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算是正式?jīng)Q裂了。
信人再也沒有繼續(xù)逛下去的興致,順著原路返回。
回到家的時候,忍正在打掃家里的衛(wèi)生,趁著今天出了太陽將和室中的榻榻米拿出去晾曬,當然也包括信人的房間。
所以信人暫時沒法回房,也沒有辦法去客廳,只能呆坐在餐廳中。
“哥哥,如果你真的很閑的話就來干點活?!?p> 雖然干活并不能轉(zhuǎn)換心情,但是至少能讓自己暫時不去想著那些煩心的事。抱著這種想法信人答應(yīng)了忍。
中午兄妹兩人吃了些早上剩下來了的食物。晚上則是前天說好了的天婦羅,再不吃的話野菜就要壞掉了。
晚餐的時候,信人還是告訴了忍最近自己在做的事,包括協(xié)助警方(實際上是妖怪們)調(diào)查的事,包括自己在寫小說的事。
雖然忍并沒有實際上的怨言,但是信人并不想在這些小事上隱瞞她。
“這樣啊……”忍點了點頭,表示了解,但她并未對信人協(xié)助調(diào)查一事有過多追問,反而詢問起信人寫小說的情況。
“為什么是輕小說?”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信人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個信人,但是深山兄妹還是默契地沒有將這個事情說穿,所以信人也不能明說自己曾經(jīng)就是干這個的,想了想,他臨時編了一個故事。
歌詞大意就是他在夢中成為了一個未來的輕小說家,以他的身份生活的故事。
忍似乎對這個故事挺有興趣,聽得非常認真,信人不知不覺間也就多講了許多,不過大多都隱去了真實的姓名與相貌——夢境如果記得太清晰地話說不好就會破壞模糊的故事帶來的浪漫的感覺。
信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清楚忍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經(jīng)變了一個人,他不知道那天忍在兒童公園究竟是用什么說服了自己接受了自己這個陌生人,而且忍對自己的稱呼的改變都不像是將自己當做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還有自己的那天早上的夢到的小時候的事,他在初次翻閱深山信人的記憶的時候并沒有這一幕出現(xiàn)……
“這樣不也挺好嗎,至少哥哥現(xiàn)在有事做了,而且至少比以前要正經(jīng)多了?!比梯p聲地說著,打斷了信人的回憶:“就是和哥哥以前的感覺不太一樣,不過……”
信人看到忍無聲地開口,似乎說了些什么。
“不過什么?”
“不過至少不會再一聲汗臭味地回來了,所以這也挺好?!?p> 信人可以肯定,忍最開始想說的肯定不是這句,不過既然她不愿意再提,信人也就沒有繼續(xù)問了。
雖然自己以前也不是運動系的type,只是干了許多體力活而已。
……
忍吃完飯就回房了,信人洗完碗之后就留在客廳看了一會兒電視。
今天的晚間新聞仍在報道南區(qū)部分工廠夜晚施工事件的后續(xù),然而并沒有報道出結(jié)果。信人估摸著這條新聞估計還要占據(jù)幾天版面。
但緊接著,出乎信人意料地播報了一條與信人有關(guān)的事件。
“日前警方破獲了一起重大麻藥販售事件……”
這則通告實際上是一份通緝,看著電視屏幕上熟悉的面孔,信人逐漸捏緊了拳頭。
作為知情人,他當然知道現(xiàn)在那個組織仍然藏在陰影之中,這似乎是妖怪們的陽謀。想要通過人類作為眼線捕捉同樣身為人類的竹森隆之介的身影。
“這像是「涌泉天狗」的作風?!?p> 戶部伊吹的聲音冷不防地又在信人的耳邊響起,還好信人開著客廳的燈,要不然又要再現(xiàn)兩天前的尷尬的驚悚事件了。
“最早的涌泉天狗便擅長運用人類自身的力量,他們也是與人類的政治機關(guān)聯(lián)系最為緊密的一支,在處理許多妖怪們?nèi)浅鰜淼穆闊┦碌臅r候都需要人類的幫忙掩蓋一些真相?!?p> 聽上去是最合理,也是最普通的方式。
“你們呢?”信人問戶部伊吹。
戶部伊吹指了指窗外電線桿上停留的烏鴉,信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法音天狗擅長驅(qū)策烏鴉,依靠這些動物監(jiān)視京都上下的一舉一動——原本應(yīng)該是這樣的,但是因為科技的發(fā)展,防范攝像頭的普及,這些比烏鴉更加穩(wěn)定的監(jiān)視工具進入了法音寺的眼簾,法音天狗們便不再以烏鴉作為核心象征了。
信人猜測「烏鴉」被當作是五山天狗座下那些妖怪的代稱便是由此而來的。
“那…西方天狗呢?她又擅長什么?”
