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喻把忻夏麥拉進房間,問道:“是不是不自在了?”
“有一點吧,但真的還好,我就是很少見這么多人,可能有點長輩恐懼癥?!毙孟柠溗奶幫叭褷敽豌y元呢?”
“出不去,估計上后院玩兒了。”唐喻問,“想不想去書房看看,老頭老太的寶貝都在那呢?!?p> “好啊。”
走過穿堂就是書房,一進去就能看見黃老爺子和李老太太這些年拿的大獎,它們被整齊排列著放在櫥窗里,這些東西會等到二老百年之后捐給博物館,老爺子不喜歡吹噓自己,茲當是好學生拿的獎狀。
一個人兢兢業(yè)業(yè)做同一件事五十多年,最大的成就是刻在心里的。
忻夏麥看著頭頂那尊1992年的金棕櫚獎杯感嘆道:“好漂亮啊?!?p> 金棕櫚獎的獎杯是水晶底座,上面鑲嵌著19個葉片構成的金色橄欖枝,橄欖枝和葉片均由24K黃金打造而成,不漂亮才怪。
唐喻戴了白手套把獎杯取下來,說:“給我們的忻導沾沾喜氣?!?p> 忻夏麥像個偷糖吃的小孩,心動地不行但又怕被大人罵,搖搖頭。
“你這次不把握下回可就沒機會了。”
忻夏麥有了唐喻的慫恿膽子就大了,拿過白手套戴上,把沉甸甸的獎杯握在手里,“這個是由 Thierry de Burkeny 改進設計的,真的好漂亮??旆呕厝グ桑乙呀浾吹较矚饬??!?p> 唐喻繼續(xù)帶她看老爺子舍不得丟的那些寶貝,從設備到道具什么都有,大明星用過的鋼筆、水杯也收,簡直不當自己是個大導演。
忻夏麥卻被這樣的行為感動了,這是黃老爺子對他拍過的每部電影的記憶,當時的對話、動作可能隨著時間淡忘,可這些物件都有魔力,能把人拉回到那個年代。
每個人的記憶都是私有的,可這些從電影里留下的感悟與感動,是屬于一代人的。
忻夏麥指著一張蓋著帝城電影制品廠紅章的《文學劇本通過決定》說:“《土地里的歌聲》是我很喜歡的一部電影,你看手寫劇本封面上寫著海子的詩:‘詩人,你無力償還/麥地和光芒的情義’;黃老說過人應該熱愛土地熱愛糧食。”
唐喻笑著聽她講,有種自己在當學生的感覺。
“黃老拍的勞動婦女帶著天然的美感,木筏子在大運河里逆流而上,竹竿子挑起的水花作為前景,后面是笑容洋溢的女孩們?!?p> 忻夏麥和唐喻相視一笑,唐喻說:“我外公有畫面強迫癥,但凡三分法構圖,尤其是用墻、門框或者窗子隔開的,尺寸都是正正好好,我拿尺子量過?!?p> 忻夏麥捂著嘴笑,不過這絕對不是玩笑,是一個導演對美的要求到了極致,不管是情感還是鏡頭語言,而且這種極致就像攀登和遠行,總有更高的峰和更遠的路,永無止境。
“唐老師,黃老有沒有劇照集之類的呢,好想看看?!?p> 唐喻說:“有,不過鎖著呢,一會兒我跟他拿鑰匙,你還能收獲他的熱情講解?!边^去都講到第N+1遍了。
書架上放著一個8寸相框,是京劇刀馬旦的造型,忻夏麥指指說:“是唐老師16歲的那部戲,叫《落灰》,導演是我父親忻弘毅。”
“……”唐喻想收起來已經來不及,“這個照片……你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