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叫墨柒
冬日里的空氣冷的刺骨,男子說出這番話時(shí),身上的戾氣收斂,目光純澈的落在黎凰身上。
她仿佛被這目光灼傷,火速收回視線,冷嗤一聲,理了理袖子在一旁坐下,“本宮連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家里有幾口人都不知曉,如何留能你在身邊?”
“我沒有名字?!?p> “無父無母之人,名字是很奢侈的東西。如你所見,我一無所有,干的是刀刃舔血的活計(jì),能活到今日乃是上天眷顧?!?p> “公主若是愿意留下我,我是誰,叫什么,都聽你的?!?p> 少年語氣平靜,將自己掰開揉碎了的攤開在黎凰面前。
只等她一個(gè)回答。
黎凰愣了一瞬,這話——為何她聽著會(huì)覺得難過?
就好像有人曾在她耳邊跟她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一般。
她深吸了口氣,冰冷的氣息直入肺腑,她這才稍微清醒些。
“本宮說過,不養(yǎng)閑人?!?p> “好。”
他沒說別的,只是抱了抱拳,朝著黎凰行了一禮后,腳尖輕點(diǎn),便縱身躍出視線。
這樣的身手,只怕是慕風(fēng)也不能及其十之一二。
少年離開后,黎凰也沒多想,只以為是他知難而退。
然而到了夜里。黎凰早早的歇下。
突然,殿內(nèi)突然‘砰’的一聲傳來,似乎有什么重物砸在地上。
黎凰本就沒有睡熟,聽聞動(dòng)靜,一個(gè)機(jī)靈起身。
可眼前的一幕,卻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這是什么?”
她指著地上五花大綁的黑衣男子,驚訝的瞪大安靜。
少年掏出一塊干凈帕子,滿臉嫌棄的擦凈手,淡然道:“昨日漏網(wǎng)的刺客?!?p> “什么?”黎凰震驚,“昨日的刺客不都滅口了?”
“昨日他在暗處指揮,逃離后我沒去追?!?p> 少年話不多,說完之后,一腳踹在那人小腹上,那人疼的五官都扭曲了,連忙蜷縮著身子求饒:“大爺饒命?。∽蛉瘴覀兣R時(shí)接到一筆生意,說是讓我們截殺一人,那人報(bào)酬豐厚,我實(shí)在是沒忍住,就應(yīng)下了!”
可誰知那人要截殺的是當(dāng)今長公主??!
黎凰睡意瞬間褪去,眸底瞬間冷凝,“你又怎么知道本宮昨日會(huì)去安國公府?”
那人苦兮兮的抱住自己,痛苦道:“是雇主告知小人只需在那里等候的。小人也就是拿錢辦事,哪里知道這馬車?yán)锏娜耸枪鞯钕掳?。?p> 其實(shí)即便沒找到刺客,黎凰心中也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從皇宮通往長公主府不過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不會(huì)有刺客會(huì)傻到在這條路上行刺。
而昨日她事先并未決定去平陽侯府。可這些人明顯就是在通往平陽侯府的路上截殺她的。
所以幕后指使之人,只能是她身邊熟悉她了解她的人。
除了黎楚楚,誰還能有這個(gè)膽量敢對她下手?
少年只看了黎凰一眼,只一眼,便仿佛看穿了黎凰心中所想。
“公主打算如何處置這些人?”
黎凰挑眉,頗有些意外的看向少年。
他倒是聰明。
這件事的真相即便是追究下去,就算是給這些人一百個(gè)膽子,他們也不敢攀咬公主。
所以黎凰本就沒有打算刨根問底,只想著給些教訓(xùn)。
沒想到這少年竟直接猜透她心中所想。
黎凰不緊不慢的收回視線,甩下兩個(gè)字:“隨你?!?p> “好?!?p> 沒有一個(gè)字的廢話,男人直接拎起地上的人,拖死尸一樣將人拖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殿內(nèi)突然傳來黎凰略有些低沉的嗓音:“從今日起,你叫寧柒。”
寧柒?
少年側(cè)過頭,只是一瞬間的遲疑,即便是反應(yīng)過來黎凰是松口要留下自己,他的臉上也并沒有浮現(xiàn)過多的欣喜,只云淡風(fēng)輕的應(yīng)了句:“好。”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
夜色如墨,天氣冷的呼口氣都能凝結(jié)成冰。
二公主府內(nèi),黎楚楚從浴桶中起身,下人連忙用毯子將她裹起來,尚未來得及更衣,突然,身后的浴桶中‘嘩啦’一聲。
黎楚楚猛地回頭,登時(shí)‘啊’的一聲,尖叫聲響徹云霄。
“來人??!快來人??!”
……
次日一早。
黎凰剛起身,便見泠鳶滿臉憤怒的沖了進(jìn)來。
“怎么了,這一大清早的誰給你上氣了?”