“唔……”難得的,戶部伊吹陷入了思考,良久她才緩緩回答道:“要說西方天狗擅長什么有些不對,畢竟這一支平時被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妖怪們騷擾已經(jīng)夠煩了,根本沒有其他閑心去提升什么能力?!?p> “大概要說這一支唯一擅長的,便是「話術(shù)」吧?!?p> 信人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自己和三船雛聊天的時候感覺非常舒服,即便那個人的語調(diào)有時候會很奇怪,但是自己也不會感覺排斥或者是厭煩,只會覺得這個人似乎本來就該是這樣,看來這便是西方天狗獨有的話術(shù)的魅力了。
然而就像是話題中斷了似的,戶部伊吹不愿意再提起還未說的最后一支,也就是信人曾見過的一柳彥一所代表的凈土天狗。就對那個和尚的初印象而言,信人覺得他或許是一個穩(wěn)重的人,謀定而后動。
猶豫了許久,戶部伊吹終于還是做出了決定,決心告訴信人關(guān)于「凈土天狗」的事。
“信人小哥,雖然這被稱作是秘辛,實際上是大多數(shù)活了有一陣子的妖怪都知道的心照不宣的事情?!?p> “還記得我跟你提到過的會將自己分離出去的一部分當做是自身的依附的妖怪么?”
戶部伊吹并未提及那位妖怪的名諱,只是含糊地用“那個妖怪”作為代稱。
其實早在第一次「百鬼夜行」之前,妖怪就曾不止一次被人類所觀測到,他們偶爾會誤入彼界之中,見到與他們長相完全相悖的異形,才有了「妖怪」這一稱呼,其實這個時候妖怪們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彼界與現(xiàn)世之間的結(jié)界有了些許漏洞,但他們還沒有來得及修補,安倍晴明就狠狠地坑了他們一把,讓他們背上了千年之久的大鍋。
而現(xiàn)世與彼界的融合更是讓他們始料未及,不少妖怪居安思危,開始擔憂起妖怪的未來,也有妖怪看到了一條全新的發(fā)展之路,他將自己的力量融入到已有身孕的婦女之中,這些小孩生下來便讓人覺得不凡,他們無論是帶兵打仗還是擺弄政權(quán)都是一把好手,在平安時代留下了不少膾炙人口的傳說。
雖然沒什么意義,這些天賦異稟的人類始終還是無法和那些妖怪一樣長生,只能夠曇花一現(xiàn),不過對于那些妖怪來說已經(jīng)足夠滿足他們的樂趣,至少這讓他們在人類的歷史或者是書頁中留下了名諱。
當然,這些傳說卻和戶部伊吹將要提到的妖怪沒有任何關(guān)系?,F(xiàn)在說的只是個引子。
在戶部伊吹口中,那個妖怪一開始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妖怪,不知道從哪里聽說了這個方法,也開始照貓畫虎,但由于自身本就沒什么力量,所以一直都未能留下什么傳說,在人類口中沒有什么傳播度。
但偏偏很巧的是,因為他總是在關(guān)注著人類世界的動向,被誤認為是能夠與人類和諧交流的人,便被推選成為最初的「五山天狗」的候選人之一。雖然最后沒有當選,但他卻獲得了下一屆五山天狗的提名權(quán)。
除了提名權(quán)之外,同時他也有著甄選五山天狗候選人的權(quán)力。
「五山天狗」雖然是不被妖怪認同的異類,但卻真真正正是具有權(quán)力的機關(guān),「五山天狗」往往擁有能夠直接與各個大妖怪直接對話的資格,雖然能不能獲取那些大妖怪的認同便得靠他們自己的實力或是魄力。
這也讓那些平時絞盡腦汁也見不到那些大人物一面的妖怪有了些多余的期望。許多妖怪為了將與自己有著千絲萬縷關(guān)系的人類送上候選人的席位,拼命想要與那位有著甄選權(quán)的妖怪交好,久而久之,他也真的在底層妖怪中有了一些名氣。
雖然戶部伊吹根本看不上他。
雖然信人很是不解,為什么僅僅只是候選人都能讓這些妖怪擠破頭顱。
“信人小哥,你知道「五山天狗」們正式自我介紹的時候都是怎么說的么?得姓,他們應(yīng)該都有這么說過吧?!?p> 信人對此還有印象。
「一柳」、「二巖」、「三船」、「四季」分別對應(yīng)著凈土天狗、涌泉天狗、西方天狗、法音天狗。雖然應(yīng)該還有「九重」這個姓氏,但是由于前文已經(jīng)提到過的原因,這個姓氏已經(jīng)被取消了。
這四個姓氏代表的并不是某個妖怪家族,而是自第一代「五山天狗」以來形成的四個利益集團。雖然他們最初或許只是抱著嘗試或者是玩樂的心態(tài),但是這份支持卻讓他們獲得了回報,也擴大了他們的野心。也份野心也恰巧迎合了某些想要趨炎附勢的妖怪的意愿。
