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妙生聽罷沉默不言,顏客生道:“咱們幾家的糾葛大致就是如此,其間詳情,你看了札記便會明白。”
顏妙生道:“好。”
三人再說了一些別的事,過得不多時,便聽見胡啟叫了一聲“大師兄“。顏妙生最先起身,往三間木屋那里瞧去,這時已聽見蘇玉的問話聲。
公孫玉遙道:“蘇玉像是來找咱們哪,回屋吧?!?p> 顏妙生輕應(yīng)了一聲,側(cè)身讓道,公孫玉遙先行走出,顏氏兄弟一前一后跟上。三人還未到庭院中,蘇玉便沿著小徑尋來。見迎面走來的公孫玉遙,施了一禮,道:“公孫前輩,鄭公和我向師叔已從山下回來,現(xiàn)在承德殿中,特請三位前去相見?!?p> 顏妙生喜道:“鄭公他們是尋到適合復(fù)生三皇子的地方了么?“
蘇玉笑答:“正是?!?p> 顏客生忙問道:“是哪呢?“
蘇玉道:“邙山。鄭公和師叔接連找了幾處地方,發(fā)覺邙山靈氣最盛,人跡罕至,再合適不過?!?p> 顏妙生聽見“邙山“兩字,若有所思。蘇玉面帶不安,看了顏妙生一眼。
公孫玉遙道:“找到就好,那咱們快去見他們吧。“
蘇玉側(cè)身避讓,道:“老前輩請?!肮珜O玉遙跨步快走,顏客生拉著顏妙生跟上,蘇玉走在最末。承德殿離得遠(yuǎn),走到闊處,蘇玉便提議御劍行往,顏客生早巴不得如此,當(dāng)即喚劍出鞘,載了公孫玉遙,御劍騰升。蘇玉和顏妙生也各施法召劍,三劍四人一齊起升,到了半空前前后后滑沖出去,不多時來至承德殿上空。人人躍下,各自又收了劍,一齊步入殿中。
進(jìn)得正殿,已見謝像、云師乾、韓清流、向卓及一穿著華貴的半老之人分坐在殿中央的大椅之上,旁側(cè)站著七八個彌蒼弟子,謝沅夢、鄭衛(wèi)皆在之內(nèi)。
謝像見公孫玉遙進(jìn)來,站起身來相迎,其余坐著的諸人也起身站著。公孫玉遙大多都認(rèn)得,那穿著華服的人自然是鄭茂極。鄭茂極只聽過公孫玉遙名聲,未見其人,剛一回彌蒼,謝像就將公孫玉遙及顏氏兄弟在彌蒼作客一事和他說了,又說了公孫玉遙遭遇,鄭茂極心中敬佩公孫玉遙為人,這時也特為留心公孫玉遙。
公孫玉遙算是鄭茂極晚輩,只因施展血結(jié)法術(shù)受阻容顏頓衰,看上去倒像年長于鄭茂極。這時謝像為兩人引見,公孫玉遙仍以晚輩自稱,鄭茂極卻小心謹(jǐn)慎,怕觸及公孫玉遙心中傷痛。眾人又是一番寒暄,才各自就坐,顏氏兄弟是客,也備了座椅,讓兩人坐在公孫玉遙身側(cè),而同輩的彌蒼弟子皆是站立殿中。
這時謝像叫來三人,只是告知他們在邙山復(fù)原鐘離修一事。眾人議定,后一日便出發(fā)去邙山。彌蒼這邊派出云師乾和蘇玉去護法,鄭家鄭茂極和鄭衛(wèi)皆出,顏家便是公孫玉遙和顏氏兄弟兩人。要事定下,眾人閑談一會兒,也各自離去。只剩鄭氏祖孫和謝像留在殿中。
