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山路上,淮知安與蒲留仙并肩走在前邊,而那名叫山語的少女則遠遠的跟在兩人身后,梧桐則日常守家。
“話說蒲居士,你只提及遇到了邪祟,還未說具體情況是什么?”淮知安問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
“怎么說呢?”提起這事,蒲留仙面色變得有些糾結(jié)?!斑@件事很古怪,古怪到在下難以理解的程度,所以才上山來尋求小道長的幫助?!?p> “哪里古怪?”
“小道長你也知道,在下曾說過我本居住在曲蘭鎮(zhèn),打算前往長安城參加科舉,而在平日閑暇之時,在下喜歡提筆寫一些鬼怪志異的話本,以作放松?!?p> “鬼怪志異?”
淮知安有些意外,沒想到對方還有這種放松方式,更沒想到對方日夜書寫鬼怪志異,竟然真的會被鬼怪找上門來。
倒是與“葉公好龍”有些許類似。
“那天夜里,在下心情煩悶,在案邊燭火前提筆數(shù)次又落下,于是便打算去竹林中尋些靈感?!逼蚜粝删徛曊f起了自己遇到的怪事。
“但林中忽生大霧,在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間,竟然失了方向!”
“那夜的霧氣極為蹊蹺,讓在下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根本無法辨別南北,只能一個人趁著月色在林中獨自摸索,可就在那時,在下竟在林中遇到了一女子!”
“那女子之美貌,實屬在下生平之所見!”
蒲留仙嘴角上揚,提到這個女子后就連目光中也微微亮起,仿佛星光照亮了眼眸。
“那女子身穿澹色薄羅短衫,衣襟兩側(cè)雙帶隨意垂下,迎風(fēng)而舞,身后長長的青絲隨意披散在肩頭,挽了一個細巧的流云髻,插了一只雕花玉釵,膚白如雪,紅唇似火,雙目中隱然有著一股溫婉的笑意?!?p> “其美一人,清揚婉兮!石上坐著的她,竟比月色更美!”
聽著蒲留仙的描述,淮知安暗暗砸吧了下嘴。
不愧是文化人,描述起來就是有文化。
換了老柳那家伙來,怕是只會留著口水說一句:“嘶,這娘們長的真俊吶!”
就連身后不緊不慢跟著的山語都被蒲留仙的話吸引了心神,如此美貌的女人,就連她都未曾見過。
“然后女子看到在下到來后,對在下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公子來的剛好,妾身月下林中散步,沒想到意外崴了腳,希望公子能攙扶一下妾身’。”
“如此詭異,居士最好莫要理會!”淮知安說道。
哪個良家女子會大半夜跑到林中散步?崴了腳之后又怎會對一個陌生男子不設(shè)防?
“咳,那當然,我自然是……咳咳。”
蒲留仙紅了臉,尷尬的干咳了幾聲。
“莫非……”淮知安斜眼看向蒲留仙。
“女子孤身一人在林中,還崴了腳,萬一遇到壞人,所以在下……在下不能不管啊?!逼蚜粝尚÷曓q解。
既然有可能遇到壞人,那么那個壞人為什么沒可能是你呢?
蒲留仙沒敢去看淮治安的目光,趕忙繼續(xù)說道:“在下背上那姑娘后,便打算將其送回家。”
“可當在下問及那姑娘家住何處,那姑娘卻指著霧林中的隱約宅邸說那便是她的家,還盛情邀請在下去她家中歇歇腳,喝口茶?!?p> “而在下靠近之后卻發(fā)現(xiàn),那姑娘所指的宅邸破敗不堪,幽閉森森,四周枯樹林立,毫無生氣與人煙?!?p> “在下再三確認,那姑娘卻肯定那里就是她家,還笑吟吟的邀請在下前去家中坐坐?!?p> “嘖,這明顯是蜘蛛織網(wǎng),請君入甕,居士,可千萬莫要上當啊!”
霧林,古宅,枯樹,女子,這簡直是疊滿了鬼怪要素,淮知安要是在那里,當場轉(zhuǎn)身走人,甚至頭都不回,更別說進去了。
“咳,那當然,我自然是……咳咳?!?p> 蒲留仙再次紅了臉,尷尬的直咳咳。
“行了行了,你牛逼!繼續(xù)說!”
淮知安也是無奈了,該說你膽子大呢?還是說不要命呢?
老柳扛不住那是正常的,可你個讀書人,還是寫鬼怪志異的讀書人,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這其中的蹊蹺呢?
