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修聽樂桑覺說有個叫葛天清的人見到謝、趙二人爭執(zhí),道:“這葛天清莫非就是北原門掌門葛靖涵的先祖?”
樂桑覺道:“不錯。當日,葛天清隱伏在暗處,聽到謝定波說靈鑰有助修為增長之能。也正因為靈鑰有此功效,謝定波欲借靈鑰提增己身修為,才會盜取靈鑰。”說到此處,樂桑覺身子微微前傾,問道:“前輩,前輩曾驅(qū)使過靈鑰,靈鑰當真有此神能么?”
鐘離修道:“若能驅(qū)啟靈鑰,靈鑰確有助于增進修為?!?p> 樂桑覺稍頓片刻,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們要拿靈鑰到幻境去冒險?!?p> 鐘離修道:“這是何意?”
樂桑覺道:“謝定波和趙規(guī)拿靈鑰到幻境去,便是想試著將靈鑰與幻境嵌合,借著幻境洞開的神力,開啟靈鑰?!睒飞SX往鐘離修杯中續(xù)茶,再道:“這些消息都是我們從北原門中一個要緊人物那里探來的,當時聽他說謝定波借助幻境打開靈鑰,晚輩還不知這有什么用,今日聽前輩說驅(qū)啟靈鑰能增進修為,才明白謝定波為何甘愿冒險去闖幻境?!?p> 鐘離修道:“靈鑰的神能只有在開啟后方能顯現(xiàn),幻境能助靈鑰激發(fā)神能這也是實事。想來謝定波他們憑本身修為沒法驅(qū)動靈鑰,借靈鑰增長修為的企圖落空,這才冒險到幻境中一試。”
樂桑覺目光灼灼,道:“不錯,這樣便可說通了?!?p> 鐘離修道:“怎么,難道葛天清當日也沒聽到為何謝定波要闖玄元幻境嗎?”
樂桑覺道:“是,他只聽說靈鑰可助人提升修為,便留上了心,想要趁謝定波和趙規(guī)斗得兩敗俱傷之際,從他二人手中拿到靈鑰。”
鐘離修道:“他想坐收漁翁之利想來是沒能成了?!?p> 樂桑覺道:“正是,趙規(guī)手握靈鑰落水,謝定波防他身子被河水沖走,投劍固住他身子,這也讓他失了兵刃。葛天清就在這時對謝定波下手,謝定波和趙規(guī)爭斗之時已是險勝一招,早受了傷,這時又沒了兵器,不是葛天清對手,被葛天清所殺?!?p> 鐘離修心道:“這人毀了謝家百年英名不說,還引致幻境易位,靈鑰遺失,實在死不足惜。誒,他死了便死了,如今反倒是把難題都丟給我們了?!?p> 這時,樂桑覺仍道:“那時蒼魅才被封印幾十年,蒼魅的事世間仍有流傳。葛天清也知前輩你憑著靈鑰“伏殺”蒼魅的事。這番又聽謝、趙二人說起靈鑰的妙用,自然起了竊取之心。他將謝定波殺了后,去河中找靈鑰,可靈鑰沒入水里,葛天清費了許多時候,也沒能撈上來?!?p> 鐘離修道:“靈鑰掉進水里,確實難找。謝定波雖然用劍釘住趙規(guī)尸身,可說不定趙規(guī)落水后放脫了靈鑰,靈鑰隨水前流,被帶到它處,那便是趙規(guī)尸身不動也無益?!?p> 樂桑覺點點頭,道:“反正葛天清是找了一輩子也沒能找到靈鑰,他盼著子孫能借靈鑰神力在天下修習門派中博得一席之地,便留下遺訓(xùn),讓后輩子孫在白巖村旁的那條河中尋找靈鑰,這一找便是三百多年。”
鐘離修道:“白巖村中有一戶人家和北原門暗中有往來,岳閣主可知這戶人家和葛家有什么干系?”