鄭衛(wèi)原是有事和鄭茂極說,見人一散盡,便道:“爺爺,咱們家祭壇上魅子的兩副殘骸都閃著紫光?!?p> 原來齊勛那些人被拿住那天,謝像曾對鄭衛(wèi)耳語,說的就是讓他回家查驗魅子舊骸可有異樣。早前鄭衛(wèi)和鄭茂極都有要務(wù),沒來得及回家查看魅子骸骨有無異狀。那日齊勛、靈姬等人二次闖進(jìn)彌蒼時,謝像才想起來鄭茂極所說以魅子舊骨驗證魅子是否復(fù)生的事,這才讓鄭衛(wèi)回祁州查驗。鄭衛(wèi)當(dāng)日便回祁州,路上不敢停歇,行了一日到家,急沖沖就去祭壇查看,果見祖上留下的魅子遺骨紫光閃閃,鄭衛(wèi)當(dāng)時心中透涼。在祭壇之中頹坐幾個時辰才出來,出了祭壇便又返回彌蒼,將查驗所得告訴謝像,這下確證兩次闖進(jìn)彌蒼的人就是一對魅子。而金荷身份不明,怎樣審問金荷她都是不言不語。謝像明知魅子才是主謀,金荷身份不明也無礙,便也不再深究。
鄭衛(wèi)聽得鄭衛(wèi)說魅子殘骸閃爍紫光,道:“那闖進(jìn)竹息救蒼魅的真是一對魅子了?“
鄭衛(wèi)道:“是。他們幾天前又上山來,被我們拿住了,還關(guān)著呢?“
謝像在旁道:“原想從他們口中問出蒼魅的消息,可人人緘口不答,我也正為這事著急呢?“
鄭茂極愁道:“用刑沒有。“
謝像嘆了口氣,眼望朝地,鄭茂極以為彌蒼不肯動用私刑審問,急道:“謝掌門,彌蒼一向光明正大,動用私刑雖不光彩,可情形緊急,也不能……“
鄭茂極話還未說完,謝像便道:“鄭公誤會了,彌蒼對這幾人用過刑的,兩個魅子受刑無損,黑沙將軍無思無情,沒法逼問哪?!?p> 鄭茂極愣住,鄭衛(wèi)道:“除了金荷,這幾人怎樣拷打都無疼痛之感,實在半點威脅都構(gòu)不成,那金荷呢,嘴又很硬,打死不說?!?p> 鄭茂極長嘆一聲,道:“這樣的局面,該怎么和殿下交代呀?!爸x像和鄭衛(wèi)都是默然。最后還是謝像將鄭家祖孫勸慰一番,兩人抑郁稍解,才辭別謝像離開承德殿。
次日一早,蘇玉、顏妙生諸人一早就趕往邙山。謝像送別一行人后,和韓清流站在彌蒼劍雨臺上的殘垣之旁。當(dāng)日鄭衛(wèi)取走冠儀劍致劍雨臺殘毀,后蒼魅逃出、謝桐遇害樁樁事接踵而至,便無暇修筑劍雨臺。這時謝像、韓清流也不知為何,就停駐在已損毀的劍雨臺說事。
謝像道:“韓師弟,桐弟遇害,可靈鑰還沒追回,我已說了,咱們彌蒼和陵山合力派人去找尋靈鑰,你看咱們彌蒼現(xiàn)下派誰去找靈鑰最合適?!?p> 韓清流眼眸一凝,道:“我?!?p> 謝像笑著拍了拍他肩頭,道:“原本為兄也覺得你去最好,可太師父帶著崇惠他們下山還沒回來,白師弟他們奔赴各派告知蒼魅的消息,也都未回。我昨日還收到湖嶺跡散派掌門的信,風(fēng)師弟已到湖嶺和他說了蒼魅的事,可他不信。還有魅子的事一直懸而未決。”
聽到這,韓清流皺眉道:“蒼魅和東顯的消息百年前就被鎖死,如今再來和眾人說世間有蒼魅這么個魔頭,也難怪人家不信。不過,只要蒼魅日后現(xiàn)身,到時世人就會知道,這不須煩心。魅子一事,倒真是頭疼。”
謝像道:“為兄是怕彌蒼會再生變故,你瞧,魅子被咱們囚在彌蒼,可蒼魅一直未現(xiàn)身搭救,太師父他們又一直沒消息,不知他們情形怎樣。為兄要你隨我留守彌蒼。昨日,桐弟的后事已了,找靈鑰的事,我想派小夢去,你看怎樣?”
韓清流略略思索,道:“師兄,你就這么一個女兒,小師弟已因靈鑰出了事,你怎么還讓小夢去涉險?”
