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養(yǎng)心齋主》

　　有能力去改變歷史，為什么不去做？有道是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重活一世還不敢上，不如回家去種紅薯養(yǎng)豬。

　　對，養(yǎng)豬！以前的人是不吃豬肉的，因為豬又黑又臭還瘦，肉也太腥臊，實在下不去口，他們不知道豬得騸了才能養(yǎng)出白白胖胖的豬來。

　　鄧萬鵬的思緒飛得很遠，手無意識的握緊又松開，在養(yǎng)心書齋里站久了，店老板也發(fā)現(xiàn)了有客人來，見他衣著補丁甚多卻很干凈，以為是想買書卻家境貧寒買不起，于是放下書對著鄧萬鵬道：“小相公可是看中了哪本書卻忘了帶錢？不知你字寫得如何，若是想要，可在我店里為我看店一天，酬勞是把書借給你抄，筆墨紙硯這兒都齊，不用你出，不過書得保持原樣不得損壞噢?？吹昕障镜臅r候你可以自行翻閱抄錄書籍?！?p>　　鄧萬鵬聽的詫異，看這養(yǎng)心書齋好像是新開的，里頭裝飾什么的都很新。鎮(zhèn)里雖然就這一家書店，但是讀書人太少了，進來的客人也近乎于無，這店主哪里是要找人看店，分明是怕他不好意思，故意這樣說，讓他安心去看書甚至可以抄閱下來。

　　在他記憶中，鄧萬鵬在縣里去蒙學了幾年，說是學，其實就老師只教了他怎么寫點常用字而已，更加高深的因為他給不出足夠的束脩，秀才就沒漏出一點教過他。

　　雖家境貧寒，等閑都舍不得在紙上練字，平日里都是用鄧父給他做的毛筆沾水在石頭上寫，但好在他日夜勤練不綴，寫的字倒是還可以。加上前世的鄧萬鵬能稱得上著名的歷史學家，靠的就是自身的知識加上一手得了顏真卿柳公權真意結合起來的毛筆字，以及他什么都多少懂一點，跟誰都能嘮幾句。人帥有文化，說話又好聽，名氣就這樣慢慢大起來了，直到接了那個探索不明古墓朝代的單子......

　　這養(yǎng)心書齋的老板確實不錯，鄧萬鵬笑著道：“店家高義，我心領了。不過我是和父親以及叔叔們一起從村子里趕路來的，還有些事情尚未完成，待會得一同回去。不過我想請問店家你這書齋里可有最新的大儒近來刊印的詩詞經書注解或者前朝史書？我想借來一觀，以及想買些紙張?！?p>　　店家仰面哈哈大笑起來：“書自然是有，但我在此地開書齋已半月，不料卻一直沒有客人，你還是第一位入店的客人，終于是開張了。你可寫的楷書？寫幾個字予我一觀，若是尚可，這書嘛......我分毫不取予你，連帶送你一沓紙張。”

　　“好！店家，取筆墨來！我的字應當還入的眼。”鄧萬鵬被這老板的豪爽話語帶的也不禁爽快起來，不再拘謹，挽起袖子目光灼灼盯著書店老板。

　　店老板直接從柜臺上取了一套新的筆墨紙硯過來，放在旁邊特意鋪開用來寫字的書桌上。鄧萬鵬剛伸手取了墨條捏在手里，店老板就把墨條一把奪了過去，笑著豪爽開口道：“正好無甚事，我來給你磨墨。既然你問有無詩詞經書注解，那你就寫一句詩來看看可否？寫的不好，哈哈哈哈，那書可就不賣予你了！”

　　鄧萬鵬莞爾一笑，有意思，這店老板確實是個妙人。見店老板已經倒水開始磨墨，他也不在推脫，隨意拿起毛筆，不假思索道：“養(yǎng)心書齋主人確實有趣，今日我便留詩一首，讓齋主看看我這字可還入眼！”

　　剛才各種思緒翻涌不休，醞釀出這胸中一股豪氣，此時噴涌而出。他提筆沾墨邊寫邊道：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世人見我恒殊調，聞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猶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輕年少?！?p>　　李白這首《上李邕yōng》是比較傳唱多的，一般人可能不知道，但是能開書店的老板肯定是知道的。但他卻又提筆在旁邊寫下《上養(yǎng)心齋主》，來打趣一下這養(yǎng)心齋主，和他開個玩笑。

　　沒想到一旁的店老板一句話也不說也不笑了，看起來他還頗為激動。啊？不會吧不會吧，這就急了？

　　正當鄧萬鵬斟酌怎么道歉不讓店老板急下去的時候，店老板拍桌大喊一聲：“好！好詩好字??！君有鯤鵬之志，倒是我小覷天下英雄了啊。我這書齋，有這首詩這幅字，足矣快慰平生。”