“未入座前,那些候選的孩童皆沒有自己的苗字,大家都是以名字稱呼,畢竟他們要在一起共通歷練十三年,這可是一份不小的情誼,尤其是對人類來說?!?p> 人類向來對這種童年時代的友情非常重視,而這些孩童也懵懂地知道,自己的朋友之中之后會有人飛黃騰達,而就算是那些性格合不來的人也不會去交惡。
所以這份情誼哪怕只是一個口頭約定,也可能是改變某個普通妖怪一生的轉(zhuǎn)折點。而往往每一屆的評選也會默許這些別有用心之人的存在。
信人能夠理解妖怪們彼此之間的做法,妖怪在這方面也和人類非常相似?,F(xiàn)在他好像理解一些為什么三船雛特別討厭自己姓氏的緣由了。
“不過話題說了這么多,還是讓我們回歸到「一柳」,也就是「凈土天狗」背后這個集團上來吧?!?p> 說著,戶部伊吹看向了窗外,向著外面揮手。
烏鴉們撲棱著翅膀飛離了樹梢,幾只野貓發(fā)出了受驚地吼叫。
“咳咳,話題比較隱秘,以防萬一…以防萬一……”戶部伊吹顯得有些緊張,生怕自己說的這些秘辛被別人聽到,頗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
“那我是不是不要聽會比較好…聽你的說法總感覺我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被滅口了?!北粦舨恳链颠@么一說,信人也顯得有些緊張。
“不行,你必須要聽,氣氛都到這了……”
……
這似乎已經(jīng)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信人和戶部伊吹的談話出現(xiàn)長時間沉默了。、
“也是,來都來了,你說吧?!毙湃讼肓讼?,只好也回了一句自己熟知的八大名句之一。
“「一柳」這個姓氏和其他的姓氏區(qū)別最大的便是它實際上已經(jīng)分裂成兩個互相對立的集團,一個叫做「枝」,一個叫做「根」?!?p> “「枝」希望能夠吸納更多的妖怪,他們看重的并非能力,而是這些候選人背后那些妖怪的潛力?!?p> “「根」便是希望尊重「凈土天狗」的職責,嚴苛按照品性、能力進行篩選,最后推出合適的座中。”
“或許其他的利益集團之中也或多或少有著其他的聲音,但都沒有「一柳」這般明顯,而如今這顆柳樹明顯是根部勢弱啊……”
信人明白了戶部伊吹想要告訴自己的信息。
一柳彥一或許是由目的不純的「枝」派所推選出來的。現(xiàn)在正是混亂的時候,也正是他們能夠大做文章的機會,他們或許在謀劃著什么。
“但是我覺得……”信人仍然還是堅信自己對于一柳彥一的看法:“我覺得他應(yīng)該不是那類心思復(fù)雜的人?!?p> 至少他真的對那個認真的和尚提不起任何惡感。
“或許一柳彥一確實是一個有能力的人類,但他終究也還是在被他背后的那些妖怪所制約著,要不然第一時間聽到你告訴他們關(guān)于「九重」的消息的時候他們就應(yīng)該有更加雷厲風行的舉動?!?p>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等待著在我們即將想要收網(wǎng)的時候橫插一腳然后坐享其成?!?p> 戶部伊吹雙手撐著下巴,顯得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畢竟斷罪這件事一直都是「凈土天狗」這一支說了算?!?p> 雖然戶部伊吹的一番話解決了信人對于天狗的一些疑惑,但是一柳彥一告別前對自己說的話又回響在信人耳邊。
“這就是所謂的打機鋒么……我的境界果然還是太低了……”信人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無法理解一柳彥一所說的一番話。
“什么什么?什么機鋒?我認識好多個大和尚,說不定能幫你解解惑呢!”聽到不用再聊之前關(guān)于五山天狗的危險話題,戶部伊吹頓時來勁了,她非常自信地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脯,向著信人毛遂自薦。
然而在信人說完后,戶部伊吹陷入了沉思,隨后……
就在信人面前消失了。
今天的勝負,是信人的勝利。(因為戶部伊吹逃跑,不戰(zhàn)而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