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吼嘯之聲更甚,一下從水中騰身起來,搖頭擺尾。蛇尾掄掃之際,竟將相隔不遠的紅蛇掀滾出去。那紅蛇翻滾,與紅蛇相斗的六人忙即高升幾丈,防被紅蛇壓入水中。
黑蛇沒入河水之中,眾人只見河水中水流環(huán)繞小舟而動,成了個大大漩渦,河水已被攪得渾濁不堪,這自然是那蛇在水中盤曲而行了。但那小舟仍是穩(wěn)穩(wěn)停泊在河水中央,舟身的銀白之光耀目。
那老人問道:“河水那么急,怎么那小船不動呀?”
鄭茂極道:“銘心姑娘給施法穩(wěn)住了。”
那老人道了“哦”的一聲。
樂銘心凌空而視,見河水中蛇身環(huán)圈,快急移動。她提刃俯沖下來,凌空踏下,輕點水面,順著那蛇環(huán)移的波紋軌跡奔行兩周。
黑蛇蛇身漸漸露出水面,他將蛇身盤曲,緊緊圍住那小舟,慢慢又露出頭頸來。河水傾倒出不少打到舟身,濕乎乎的蛇頭正俯視著舟尾,那老船夫的女兒一下昏暈過去。那紅衣女子飛躍至舟尾,站在那老船夫身前。
黑蛇“噓噓”吹著氣,樂銘心踩著蛇背而上,來到蛇頭之上。黑蛇似有所覺,用力晃動腦袋。樂銘心幾次跌下又重躍上蛇頭,最后穩(wěn)穩(wěn)立住。她雙手擎握巨刃,那蛇蛇頭高昂,她腳踏蛇頭,立身高空,大有拔地倚天之勢。
樂銘心將手中金銀色劍刃奮力刺下,金白兩道光一閃,那黑蛇慘號一聲。樂銘心拔出巨刃,又插刺在黑蛇頭上的另一側(cè),黑蛇又是一聲嚎嘯,這兩擊傷在要害,蛇頭蛇身登時軟綿綿萎墜,落入河中,激起白茫茫一串水花。
樂銘心收了金銀刃,飛降下來,直往水花濺起的河水處沖去,右手往那河水中一探,便提起一個黑衣男人來。原來那蛇妖重傷之際,被迫現(xiàn)了人形,他這身子一小,可就容易被擒了。
樂銘心提著那蛇妖的后頸衣衫,抖了抖水,往對岸飛去,將要落地時一把將蛇妖拋擲在地上,自己輕巧落地,走到那蛇妖身前。
烏傾掙扎起身,道:“你……你再饒了我這一回吧?!?p> 樂銘心道:“我可是饒過你一次的,你當時怎生答應(yīng)我的?”
烏傾道:“我這就回邙山,再也……再也不出來了。”
樂銘心走上前兩步,看著烏傾,道:“我是信不過你的了。”
烏傾臉色慘然,道:“你真要殺了我?!?p> 樂銘心不答,瞧了烏傾半晌,才道:“是不能放你再回去的了,你要是再跑出來傷人,到時上哪找你去?!?p> 烏傾是妖,不通人情,聽不出她這話中還有轉(zhuǎn)圜余地,臉色一片悲戚。
樂銘心又道:“你好不容易修煉得這一身修為,殺了你我也替你可惜。這樣吧,我把你送去我?guī)煵牵钣蟹ㄗ訉Ω赌銈冞@些不聽話的妖精?!?p> 烏青曾聽同族說,妖一旦落入人手,不死也會受盡折磨,這時他聽樂銘心說她師伯有法子對付妖精,更是害怕,不住發(fā)抖。
樂銘心見他如此,問道:“你怎么了?”
烏傾一臉不服,問道:“你師伯要怎么折磨我?”
