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知安毫無畏懼,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剛踏進離山時,那里插著的劍一碰就碎,難以觸摸。
而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劍卻形態(tài)完整,甚至能激發(fā)出劍意,更有劍修虛影在側。
似乎隨著越接近離山山頂,遇到的劍就越強,殘留的劍意也越強?
一旁的山語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一幕,似乎在思索是什么。
“這這這……這是什么???”
鯨小荷看著那些虛影,話都說不利索了。
在這個世界,鬼物不可怕,可怕只是未知的恐懼。
真要來個鬼物,鯨小荷保證讓對方見識見識沙包大的拳頭,可這種陰嗖嗖的,類似鬼魂的存在就有點讓人害怕了。
氣氛烘托到這種程度,不怕不行啊。
“這個應該類似之前我們所見到的幻境一樣,都是被這片天地記錄下的光陰碎片。”山語解釋道。
“有些劍修修為較低,所以留下的佩劍即便在這個幾乎靜止的洞天內也依舊磨損到極致,空有其形,即便輕輕觸碰也會化作飛灰?!?p> “而有的劍修留下的劍意更強,所以佩劍也保存的相對完整一些,加上洞天記錄的光陰碎片,所以才誕生了這種不是鬼物,更像是‘魂體’的存在。”
多虧了流云師叔每天不好好修行,就喜歡研究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所以導致山語對一些奇特現(xiàn)象的了解遠超一般修士。
山語目光復雜:“這些魂體沒有記憶,只是融合了劍修死后所遺留的劍意,誕生的一種類似‘信念’的實體?!?p> 鯨小荷不解:“那他們的信念是什么?”
山語看了一眼那些劍修魂體雙目中的渾濁,又抬頭看向那已經坍塌半截的離山,言語中充滿了復雜意味。
“守護?!?p> 守護離山劍宗,守護這座洞天遺址,守護這鎮(zhèn)壓深淵鬼國的封印不被接近。
“生前至死守護,死后千年亦然。”
望著滿地殘劍,以及那些劍修渾濁的目光,淮知安輕嘆一聲。
“千年的時光,就連天地都會改變,原本純澈的劍意如今也變得渾濁起來,他們不會去在意來者是誰,任何想要接近封印的存在都是他們的敵人?!?p> “我們想要去往離山之頂,就必須先打敗他們。”
千年的時光足以讓滄海化桑田,更何況這些只剩下一點靈光的殘劍?
他們沒有意識,也無法溝通,他們只是踐行著生前的最后一絲意志,守護著早已空無一人的劍宗,守護著鎮(zhèn)壓深淵鬼國的封印。
所以此時的離山劍宗,拒絕任何人進入!
鯨小荷明白了,眼中之前的害怕早已煙消云散,看向那些劍修虛影的目光也隱含敬意。
但如今腳下的深淵鬼國正在一點點破開封印,他們沒有多少時間在這里緬懷。
所以……
“得罪了?!?p> 淮知安低頭致歉,再抬頭時銹劍已然在手。
“跟著我?!?p> 淮知安提醒了一句,隨后邁步向前!
當淮知安邁步,無數(shù)劍修虛影所凝聚的劍意便齊刷刷退了一步,如同天地大勢,無法阻擋!
但如大浪回潮,隨之而來的,便是離山劍修虛影那更加猛烈的反撲!
任何想要靠近離山劍宗的人,都要接劍!
狂風帶著劍氣撲面而來,山語抬起頭望著天際,此時的離山天幕電蛇狂舞,云層起伏,滾滾的黑云遮天蔽日。
滿山殘劍齊齊震動,發(fā)出的劍鳴如雷神擂鼓——
離山在憤怒!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自插滿殘劍的孤峰上轟轟而出,肉眼可見的漣漪在鼓蕩。
這等動靜,讓山語和鯨小荷兩人忍不住色變。
無數(shù)劍意如雪絮一般洋洋灑灑,全部壓向臺階上那年輕道士。
可手持銹劍的淮知安卻面色依舊平靜,不慌不忙,拾階而上。
出于對離山劍宗的尊重,淮知安并沒有反擊,只是默默承受這無盡的劍意。
淮知安不知道,山語和鯨小荷也未曾聽聞,其實在千年前的離山劍宗曾存在著與如今類似的一幕。
當離山劍宗弟子經過層層考驗,擁有繼任劍宗宗主之位的資格,那便會有最后一道考驗在等著他——
問劍路!
從離山劍宗山底開始,抗下離山劍宗萬千劍修劍意,一步步走向離山頂峰!
問劍,亦是問心!
不同的是,過往的任何一代劍宗宗主面對的都只是劍宗弟子的全力一劍,有決心而無殺意。
而從未有任何一人面對的是離山劍宗從弟子到宗主,皆抱著視死如歸的必死之意斬出的人生最后一劍!
