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夢
“魔王不必被打倒?!?p> 克洛厄森林說大不大,魔王城距離阿貝羅諾鎮(zhèn),西休全速狀態(tài)下用不到半個鐘。
離開森林南部的阿貝羅諾鎮(zhèn),西休回到魔王城,下令部署防御。
說是防御,其實不過是西休簡單敷衍激情澎湃冒險者的舉措。
如果連普通冒險者都無法解決,還談怎樣應(yīng)付勇者,不如趕緊卷起殘部挖個坑自己把自己埋了,等個千八百年,茍成至高再雄起橫掃當(dāng)代。
當(dāng)然,這有個很重要的前提,在此之前,勇者立的墓碑找不到他挖的坑。
回歸正題。
刨除閑散非組織魔物,兩地之間唯一的屏障是數(shù)量兩百出頭的鴉人。
“伊諾特,你有信心讓即將侵入的冒險者統(tǒng)統(tǒng)滾回娘胎嗎?”
伊諾特是鴉人族長的名字,這是一個外表瘦弱的老頭,面孔窄小細長,以至于笑容總是陰惻惻。
聽到上方西休暴來的粗口,伊諾特放下拐杖,頭磕地,語氣激烈,“若不是殿下仁慈,屬下有萬分的把握將他們一并送入地獄!”
“只盼望這群無知者能夠理解殿下的良苦用心,及時醒悟,不再輕易激起殿下的怒火?!?p> 西休輕笑,“那南方的守備我就放心的交給你了?!?p> “一定不讓殿下失望!”
伊諾特打下包票,西休便讓他退下去好好準(zhǔn)備。
目前魔王城南部處在初步交火狀態(tài),反而最先發(fā)現(xiàn)人類動靜的東部狗頭人部落一點下文沒有,西部亡靈不見風(fēng)吹草動,北部是一片綿延的山脈,小鬼一路向北討債已經(jīng)離開好幾天,至今沒有消息。
環(huán)境越發(fā)不利,但也能勉強應(yīng)付,西休明白,真正的挑戰(zhàn)還沒有開始。
寂靜無人的城堡,實際上四處漏風(fēng),耳邊總是“呼呼”,斑駁的光暈來去自如,遠遠掃去,宛如一觸即破的泡沫。
他的目標(biāo)不止是勇者,還有站在他們身后的神靈,這一點顯而易見。
“比勒爾?!蔽餍莺?。
話音一落,瞬間被接上,老管家梳得齊整的白發(fā)流光溢彩,使人很容易忽視他惡魔的身份,與人接觸,常常被誤認為一位德高望重的典雅貴族。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他低下頭。
“最近得辛苦你關(guān)照關(guān)照魔王軍的各位,魔王城暫時無需守護。”西休說,“另外如果可以,戰(zhàn)斗過程中,還是盡量少些傷亡?!?p> “…恕屬下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這控制傷亡是指敵人嗎?”
“你覺得是,那便是吧。”
西休不清楚自己這算不算是正面回復(fù)。
明明自身是如此抵觸人類這種生物,深植于血脈中的憎惡與懷疑。
也許是曾經(jīng)為人的經(jīng)歷了,至今仍保留著一絲善意。
比勒爾皺皺眉,保持沉默。
說實話,他一點都不認可西休的做法。
上任魔王就是因為優(yōu)柔寡斷從而葬送自己的生命,本以為西休能通過其父親的死亡因此得到教訓(xùn),到頭仍是空想。
他也曾試圖扭轉(zhuǎn)上任魔王對人類的態(tài)度,卻總得到敷衍的回答。
“不過一群螻蟻,”西休答,“一腳下去能踩死多少全憑我的心意?!?p> 與上任魔王如出一轍,比勒爾仿佛看到了未來。
邪惡、卑鄙、兇殘、暴戾……
不過都是人為化的標(biāo)簽,掛在魔王身上總是無比貼切。
……
活下去需要代價。
西休眼中的怒火逐漸平息,赤色的火光飄飛,一切都化作灰燼,冷漠的視線猶如萬古的寒冰,僅是被幽冷的寒氣接觸,身上血液凍結(jié)停止流動,失去供血的大腦“咚!”的一聲砸在地上。
他醒了。
驚恐的叫聲嚇到了一旁打瞌睡的女仆。
一場真實得過分的噩夢。
“殿下,殿下,你沒事吧?”
妮可神色焦急,一手安撫西休的臉頰,隨后擰干一塊濕毛巾貼在他額頭上,親昵地揉搓。
西休抓緊粗糙的被子,魔王會感冒嗎?
他忽然想到。
就像他之前說的一樣,清晨醒來最大的慰藉就是睜眼看見女仆,這說明勇者還沒有攻破城堡,自己的生命依舊掌握在他手里。
“妮可,我沒事?!?p> 西休平靜下來,只是眼睛有些失去焦距。
【叮!】
【聲望渠道開啟,每日隨機召喚福利取消】
【聲望結(jié)算,昨日聲望12,當(dāng)前總額;45】
三行簡略信息滾動。
西休卻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冷颼颼的酷寒無孔不入,臉色霎時間蒼白,渾身抖抖索索,呼吸變得急促困難。
“殿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有什么可幫到殿下你嗎?”女仆帶著哭聲,她從來沒見過殿下這般失態(tài)。
恍若在絕境中抓到一根稻草,西休死死抱住茫然不知所措的女仆。
這份柔軟不減寸分內(nèi)心的慌亂。
夢里,勝利是奢望。
魔王城被勇者討伐大軍踐踏,一并召喚物從一開始便不存在,乞求系統(tǒng),卻無論怎么呼喊都不做回應(yīng),而作為魔王的他率先梟首,僅存的手下也在頑強抵抗下化作齏粉。
像是征兆般,醒來后第一時間,本以為會一直存在的信心來源也離自己而去。
隱藏得很好的恐懼屏障在頃刻間轟然粉碎,整個人被無邊的黑暗驟然埋沒。
他緩緩抬頭,盯著輕輕搖晃著他的女仆,無比驚恐,“妮可,如果我說我失去對抗勇者的信心與力量,你依舊會呆在我身邊嗎?”
女仆上身微傾,全身貫注俯視趴在懷里的西休,動作小心翼翼,眼睛一眨也不眨,臉上浮現(xiàn)一絲嚴(yán)肅。
“不管殿下怎么想,身為殿下的貼身女仆,殿下無論如何也別想拋棄我?!?p> “真的?”
女仆破涕為笑,“假的?!?p> 西休認為,世界上只有兩個選項,正確和錯誤。
無疑。
一味活在過去的假象中,尋求片刻的安全感,并沉醉其中,是典型的弱者行為,非常錯誤。
彼此間的距離近到足以感受到對方的氣息,對女仆愿意把生命押在他身上的行為,西休無法認同。
他把臉轉(zhuǎn)到反方向,“你會為今天的決定而后悔?!?p> 盤踞在心底的罪惡感一遍又一遍沖刷著消弭在虛無中的浮躁不安,那不是信賴,而是某種更深刻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