樂銘心回問道:“怎么折磨你?”不過,話一說完,樂銘心也明白過來烏傾是怕師伯對他不利。便道:“你放心,我?guī)煵俏恍牡卮壬频拇髱?,不會拿你怎樣,說不定見我傷了你還會來對我說教呢。最多……最多嘛,逼著你聽他講講佛經(jīng)了?!?p> 烏傾滿臉懷疑的神色,樂銘心才不管他,提起左手的一小截袖子,露出一截雪白手腕,手腕上戴著一只銀色手鐲,手鐲上墜了十多個青豌豆那樣大小的鈴鐺。她手微微起揚,那些小鈴鐺便叮當清響,聲音悅耳。烏傾卻害怕極了,原來樂銘心手上的鈴鐺名叫“雪竅玲瓏”,看著雖平常,卻也是件寶物,那鐲子身具強大吸附之力,而鈴鐺之中卻又暗藏蕩闊境域,其效便和乾坤袋一樣,可納眾物。什么東西一旦被收進鈴鐺之中,便會被手鐲吸力牢牢吸住。若是這還不安分,那樂銘心便會猛搖鈴鐺,鈴鐺中的鈴珠不把你砸傷才怪。烏傾可吃過這鈴鐺的苦頭,這時便是聽說樂銘心肯饒了他,還是逡巡不前。
那鈴鐺中的鈴珠雖也可滾響,但樂銘心不喜手上鈴鐺時時響動,便把鈴鐺中的鈴珠吸住,不讓其發(fā)出聲響,用著時才松下鈴珠讓鈴鐺出聲。
這時樂銘心有意嚇嚇烏傾,將鈴鐺中的鈴珠放松了,“雪竅玲瓏”便叮叮呤呤作響,烏傾道:“我不進去?!?p> 樂銘心烏溜溜一雙眼睛打量著烏傾,道:“那你是想變成一條死蛇么?”她話聲雖不大,可盡是威脅之意。
烏傾道:“那你不許放鈴鐺里的珠子來砸我?!?p> 樂銘心道:“你乖乖待在里面我就不放?!闭f著,也不待烏傾再言,右手一劃,一絲黑氣自鈴鐺縫口鉆入鈴中。
烏傾兀自在鈴鐺中喊道:“樂銘心,那紅綃呢?你抓了我放了她可不公平?!睒枫懶牟淮鹪挘粗栽诤湍橇讼喽返募t色蛇妖。
烏傾在鈴鐺之中急聲道:“樂銘心,樂銘心,你怎么不……”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樂銘心一聲“閉嘴”給喝斷,不敢再說下去。
樂銘心和烏傾在河對岸,鐘離修等離的甚遠,看去只見一黑一藍兩個身影,兩人說什么更是聽不清了。
樂銘心往紅色蛇妖那里看了看,飛身踏波而往,橫在那條紅色大蛇和六人之間。樂銘心飛近幾人身前才看清那六人中有一人是謝沅夢,有兩人竟是陵山的呂飛信和鄭星河,另外三人是兩男一女,兩個男子是中年人,另一個女子卻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紀。
這六人中,呂飛信和鄭星河與她恩怨未決,但也不識她真面目,她在邙山時曾窺見過謝沅夢,這時能認出謝沅夢。只是謝沅夢未見過她面,這時樂銘心現(xiàn)身她便認不出了。另外兩男一女樂銘心都不認得,她心道:“算了,今天別多做糾纏,和呂飛信、鄭星河的帳日后再算,其他人也都不認得我,就當作都不認得好了。”
心中思計已定,她腳下生出那柄金銀刃來,再浮近六人一些,拱手道:“幾位俠士,我奉師命追尋這兩個蛇妖已久,今日追尋至此,幸得幾位相助,還請諸位俠士將此妖交予我處置,我必不讓他二妖再出來害人。”她這話不過是一時編的,但呂飛信等人打斗之時都見她收服了那黑蛇妖,便也信了。
謝沅夢、鄭星河、呂飛信及另一年輕女子都看向兩個中年男子,那兩個中年男子相視一眼,便有一人道:“既如此,那便由姑娘處置好了?!?p> 樂銘心道:“多謝?!?p> 謝沅夢道:“姑娘可要我們助你拿下這蛇妖?!?p> 樂銘心道:“不必,多謝姑娘?!?p> 其實方才樂銘心一人收服了那黑蛇謝沅夢是見著了的,只是她與兩只蛇妖相斗已久,知二妖不易對付,還是問樂銘心可要援手。樂銘心明拒,她便不再說話了。
樂銘心驅(qū)劍回轉(zhuǎn)了身子,對著那紅蛇道:“紅綃,你比烏傾聰明得多,是要乖乖跟我走呢,還是要和我打一場?!?p> 那紅蛇“噓噓”呼氣,半晌后,才道:“跟你走就跟你走。”紅綃是雌蛇,這時說話也是女子聲音。
樂銘心腳踩金銀刃,往那小舟邊飛去,紅綃仍是蛇身模樣,游走在樂銘心身后,樂銘心在前道:“變回人來吧,你這樣子怪嚇人的。?!?p> 這時小舟上的紅衣女子叫道:“姐姐,剛剛我的滄溟網(wǎng)掉河里去了,就朝你那邊流去,你幫我找找看?!?p> 樂銘心聞言,眼望四處,在河面上搜尋。眾人不知那紅衣女子口中的滄溟網(wǎng)是什么東西,但見那紅衣女子那樣珍視,樂銘心又費心幫她尋找,都料那應(yīng)當是件什么寶貝。
樂銘心環(huán)顧各處,終見河中一根被浸得半朽的枯木上鉤掛著一團白絲。樂銘心朝那白絲移去,俯身去拾。只是河水沖刷,那白絲已纏了枯木幾匝,樂銘心一一解開,費些功夫。
她解了只剩兩匝時,便聽到身后有嘩嘩的水流之聲,背上被水點淋濕了大半,同時聽見紅衣女子憂急的聲音道:“姐姐小心!”
