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林松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才后知后覺的回憶起。
紅樓夢原文中,薛家來了榮國府后。
寧國府邀人共賞梅花,沒什么稀罕的。
唯一的稀罕事,就是賈寶玉困了,在秦可卿的床上睡了一覺,就見了警幻仙姑,游了太虛幻境。
然后……
林松回頭看了眼襲人的背影,暗道賈寶玉年紀不大,糟蹋人的速度倒是真快。
正想著,喜兒來給他短了一杯水,問他可否歇下。
林松點頭,便就此睡了。
次日拜見賈母,王夫人等人之時。寶釵親捧了拜帖來,言薛蟠在百香樓設宴賠罪。
林松看在眾人的面上,拿帖子前去。
百香樓里。
薛蟠早便在了,除了薛蟠,還坐了幾位,林松并不認得。
倒是這幾位認得他,彼此胡亂廝認一番。便坐下。
卻才坐下,薛蟠先站起來,來到來林松面前深深的作揖,林松扶他起來,他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
這一跪林松都愣了一下,連忙扶他起來,口中說道:
“薛大哥何至于此?!?p> 薛蟠順勢下,愁眉苦臉的說了昨晚上的事。又說:
“我實不知他們口中的福大爺,是松弟的隨從。我想著,你這般的人物,你家的人怎么會起這等俗名?!毖凑f著,抬手就往自己臉上打,邊打邊說:
“我真是糊涂!我真是糊涂!松弟,這都是我的過錯,你打我吧!”
林松伸手按住他的手,沉聲道:“薛大哥不必如此。”
薛蟠仍在一個勁的自責,又狠狠的打了自己一耳光,自罰三海碗的酒,才回轉過來。
漸漸說起別的事。
卻依舊是難得的謹小慎微,實際上,不止是他這樣。
薛姨媽寶釵在王夫人哪里坐了一陣,也早早的去向賈母致歉。
畢竟那鋪子的真正主人,不止是林家夫人,也是賈母最疼愛的女兒。
加上御史參上一本,說薛家縱奴鬧事,目無王法。
宮里的人得了信,寶釵的名字,便從采選的名單上消失。
這也罷了,也隨了薛家人的意愿。偏戶部也要免去薛蟠的差事,換了別家來。
薛姨媽和薛蟠這才真慌了,少不得奔走央求。
薛蟠又當著賈政的面,結結實實的向林松磕了一個頭,這事才算徹底了結。
如今不知幾日過去。
林松在黛玉房里,黛玉正問他讀書。
紫鵑、雪雁和喜兒等人,皆在一旁?;蜃鲠樉€,或者為黛玉倒茶。唯有或香菱在一旁聽著,悄悄拿黛玉桌上的詩卷看。
屋子里靜悄悄的,黛玉才問道‘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忽然王夫人的配房周瑞家的笑著掀簾子進來,手中捧著一個盒子。笑道:
“林姑娘,姨太太叫我送花兒來了?!?p> 林松一聽,便知道什么事,便笑道:“放下吧,姐姐考我呢,周姐姐請回?!?p> 黛玉也笑道:“你又耍嘴,問到你會的,生怕有人來了我不問,不夸你。我偏不問。”說著,笑向周瑞家的,說:
“周姐姐且坐?!?p> 周瑞家的也笑道:“太太等我回話呢?!闭f完,笑了兩句,走了。
黛玉只能再問林松,等問完才命紫鵑打開盒子瞧瞧。
卻不想盒子還未打開,林松就道:“兩支宮制堆紗的假花罷了,沒什么稀奇的。”
紫鵑一看,果然是,心里料定林松聽人說起過。自收起不提。
黛玉也未看花,也未夸林松,卻只向香菱說道:“你是什么名?”
“香菱?!毕懔庹磿吹娜朊?,忽然聽黛玉問話,忙說了名。
黛玉便笑道:“是了。聽寶姐姐提起過,薛姨媽做主,把你送給了松兒?!?p> 香菱點頭,因是薛姨媽送的,也算是長輩所贈,她也是林松身邊的大丫頭。
因喜兒兩人不放心她,以往只讓她守著碧紗櫥,或是打水。
她也是第一次跟著林松出來。
黛玉亦是第一次注意到她,笑道:“若喜歡讀書,閑暇時讀一讀,亦是好的?!?p> 便不再言。
等到晚間用飯,忽聞賈寶玉回了老太太,說要約秦鐘上家塾讀書。又有王熙鳳在一旁稱贊秦鐘的人品行事,賈母也笑了。
林松在一旁聽著,聽王熙鳳說秦鐘想拜見賈母,又約賈母去寧國府看戲。
自己上一次沒見到秦可卿,就覺得可惜,只是自己是外客,不方便前去。次日便隨了眾人一起去看戲。
卻不想今天臺上的戲子唱的依舊是陳詞老調,聽的人昏昏欲睡。秦氏才露面,便借故不適,退下了。
秦鐘倒是看的真切。瘦瘦弱弱的少年郎,生的文弱,瞧著性子也怯怯羞羞,倒像是托生錯的。
模樣倒是極好的模樣,比賈寶玉也不差什么。
林松細想了一下紅樓夢的劇情,便知道金玉良緣的話將在榮國府流傳。
他唯恐黛玉會和劇情里一樣受影響,忍不住看向黛玉,只聽黛玉道:
“可是我不及他?”