樂桑覺道:“這戶人家原是葛家族人,受葛天清指派遷居白巖村,暗中查察靈鑰動靜,一直至今,他們在那村中改姓為陶?!?p> 鐘離修道:“葛天清部署長計,子孫后代忠執(zhí)此事,也當真是有耐力?!?p> 樂桑覺臉含笑意,道:“是啊?!?p> 鐘離修道:“岳閣主,那葛天清有能耐殺了謝定波,又覬覦靈鑰,自當是想用靈鑰提升修為。”說到此處,他忽想到一事,問道:“葛天清原也是北原門弟子么?”
樂桑覺道:“不是,葛天清出身有些不正道,他原系冥疆派弟子,是‘祭魔昭’座下的第十七弟子。葛天清學成后拜別師父祭魔昭,獨自闖蕩,便在白巖村遇上了謝定波和趙規(guī)。他修為原也不弱,要闖出一番名堂自是能夠的。但他偶然得知靈鑰有增助修為的神能,便全心想靠靈鑰神能助己揚名。又因那時彌蒼對靈鑰被盜一事查的極嚴,他不敢明目張膽糾集人眾幫著尋找靈鑰,只得自己暗中沿河查尋靈鑰蹤跡?!闭f到這,樂桑覺嘆了口氣,又道:“可是,葛家人說,他們沿著那條河的各支流找了幾百年,都沒找到。有幾次,他們還想設(shè)法讓那條河水干涸,但被修習同道看出異樣,這法子終究沒使得成。誒,其實倒不如他們找到了靈鑰的好,他們拿到了靈鑰總不至于不露一點馬腳,咱們得了靈鑰的確切消息,大可名正言順的去找葛家討要?!?p> 鐘離修其實和樂桑覺所想一樣,比起如今靈鑰遍尋不獲,真不如是到了葛家手里,好歹是真有影了。細思葛家在那河中找了靈鑰幾百年都找不到,那自己和彌蒼諸人去找又談何容易呢。
他心中雖如此想,口中說的確是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冥疆派從前被各修習門派視作邪魔外道,所修習法術(shù)也多是以吸人鮮血、精氣為修煉法門,這便不免要傷許多無辜性命,正因這故,堂堂正正修習的各派都瞧不起冥疆派乃至與之為敵。祭魔昭我還記得,從前蒼魅未被封印之時,他還想投靠蒼魅呢?”
樂桑覺道:“這些舊事,晚輩也從書上得知一二。葛天清后輩暗中積蓄人力,一代代傳下來,到如今也有了底子。葛家如今的掌事人葛靖涵更是做了北原門掌門,他在正邪兩派都布有勢力,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立于天下各修習門派之首?!?p> 鐘離修心思:“這人年紀不大,但說話做事算得上是淡定坦誠,方才所言多半是真。他說這些事是從北原門中的要緊人物那里聽來的,那葛靖涵謀奪鳳紋玨一事他知不知道?”心頭想著,便開口問道:“岳閣主,你與在下都可算是師承唐門,在下如今的修為識見大半是唐家?guī)熼L告賜。閣主既受唐家器重,想來唐家是將古來要事都訴說與你知道了?”他本想借著和樂桑覺的同門之誼獲知更多消息,但說著說著,便不斷念起唐家對他的恩情,想起唐家已絕了后,心中又是悲痛。
樂桑覺道:“是?!?p> 鐘離修道:“那葛家為搶奪鳳紋玨而對顏、王兩家下毒手的事,閣主可聽說過?”
樂桑覺道:“師父曾和弟子說過?!?p> 鐘離修道:“你師父是唐姜令?”他已從白中洛和陸千峰那里知道樂桑覺和唐姜令是師徒,這時再問不過是為了確證。
樂桑覺道:“是?!?p> 鐘離修道:“那閣主可知葛靖涵為何會爭奪鳳紋玨?奪鳳紋玨又是為何?”