黎凰揉著眉心,好笑的瞥了眼臉都?xì)饧t了的泠鳶詢問道。
一提起這茶,泠鳶更是滿肚子的怨氣:“奴婢聽聞昨日夜里,二公主沐浴時(shí)一只死耗子掉進(jìn)了浴桶里,二公主被嚇得不輕,連夜傳召太醫(yī)。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傳聞,非說是殿下您故意戲弄二公主,這才害了二公主受驚。”
死耗子?
這死耗子還挺會(huì)挑地方掉的。
黎凰扯起嘴角,無所謂的笑笑:“這種事早就該習(xí)慣了,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奴婢替殿下覺得委屈!每次二公主遇到什么災(zāi)什么難,就往您頭上潑臟水,這些年您因?yàn)檫@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受了多少委屈?”
黎楚楚之所以敢這么堂而皇之的甩鍋,無非是仗著有人護(hù)著她,即便那人還沒回京,他也會(huì)第一時(shí)間知道她的消息。
想到那人,黎凰的眸色黯淡下去。
再過十日,他應(yīng)該就會(huì)回京了吧?
黎凰深吸了口氣,平靜道:“今日不必梳妝,去替我取一套簡便的衣服來?!?p> 往日里黎凰的妝容都是精致而華貴,處處透著長公主的氣度,可今日她卻不戴釵環(huán),只簡單的將墨發(fā)用一根綢緞束起。
天色尚未大亮,黎凰便獨(dú)自來到演武場。
演武場的正中間,站著一道頎長的身影。
玄袍墨發(fā),玉樹臨風(fēng)。
黎凰剛走到演武場,寧柒便察覺她的氣息,他轉(zhuǎn)過身,對上黎凰的視線。
少年容貌俊美,迎著晨曦的光,半邊籠罩著一層淡淡光暈,如夢如幻。
“你怎么在這兒?”
黎凰頓住腳步,詫異的看著寧柒。
如果她沒記錯(cuò)的話,他身上還有傷。昨日雖有一身玄色衣袍做遮掩,可黎凰的嗅覺天生靈敏,他身上的血腥味兒濃重,若不是殺了人,那就只能是他的傷口裂開了。那樣重的傷,竟然還能爬起來?
寧柒沒有理會(huì)黎凰的問題,轉(zhuǎn)身從一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一只長劍扔給她,“公主不是說不養(yǎng)閑人?”
“可本宮也沒有打算虐待傷患?!?p> “這點(diǎn)傷不算什么?!睂幤馍裆唬拇_看不出半點(diǎn)不對。可黎凰卻明顯察覺的到他的動(dòng)作略有些遲緩,可他卻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就好像那些傷不在自己身上一樣。
黎凰走到他身前,他身上有股好聞的冷香,不似世家公子日常用的熏香,倒像是某種特殊環(huán)境里浸染,日久而成。
“疼嗎?”
“無礙?!?p> 黎凰瞇起眸子,語氣冷了幾分:“本宮最討厭撒謊的人。”
墨景湛睫毛一顫,抬眸看向黎凰。
“疼嗎?”
黎凰再次問他。
少年蹙起眉,猶豫一瞬,竟鬼使神差的點(diǎn):“疼。”
“疼就對了。”黎凰掏出一瓶藥扔給他,說道:“既然要留在本宮身邊,傷還是早些養(yǎng)好才是?!?p> “好?!?p> 黎凰滿意他的態(tài)度,交代完之后,便讓他去換藥。
雖說要重拾武藝,可她心知肚明這不是一件短期能完成的是,首先她要把這幾年養(yǎng)的嬌滴滴的身體改善一下。這些年為了做顧沉舟喜歡的女子,她學(xué)著端莊文靜,將自己的喜好擱置一邊,變成了自己都不喜歡的模樣。
如今想來,只覺得可笑。
日頭高升,天氣微微有了些暖意。
云外樓今日高掛牌子,閉門歇業(yè)。
頂樓屋內(nèi),忽的傳來一陣鬼哭狼嚎:“你說什么?你在公主府當(dāng)侍衛(wèi)?”
得虧云外樓隔音效果不錯(cuò),否則以蕭云瀾這驚天地泣鬼神的驚叫聲,地底下埋著的祖宗都得給他嚇醒了。
對面的美人塌上,少年身體微斜,指尖把玩著一只價(jià)值千金的琉璃盞,喉間溢出淡淡的一聲嗯。
這不咸不淡的聲音,卻讓蕭云瀾如遭雷劈,他頓時(shí)半跪在地,欲哭無淚道:“我的世子,您可是安王的兒子,三洲戰(zhàn)神要是知道在京城地界,我把您照顧成這樣,一定輪番來滅我的!不止三洲戰(zhàn)神,天下學(xué)宮的弟子,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