“姐姐莫要笑我。我心里,姐姐之美稀世絕世,無人能及。”林松夸贊之詞脫口而出。
黛玉想笑,偏又壓著不笑,只說:“你正經(jīng)看戲吧,來看戲,眼睛卻只在人身上?!?p> 林松只是笑,笑道:“遠看是好的,可惜未能細看?!闭孢z憾。
黛玉聽言,無語的看向別處,道:“這人瘋了,吃了幾杯茶,竟說起醉話來?!?p> “嗯,醉了醉了?!绷炙刹韬榷嗔耍f著便下了席,欲尋一處無人地方便。
見喜兒看戲入神,祿兒和紫鵑等人打趣,唯一沒看戲沒玩的香菱又坐在黛玉腳邊的小幾上,看書看的入神。
林松便一個也未帶。
隨意逛了逛,處處是人,林松一向不習慣隨意找個山洞子。忍不住拉了一個路上的小丫頭問了去處,小解之后才想起。
這里是寧國府不是榮國府,榮國府的路是熟了,但寧國府他也算是第一次來,他不知道路。
看著四周陌生的景象,林松只得尋著戲聲想回席上。卻不知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
戲聲時大時小,林松走了半日,眼前的景象越來越陌生。他有些焦灼的雙手叉腰,轉身去往反方向。
偏又聽身后傳來管弦之音,竟好似引他去什么地方一樣。
林松料定里面有問題,秉著不作死就不會死的心。直接轉身。
卻才轉過一道花墻,便和一個年紀不大,梳著婦人頭。卻頭發(fā)松散,衣衫凌亂滿臉惶然的女子撞了滿懷。
這女子驚呼一聲要轉身,見林松面生,也無攔她之意。丟下一句別說見過我,就攜著一個丫鬟繞開林松繼續(xù)向前跑。
林松問路的話還沒說出來,這兩人便沒了蹤影。只得繼續(xù)向前。
沒走多久,便聽見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林松還未得避開,便和這幫人撞見。
林松一看,正是賈珍賴升一干人。
賈珍身上還帶著酒氣,瞧樣子是尋人來的。
林松怎么看不出這唱的什么戲。
這是要扒灰!
賈珍看林松的眼神就有些詭異了,盯著林松道:
“是你,你不陪老太太看戲,來此作甚?”
林松有意拖延,便扭扭捏捏不開口,做出一副膽怯的樣子。扭捏到賈珍忍不住道:
“有什么不可說的?堂堂男兒,你這像什么樣子?!?p> 林松便說:“方才出來小解,好不容易找到無人地。出來才想起自己不認得路?!闭f到這里,林松忙上前抓住賈珍的手,說:
“珍大哥,你帶我去吧,我實在不知道怎么回去。若他們知道我是找不著路,定要笑我。您帶我去,就說您見了我和我說了會話才耽擱了也好?!?p> “誰敢笑你,你大口啐他,你一個爺,怕什么?”賈珍惦記著自己的好事,怎么想理會林松。說著就要推開林松的手。
卻不想林松的力氣竟格外的大,他推了幾次,愣是沒推動。
“松兒,你放手。”賈珍臉色逐漸難看。
林松依舊不放。賴升家的向上前,林松卻做害怕的樣子,往賈珍身后縮。
賈珍早聽說林松性子綿軟又膽小,見林松這膽怯的樣子,心中先輕慢三分。冷笑道:“賴升退下,松兒你跟我走?!?p> 賴升等人方退下了。
而賈珍帶著林松,一面走,一面問道:
“你這一路,一個人都未見?”