樂桑覺道:“為了找到玄元幻境。鳳紋玨和龍紋玨上暗藏幻境地圖一事在當年不是秘事,葛天清自然也知道這事,而幻境中有種種法寶,可助提升修為的還有幻境中的‘夷陵穗’,他們見找回靈鑰一事渺茫,便打起幻境的主意。但葛天清當日也從謝定波那里聽說了幻境移位之事,他知幻境本貌成球狀,與咱們?nèi)私缬幸唤唤又c?;镁骋莆灰仓皇请S著這一點旋繞,只要拿到鳳紋玨,破解外部地圖,便能找到這一交接之點。而幻境與人界的這點交接處有一通途,借這通途可直達幻境之內(nèi),不用靈鑰也可進得幻境去,如此便一切難題盡解了?!彼f的人界,便是指自己所處的現(xiàn)實世界,自唐梵夢境成真后,修習之人便將他的夢境稱為“玄元幻境”,而將人所存居的現(xiàn)實世界稱為“人界”。
鐘離修道:“他們竟然知道‘夷陵穗’,夷陵穗雖于修行有益,但也要得其法,若是胡來,那可是要賠上性命的。要靠夷陵穗提增法術(shù)修為,倒不如用靈鑰來的穩(wěn)妥了?!薄耙牧晁搿笔腔镁持猩L在叫“夷陵”的一個隴丘上的一片“青葙”,那地每株青葙稍間的花穗都是金色,這金色青葙花穗若是人食了,便會修為大進。但也如鐘離修所說,這些金色花穗是唐梵用各門不同的法術(shù)生成,每株不同,每一株又專對某一門法術(shù)有效,若是食者所習法術(shù)和那花穗支持法術(shù)相合,便能助人提升法術(shù),若是食者所修習的法術(shù)與花穗對應(yīng)法術(shù)不同,那便會相克,反受其害。這害嘛,便是會化作一從新的青葙,永遠被困在夷陵的隴丘上。自唐梵走后,便無人知道那些花穗原先是對應(yīng)什么法術(shù),所以后世修習之人雖知“夷陵穗”的神效,卻不敢貿(mào)然食用。古時也有些莽漢大著膽子去采摘來吃,卻都是花穗與本人修習法術(shù)不相合,以致身化為青葙花穗。
樂桑覺道:“殿下不知,他們早已想好了對策?!?p> 鐘離修道:“對策?這還能有對策?”
樂桑覺道:“其實,不過是條毒計罷了。夷陵穗雖繁多,可世間人更是眾多。他們所謂的對策,不過是犧牲一些修習不同法術(shù)的弟子,讓這些弟子先嘗食花穗,總有碰得對的,便是只有幾穗是成的,那也足夠他們受用了。何況……何況……”他說到這,嘆了口長氣。
鐘離修問道:“何況什么?”
樂桑覺道:“何況葛靖涵不知從哪里搜羅來了唐梵和東顯的消息,他所修習法術(shù)有七門是從前東顯外傳出去的法術(shù),這些法術(shù)各派都習得,便傳了下來。葛靖涵幾經(jīng)奔波,學全了這七門法術(shù)。唐梵造置夷陵穗時也用了這七門法術(shù),那樣葛靖涵想要靠著夷陵穗增助修為的幾率又大了幾成?!?p> 他說當年東顯外傳出去的法術(shù),牽涉到一樁舊事。當年拂幽自戕之前,曾對唐駿及東顯門眾說,他雖被世人尊崇,但也是自身修為高出一些的緣故,說到底還是于世無功,便讓唐駿將他所創(chuàng)的七門法術(shù)公之于眾,讓天下有心修習之士也得以修煉,當作報答世人對他的推尊。這七門法術(shù)便是瀚凌長風、仙袖拂月、寒風流減、一線香、水月共澄、流光徘徊、厚地高天。唐駿遵照拂幽的意思,將這七門法術(shù)傳于天下,是以東顯的這七門法術(shù)得廣傳于世。這一千多年來,東顯的名頭雖不在了,可這七門法術(shù)卻因易習實用被一代代傳了下來,只是年深日久,除了唐門中人少有外人以一己之身學全,會這些法術(shù)的人也散居各處,葛靖涵這才赴各處分學七門法術(shù)。
鐘離修道:“如此千方百計用盡心機,便只為讓自身修為更近一步么?”
樂桑覺道:“葛天清是葛靖涵曾祖父,四代奮搏,葛家已成了氣候,如今的葛靖涵,有雄霸天下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