　　咦，他不知道這是李白的？那就是說還沒到唐玄宗李隆基那會，得更往前，越來越像是隋末唐初之類的年代了，只需待會一翻書找到確定的名字，等等......養(yǎng)心齋主好像很喜歡詩詞，這是正中他下懷了？有道是話不套白不套，翻書哪有問人準確啊，順著他話頭聊聊詩詞，問起來朝代不就順理成章了嘛！

　　打定主意，鄧萬鵬立馬開口道：“養(yǎng)心齋主謬贊了，只是心中有感而發(fā)，我不過才到第二境界而已?！?p>　　養(yǎng)心齋主果然一聽就來勁了，“哦？第二境界，敢問這境界都是如何區(qū)分？不才雖庸庸碌碌，卻也想知道我在第幾境界?！?p>　　鄧萬鵬心中竊喜，暗道他果然上鉤了，于是故作高深答道：

　　“古今之成大事業(yè)、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界。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界。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界也?！?p>　　小樣，王國維的三大境界一出還不把你整的服服帖帖的，跟我裝什么大尾巴狼。有道是一點一點給，永遠比不上一口氣塞滿給人的震驚大。鄧萬鵬又繼續(xù)說道：“詩詞以境界為最上；有造境，有寫境，此‘理想’與‘寫實’二派所區(qū)分；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p>　　養(yǎng)心齋主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目瞪口呆的，只覺鄧萬鵬說得太快，腦子一邊聽一邊思考跟不上來，又不敢出聲打斷，怕他不繼續(xù)講了，干脆目光灼灼盯著他不放。

　　鄧萬鵬見狀滿意點點頭，繼續(xù)開口道：“無我之境，人唯于靜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動之靜時得之。故一優(yōu)美，一宏壯也。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養(yǎng)心齋主可自行思索已至第幾境界?！?p>　　養(yǎng)心齋主這輩子都沒聽過這么系統(tǒng)闡述詩詞境界的話，還有開頭三境界提到的詩詞，只覺實在太優(yōu)美，他恐怕一輩子都難以企及了。不過機會就在眼前！

　　養(yǎng)心齋主抱手一拜到底，一臉誠摯開口說道：“恩師在上，請受徒弟一拜！恩師大才，徒弟不及萬一，我愿跟隨恩師學習詩詞大道。今日倉促，拜師禮還未準備妥當，不知恩師仙鄉(xiāng)何處？明日我備齊束脩前去尋恩師行正式拜師禮。還望恩師收我為徒！”

　　鄧萬鵬有點傻眼，天地良心，他只想套個話搞清楚朝代，沒想到一波操作下來這書店老板直接要拜師，看起來還是認真的，要不要收呢？有點糾結，上輩子也帶過這么多徒弟，這輩子卻還是頭一遭。何況他看起來最少是二十多歲的青年，自己才十六......

　　養(yǎng)心齋主估計也想到了鄧萬鵬的顧慮，保持鞠躬到底的姿勢不變繼續(xù)開口道：“學無老少，達者為先。詩心自古人人有，為人徒者心更堅。而且我觀恩師家庭應該不太富裕，恩師大才，日后自當大鵬展翅，但若是能提前一點豈不更妙？學生家里正好有些許財貨，也能給恩師提供一些助力。再者說，恩師日后定然是會去往洛陽為官一展胸中抱負，伯曾祖杜杲（gǎo）頗有名望，曾任兵部尚書，家里也多人在朝為官，對恩師也能有些許幫助。如此恩師更早名揚天下豈不快哉？”

　　好家伙，養(yǎng)心齋主也是頭一次絞盡腦汁去想法子讓人收自己為徒，直接用提供錢財官位名望對鄧萬鵬的幫助來利誘他。這一堆話說完，自以為足夠打動鄧萬鵬，沒想到他還是猶豫不決，心中不免有些頹然。他能給的都直接說出來一把梭哈，鄧萬鵬還不答應，他也沒轍了，如此說來，只能靠向學之心去打動鄧萬鵬試試。

　　鄧萬鵬開始根本不搭理，直到聽見他介紹自己爹和爺爺，呀！好家伙，我可能遇見名人了！

　　鄧萬鵬一把扶起養(yǎng)心齋主，試探著問道：“你可是字克明？名叫杜如晦??？”

　　養(yǎng)心齋主詫異道：“我的確叫杜如晦。真不愧是恩師，這都能算到？荊楚大地一片蠻荒，難不成是為了養(yǎng)育恩師這等奇人?！?p>　　鄧萬鵬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你與我果然有緣吶，按理來說你不可能到湘南來，但確實遇見了你。緣，妙不可言吶！我觀你天資聰慧，敏銳過人，日后必定官至宰相。我愿收你為徒，傾囊相授?！?p>　　杜如晦大喜，再次一躬到底。起身疑惑問道：“不知恩師名諱為何？學生雖有志氣，但學生伯曾祖是族里做官最大的，也只到兵部尚書，為何恩師斷言我可宰執(zhí)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