紅衣女子話音未落,鐘離修便見樂銘心被那紅蛇蛇尾掃沒水中。
蛇妖想要再掃一尾巴,金銀刃金白之光大盛,樹立起來,幫樂銘心擋下紅蛇蛇尾重擊,紅蛇這一擊落空,忙化作一股赤煙逃走。謝沅夢等人這時離那蛇妖已遠,攔阻不及。
樂銘心背脊受擊,一陣劇痛,她知紅綃趁自己不防之時偷襲,剛想張口罵紅綃兩句整個人已落入水中,罵人不成倒是喝了一大口泥水。
樂銘心本會游水,但驚變之下還是心慌,落了好深才張臂淘水。烏傾在“雪竅玲瓏”之中,受鈴鐺神力阻擋,河水只進去少許,這時他仍能說話,大喊道:“怎么有水,樂銘心,你搞什么名堂?!彼曇綦m被水阻隔大半,但樂銘心還是聽見了。她被人偷襲落水心緒忿忿難平,背上又痛更增煩意,這時烏傾再亂嚷她更是著惱,若不是閉氣不能說話,她早就破口大罵了。
樂銘心往上游之際,卻見前方深處閃著一叢金光。孤光自照,她心中大奇,往光亮之處游去。河水渾黃,稍離幾寸都瞧不清那是什么。樂銘心直到了光前,才看清發(fā)光的乃是一細長之物,她拾將起來細看,那物有她手掌那樣長,便只毛筆那樣粗。那物想是沉河已久,身上都是淤泥。讓樂銘心感到奇的是縱被泥沙覆蓋,那物也能閃現(xiàn)出光亮來。
樂銘心雙手剝洗了積覆在那物身上的薄薄一層泥,這才看清那原來是像麻繩一樣的細長硬物,一黑一白兩股晶體扭著綰合在一處。那物到了樂銘心手中光亮更甚。
樂銘心想道:“奇怪,這明明是一黑一白,怎么倒閃著金光呢?也不知是什么。”她再往原先撿起那物的地方看去,似斜立著什么東西,河水黃蒙蒙,看不清楚。她拿著那物一照,又游近了些,想要看個仔細。結(jié)果這一看可嚇了她一跳,那斜立著的赫然是一具人骨,雖積了泥沙,可仍能看清軀廓,尤其頭骨的兩只眼睛處黑黑兩個大洞正對著她,那副骷髏骨背后是個大石。她不敢再細看,生怕又再見到一副骷髏,又怕有人們常說的水鬼,當下想也不想的往河面上游去。
其實她膽子一向很大,只是這時忽墜到水淵之中,目所視見的又極模糊,和瞎了也沒多大分別。加之不熟水域,乍見這骷髏骨不由得便生了懼意,若是在陸上見到,她是絕不怕的。
那物拿在手中極是不便,樂銘心便將之也收到“雪竅玲瓏”鈴鐺里,奮力向上游去。
不多時便游上了河面,她頭一露出河面,得吸清氣,登時舒暢不少,伸手抹了臉上的水,長吁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