謝像道:“靈鑰是在我謝家手上丟的,本就應(yīng)由謝家去尋。若不是彌蒼近來事多,我抽不開身,我會親自去。”說到此處,謝像嘆了口氣,道:“這也是沒有辦法?!?p> 韓清流見謝像眼中哀漠,也是嘆氣。
謝像道:“小夢見過繪著靈鑰的圖紙,靈鑰的狀貌她也都知道,而今留在彌蒼的弟子中,就屬她修為最高,派她去最合適不過?!?p> 韓清流低頭沉思,念想彌蒼之中,熟知靈鑰樣態(tài)的確只有他三人了,彌蒼又真是逢臨大難,他留在彌蒼,師兄才不至于孤立無援,便道:“此事全憑師兄裁決,師弟這無用之身,便留在彌蒼盡些綿力吧?!?p> 謝像笑捶了他一拳,道:“你什么時候也學(xué)得油嘴滑舌了,你若真是無用之身,我早把你逐出去了。”
韓清流聽了大笑。
謝像和韓清流商決妥當(dāng),找來女兒,讓謝沅夢下山找靈鑰。謝沅夢自是愿為彌蒼出力,當(dāng)即應(yīng)下,趕回北峰收拾行囊出發(fā)。謝像見愛女今后要為靈鑰各處奔波,心中酸楚,暗地里已不知抹了幾回淚。
謝沅夢收拾好行裝,來辭別父親,謝像強顏歡笑,送女兒出門。一路叮嚀,快到正門時,謝像又想起一事,道:“你這回下山,不要以真姓名示人,隨意找個假名字來用?!?p> 謝沅夢應(yīng)下,謝像點點頭,心中不住想:“我可還有什么沒和女兒交代的?”出了正門,謝像放心不下,一路不停絮叨,又御劍親自送女兒出了云州地界,才折回彌蒼。
謝沅夢離山,謝像心中沒一刻安寧,想起女兒此去歸期難計,更是時時掛心。謝沅夢走的第四日上,謝像實在想念女兒,乘隙便往北峰去。北峰女弟子見掌門來得突然,都是心慌。因北峰上所住的都是女弟子,謝像曾下令男弟子無事不得前往北峰,就是他本人也終年不涉足北峰,平日里都是謝沅夢前往承德殿或是他私居請安相見。
謝沅夢臨行前已將北峰事務(wù)交給簡白霜掌管,謝像突降臨北峰,已有弟子告知簡白霜。簡白霜到底是謝沅夢信托之人,穩(wěn)重端莊,不急不亂,大大方方迎接謝像。謝像問起北峰各事,簡白霜對答如流。謝像自知久留不妥,便借故去了謝沅夢書房,環(huán)視書房之內(nèi),雅潔幽靜,謝像隨手拿起書案上的一本《藥典》,翻閱兩篇。抬頭又見一個竹架上堆放兩疊書。放下手上的《藥典》,去拿竹架最上層的一部書,翻開一瞧,書頁上的字都是女兒筆跡。那竟是謝沅夢手抄前人的一部詩集,字體秀長,書法算不上高明,字寫的只還算齊整。
謝像搖頭道:“小時候讓你好好練字,總是不聽。”謝像合上謝沅夢那手抄詩集,放回原處,再掃了一眼書房,抬腳離了謝沅夢書房。簡白霜在書房遠(yuǎn)處候著,見謝像輕合上房門,仍只在原處等候。
謝像走至簡白霜身前,道:“你好好照管北峰的師妹,遇到急事,到承德殿稟報?!?p> 簡白霜恭謹(jǐn)?shù)溃骸笆?,掌門?!?p> 謝像不再多言,出了北峰,回往承德殿。他一路步行,到了東峰的一座庭園時,承德殿的一個守殿弟子匆匆趕來,遠(yuǎn)遠(yuǎn)就道:“掌門師伯原來在這,大師兄回來了,韓師叔讓你快回承德殿?!?p> 謝像驚疑不已,道:“你大師兄回來了?”
那弟子道:“是呀,才回來?!?p> 謝像緊問道:“只他一個嗎?”
那弟子答道:“只見大師兄一個?!?p> 謝像心感不妙,也不再問,只道:“把你的劍給我?!?p> 那弟子不敢不從,解開背上的劍遞給謝像,謝像接了劍急揮出去,施法控馭劍身,那劍周身縈繞淺淺銀光,謝像見劍已穩(wěn)當(dāng),拉了那弟子躍上,御劍飛往承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