“未見。”林松悶聲回答,說:
“我不常在這邊,小解后想回去,卻迷了路。幸而遇到珍大哥,不然我也不知道要在此處留多久?!?p> 賈珍心里不爽,卻也沒有再問,只似是而非的說:
“有一個丫鬟,偷了東西。我?guī)藖碜剿憧煽匆娏???p> “丫鬟?”林松搖搖頭,有些郁悶的說:
“未曾,我在此處繞了好一陣,始終不得出處。更未見什么丫鬟?!?p> 賈珍心中安定,便想秦氏沿別的路逃了,心中暗道她好運。便拿別的話來說:
“我聽人說,薛文龍得罪了你。蘇家人給你伸頭,狠參了薛家一本。若非政老爺說情,薛文龍那內帑錢糧,采辦雜料的差事,就要歸到別家。”
“蘇家人?”林松倒是一愣。
“你不知道?”賈珍倒是奇怪了。
林松輕輕搖頭,道:“家父雖續(xù)了蘇三姑娘做填房,但我只在見過蘇家的蘇柘。還是奉父命接了他一次,便再無交集。”
至于薛家,收了薛家的賠禮,他便沒怎么關注過此事。
賈政喊他過去,讓薛蟠向他磕頭,他當時還不知是什么事,后來也沒放在心上。
賈珍倒是笑了,冷笑道:“蘇柘入京之后。林姑娘便命人封了禮物書信,送去蘇家。此后書信頻繁。本來一個位御史參了薛家一本,已經(jīng)被壓下去。蘇家突然參了一本,誰都未曾料到。”
林松點頭,道:“我竟分毫不知?!?p> 他聽說砸鋪子、工坊的二三十人全被打死,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賠償?shù)轿唬催@個始作俑者兩次磕頭道歉,他便將此事丟開,再不想提。
賈珍冷笑:“難怪薛文龍敢砸你家的鋪子,你連這都不知,要你何用?”
“松兒不知事,只想著看舅舅、舅母的面兒,又不想老祖宗難做,便將此事放下。若有不妥之處,還請珍大哥賜教。”
“的確要好好教訓你?!辟Z珍冷笑道:
“他薛家敢落你林家的臉面,你卻不狠狠的扇回去。若非你姐姐捏了他的痛處,逼得他們求爺爺告奶奶才免了這遭。旁人怎么看你林家?”
賈珍說著,見林松尚有迷茫之處,越發(fā)冷笑著說:
“你林家爵位已盡,幸而令尊過人,無人敢輕看半分。薛家雖富庶,但薛文龍是什么東西?他讓砸了你家的鋪子,是他無心之失,也是砸了。
偏你讓他賠錢道歉便結了此案,你覺得這事是小,那些見風使舵的接二連三就要踩上來!”
此時已離戲臺子近了。
賈珍說的興起時,索性照著林松,劈頭蓋臉一通訓斥。
此時已經(jīng)將到戲臺子。
寶釵的丫鬟鶯兒不愛聽戲,又年幼,在一旁采花折柳編籃子玩。聽見賈珍怒斥林松沒能耐,不像個男人。
鶯兒忙蹲在花叢里,細聽了一陣,聽是薛蟠的事,心中稀罕。
而林松賈珍已經(jīng)將到戲臺前。
偏賈珍被壞了好事,心里有氣,順勢拿林松撒氣。直接讓賴升尋小丫鬟進去,說林松跟他去耍。
便反拉住林松,又說:“你只看親戚情分,卻不知誰親誰疏。你姐姐也糊涂,誰是她親舅舅?也不怕親人傷心,尤其是你,這么大的事,權當小事隨意揭過,若我是你,這事豈能善了?”賈珍說著就是一個整治薛家的法子。
林松在一旁細細的聽,仔細的記在心里,認真的思索這法子的可行性。
見賈珍有些說的粗略,便用半是敬佩半是不解的眼神,求知欲十足的詢問。
那賈珍也是作弄人的好手,怎么以勢壓人、怎么挑撥離間、隔岸觀火……
又最是肆意的人,林松這般捧著他,他一時也得了意。用帶著炫耀的口吻。講述起那些得罪他的人,怎么在他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各種手段林松甚至聞所未聞。便在心里一一記下,順便思索可行之性,應對之法。
直到晚間賈母的人來喊,方離去。
賈蓉奉命送林松回去,路上忍不住說道:“我父親雖然酒后健談,但與人從早聊到晚,仍然興致不減,您可是頭一個。若是我,早被叉出去了?!?p> 林松一笑,道:“珍大哥所言,林松實在受益匪淺,改日還當拜見。”
賈蓉愣了,過會兒才笑道:“這話我可不信?!?p> “倒是真話,我竟從不知這些事情,若非珍大哥教我,我什么時候才能知道?!绷炙筛锌?。
賈蓉見林松真要好好跟著賈珍學的模樣,他忍不住冷笑道:“依我之見,不如不知?!?p>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許久。
將到榮府時,賈蓉看見林松的小廝迎過來,便要走。卻忽地被林松拉住,只聽林松低聲道:
“你的家事,我不該插嘴。但我實在要提醒你一句,秦氏是極難得的美人兒,你要多守著她。”
焦首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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