其難度高了千百倍不止!
淮知安雖然不知道如今登山的含義,可卻隱隱察覺到這里可能是天下無二,人生僅有一次的“磨劍石”。
天下還有第二個地方有如此多的劍修以畢生信念為劍,來幫助一人磨劍嗎?
淮知安閉上眼睛,嘗試著將自己視作一把劍,將面前的離山視作一塊黝黑龐大的磨劍石。
每登上一塊臺階,便是一次磨劍!
鯨小荷看到恩公忽然閉上眼睛,下意識的想要去提醒,可卻被山語拉住。
山語對鯨小荷搖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自己也放輕了腳步,爭取不發(fā)出一點動靜。
當淮知安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山語就默契的察覺到了淮知安的想法。
正如她余默師兄以修行閉口劍來磨劍自身劍道一樣,如今的淮知安應該也是類似的情況。
只不過淮知安所選的方法與道路真的非常人所敢想,也非常人所能做。
隨著淮知安越來越接近山頂,周圍插在離山上的已經不能稱之為“殘劍”,而是“古劍”。
之前那些眼神渾濁,面龐模糊不清的“魂體”此時也逐漸清晰起來,可能是被淮知安所激,這些魂體甚至連眼神都有了些許靈動。
當距離離山之頂僅有數(shù)步之遙時,淮知安的腳步終于慢了下來。
因為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是五位肉身凝實,目光靈動,恍如真人的存在,甚至其中一位淮知安三人還很熟悉。
曾見過他的劍,也曾在幻境中見過的他的人。
那位只用百余年便跨過仙凡之隔,從凡人成就萬象境的大劍仙,白以軒!
可能是千年之前離山劍宗的氣運過于昌盛,盛極必衰,也可能那場劍宗與鬼國的死戰(zhàn)讓天下劍道的氣運受創(chuàng)。
以致于在千年之后的現(xiàn)在,再也沒有一個能比肩離山劍宗的劍道宗門出現(xiàn),甚至連萬象境的大劍仙都很少有。
所以如今面前四男一女,整整五位萬象境大劍仙!
這一幕就連山語都未曾見過,鯨小荷也瞪大了雙眼,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生怕打擾了恩公磨劍!
“得罪了。”
淮知安朝面前五人大劍仙微微頷首,低聲致歉。
“哈哈,無妨無妨,接劍即可!”白以軒爽朗一笑,并不在意。
“吾等能見證這一刻,也是千年以來最幸之事?!?p> 其余四人也是嘴角含笑,目光欣賞,微微點頭。
以白以軒為首的五位大劍仙早在淮知安三人走到半山腰時就清楚這三人并非惡意,畢竟淮知安與山語體內那習得道歸山真意的大道無極養(yǎng)生功做不得假。
道歸山可是他們離山劍宗的鐵桿兄弟,差點就成親家了。
如今雖然有些烏龍,卻也不算壞事,雖然比起正常的問劍路要難了百倍不止,可一旦能徹底走完,那獲得的好處也是無法估量的。
白以軒五人一合計,便打算讓淮知安繼續(xù)走完這條路。
淮知安點點頭,雖然感覺撲面而來壓力驟然大了無數(shù)倍,可依舊從容的邁出了一步。
白以軒五人相視一笑,一同出劍!
“如夢令!”
“望江南!”
“遠游歸!”
“南樓月!”
“定風波!”
五位大劍仙的傾力一劍,可謂是驚天動地。
引動滿山殘劍搖晃,劍吟聲越來越盛,仿若萬雷般齊鳴!
山語和鯨小荷兩人握緊雙拳,心臟砰砰直跳。
直面這五劍的是淮知安,可即便只是略微露出的一絲劍意,便讓她們兩個心神晃動,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五種驚世劍意在淮知安眼中化作巨大無比的虛影,攜帶著無窮海浪,破海而現(xiàn),遮天蔽日,扶搖直上青冥九重天,掙脫世間所有束縛,逍遙于天地!
如今這道鯤鵬虛影,正以誓殺的決心撲向淮知安!
淮知安的腳步雖然放緩,可姿態(tài)依舊從容,只不過淮知安手中的銹劍卻再也支撐不住,直接被那震撼天地的劍氣折成兩截。
淮知安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畢竟是河里隨便釣上來的一把銹劍,能堅持到現(xiàn)在都算是良心好劍了。
將斷劍順手插入離山之上,也算是入了劍冢,葬劍于此,淮知安繼續(xù)上前一步,與那五道劍意化作的鯤鵬虛影迎面撞在一起。
淮知安第一次停下了腳步。
天地死寂,悠揚的劍吟聲歸于平靜,是暴雨前的平靜!
隨后,萬劍齊鳴!
江亭晚色
感謝書友【休笑他人心底事】的500賞,我這就把作者君抱過來給大爺“喵”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