚身后的探監(jiān)室門口，三四個獄警倒在血泊中，已經(jīng)咽氣。
“你打中的不是我，而是他們啊?！眰窝b者微笑。
李觀魚表情一變。
“入殮師”驟然出現(xiàn)在門口，一拳擊打在一個獄警的尸體上。
靈魂交換過去，李觀魚從血泊中爬起，掏出腰間配槍，砰砰砰砰地把子彈全部打進(jìn)“父親”的身體。
可是返回身體的瞬間，靈魂深處傳來一股劇痛，讓李觀魚身體抽搐難止。
幾顆流彈擊中了天花板上的自動消防裝置，水滴噴灑。
向前走出幾步，“李父”來到李觀魚身邊，憐憫的望著他。
“還在掙扎？你以為打向我的子彈，其實(shí)全部都被你打在了你自己的身上啊?！?p> “我把你之前的那句話送給你吧，被自己身體欺騙，全身的感知都被扭曲，這才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事?！?p> “你不妨來猜一猜，你現(xiàn)在見到的一切，是被我扭曲的認(rèn)知，還是真實(shí)的現(xiàn)實(shí)世界？如果你猜中了，我不介意放你一馬?！?p> “是么？”
李觀魚艱難地抬起手臂，指向“李父”身后。
“你這個能力的作用效果，只能針對一個目標(biāo)吧？”
“你為什么要將獄警殺死，而不是利用相同的手段將他欺騙，是因?yàn)槟阋呀?jīng)，也只能對我使用這個能力了吧！”
“那，被我用子彈射到天花板上的人，是此時的你無法欺騙的！”
“李父”驟然回頭，但是一個青黃色的拳頭已經(jīng)正正擊中了他。
噴灑的水幕之中，一張薄薄的紙片順著自動消防裝置中噴落的水飄揚(yáng)落地。
余靚靚對自己解除能力，二維變回三維，從天花板緩緩飄落。
落到地面，她快步走到李觀魚身前，望見李觀魚身上的彈孔，目帶憂色。
“你既然知道自己會被他扭曲認(rèn)知，為什么還下手這么重……”
李觀魚苦笑：“不出手毫不留情怎么騙過他？”
“若是被他看出一絲異常，再次修改我的認(rèn)知，讓你的存在提前暴露出來，我們這次就再沒有還手之力了。”
余靚靚緊張道：“你放心，被‘二次元?dú)⑹帧兂啥S存在，他的儺相就暫時無法放出來，我們安全了，我這就帶你去醫(yī)治?！?p> “不行！”李觀魚否決這個想法，“警報響了這么久，第二波獄警很快就會趕來，要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這里的異常，我們就逃不掉了?！?p> “那該怎么辦……”余靚靚開始露出慌色，不知所措。
“用‘二次元?dú)⑹帧盐易兂杉埰?，帶著我往公廁那邊跑，去找到那個掃廁人，這是我們唯一的機(jī)會?！崩钣^魚果決道。
“來、來得及嗎？”余靚靚意志有些動搖，“還有，你的身體……”
“來不來得及都必須去！”
李觀魚目光堅(jiān)定，不顧身上還在汩汩流血的傷勢，因?yàn)椤疤幮绦Ｎ酒跫s”，哪怕重傷瀕死，他依舊可以保持清醒。
“因?yàn)檫@是我們出逃最后的窗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