身后山語看向蒲留仙背影的眼神也有些不對勁,從女子的角度看蒲留仙,確實有點……
“在下喝茶時看宅邸有些臟亂,那姑娘一個人怕是不好打理,正好夜中微涼,打算活動下熱熱身,便將宅邸打掃了個干干凈凈。”
“而那位姑娘卻說身體困頓,休息之前打算先沐浴洗塵一番?!?p> “嗯?”
淮知安來了精神,莫非要來一段喜聞樂見的情節(jié)?
“那姑娘沐浴片刻,忽然喚我,說‘夜半三更,妾身害怕,公子可否進屋陪我’?”
“還有這種事???”淮知安瞪大了雙眼?!澳沁@次你……”
身后的山語也悄然豎起了耳朵。
蒲留仙血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脖頸填充到臉頰,變得通紅,雙手也慌亂擺動:“在下自然是沒進的!”
淮知安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血壓拉滿。
你這家伙,不該進的時候你進的比誰都快,該進的時候你倒開始正人君子了!
“不過,正當在下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準備離開時,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喚了一聲‘小倩。’”
“聽到這個聲音后,那姑娘忽然喊了一聲‘不好,是姥姥回來了’,然后……”
“然后?”
蒲留仙咬了咬牙:“然后那姑娘竟將在下一把拽入房間,讓我藏身于水中,而當我在水中幾乎窒息昏迷之時,是那位姑娘在水中為在下送來了新鮮空氣?!?p> “說來奇怪,在下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那姑娘,可不知為何,我心中竟有一種奇特的,似曾相識的感覺?!?p> 淮知安和山語皆是目光怪異。
那姑娘如果正在沐浴,那么那個房間中唯一有水的地方就是……而能在水下輸送空氣的辦法唯有……
“不過這故事聽起來,怎么有點耳熟呢?”淮知安瞇了瞇眼睛,覺得有些莫名熟悉。
“而當在下昏昏沉沉回到家中之后,那日之事便日夜縈繞于心,即便是做夢都時常夢到,無論做什么,我腦海中都是那位姑娘的身影,心中總有一種莫名的情愫。”蒲留仙眼簾低垂,神色有些迷離,還有些許茫然。
“所以在下才覺得,我那日可能是撞見鬼了,如今的情況也是被邪祟纏身導(dǎo)致?!?p> 與此同時,淮知安也在蒲留仙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一處宅邸面前,停住了腳步。
淮知安抬起頭,目光奇異的打量著面前宅邸,身后的山語看向宅邸的眼眸中也隱約有神光流轉(zhuǎn),臉蛋上帶著一絲疑惑。
“蒲居士,你確定……這里是你的住處?”淮知安問道。
“當然,在下怎么可能連回家的路都……”站在淮知安半步后,沉思中的蒲留仙回過神來,語氣帶著笑意。
可當蒲留仙抬頭望向眼前一切時,臉上的笑意瞬間化作驚愕,嘴巴微張,眼中有著難以置信。
破敗不堪,幽閉森森,四周枯樹林立,毫無生氣與人煙。
“這里……不是在下的住所,這里……這里不是那位名叫‘小倩’的姑娘的宅邸嗎?”蒲留仙無法理解。
“在下怎么會走到這里來?”
淮知安嘆了口氣,似乎明白了什么,跟在兩人身后的山語臉上隱隱也有著恍然的神色,以同樣帶有悲色的目光看向蒲留仙。
或者說,是蒲留仙的腳下。
蒲留仙順著兩人的目光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明明是晌午時刻,太陽高懸,可自己腳下……竟然沒有一點影子!
蒲留仙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聲音顫抖:“難道自始至終,所謂的邪祟都不是小倩姑娘,而是……我?。俊?p> “非也?!币慌缘幕粗矒u了搖頭。“仔細再看。”
蒲留仙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不只是自己沒有影子,原來一旁的小道長和山語姑娘都沒有影子。
一個人沒影子是鬼,三個人都沒影子總不能三個人都是鬼吧?
蒲留仙松了口氣,但緊接著心中又升起疑惑:“那這是……”
“是幻象?!弊猿隽说烙^之后就一直未曾說過話的山語此時忽然開口道。
蒲留仙眨了眨眼睛,看向面前的淮知安。
“嗯,一切都是……幻象?!?p> 淮知安目光平靜,隨后在蒲留仙與山語的注視下——
抽劍,斬出!
江亭晚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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