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幽州最北邊的望海城之所以繁華和熱鬧是因為這座城市有一條海上航線連通著幽州與熒惑州。
慧靈天下九州彼此之間被無邊無際的大海隔開,大海之上有兇獸無數(shù),傳說中甚至有蛟龍興風作浪。
千年前無數(shù)出海通商的商船被掀翻葬身海底,數(shù)不清的人類淪為海獸的口糧。
直到兩州有大修士帶隊出海,一路橫掃。殺的整片海域尸首浮沉,水族死傷不計其數(shù),數(shù)千里海水血浪翻滾,最后才開辟出了一條相對安全的海上貿(mào)易商道。
想要離開幽州去熒惑州就必須走這條商道,當然不可能是免費的,當年帶隊打通這條商道的兩位大修士所在的家族自然成了最大受益者,一開始這條商道就是他們兩家掌控著。
經(jīng)過近千年的變遷,兩家變?nèi)?,三家變五家,后來今沒落了一家,如今由張,王,趙,李,四大家族共同把持商道。
來往兩州的渡船皆來自這四個家族,每月都有兩條商船同時出發(fā)前往熒惑州。
望海城分內(nèi)外兩城,在內(nèi)城居住的基本都是富人望族,治安良好,街道整潔,也更加繁華。
外城則遍布販夫走卒。陋巷中多是雞屎狗糞,當然也少不了眾多雞鳴狗盜之輩。
這不此時的云寧就遇到了一點小麻煩,被幾個壯漢圍在街道中間,一群看熱鬧的百姓則在更外圍的地方對他指指點點。
“這外鄉(xiāng)小子攤上事兒了,估計是第一次來著望海城吧。”有人小聲說著。
“這些惡漢精明著呢,肯定是拿準了少年是個外鄉(xiāng)人才如此作為。要是城中有親眷的能這么明目張膽?”也有義憤填膺的百姓恨恨說著,不過很快就被一旁的朋友拉走。
“可惜了,這么俊秀的少年遇上這幫心狠手辣的牙子,也不知會被賣到哪家去”也有一些無奈的嘆息在人群中傳來。
“偌大一個望海城哪天不丟幾個人票,還是顧好自己吧”也有人一副事不關己的心態(tài)。從周圍百姓的交談中顯然這伙人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如此做了,而且似乎已經(jīng)成為一種常態(tài)。
被惡漢圍著的云寧氣定神閑,甚至還有閑心分神去傾聽周圍百信的交談。
他是幾天前進的望海城,入城之后因為渡船沒到發(fā)船時間只能暫時在城中住下。入城之后就發(fā)現(xiàn)有人吊在自己身后,不過在發(fā)現(xiàn)對方是普通人之后也就懶得留心。
然而一炷香前他遇到了一個豐沃女子,女子看見他之后就哭喊著撲了過來,被云寧輕易躲開后女子愣了愣神。
隨即發(fā)出更加高亢的哭嚎聲再次撲來,然后再次被躲開,又撲又躲。隨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只聽女子不停嚎叫著?!皢柿夹?,讀書人沒一個好東西,使亂中棄。。。。。”
然后馬上跳出幾個惡漢把他團團圍住,并揚言要為女子主持公道。
“你們的劇本都這么粗糙的嗎?直接將我綁走不是更省事?”
眾人只聽被圍住的俊秀少年幽幽說道:“你看你們找的這顆老蔥,快三十了吧,勤快點的話估計都兒孫滿堂了,小爺我看著像吃老蔥的人?”
“噗嗤”人群中不知是誰沒忍住,接著一些膽大的本地人開始捧腹大笑。
幾個惡漢面露尷尬,還在用力哭嚎的豐沃女子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躲進去,心里恨不得把少年挖心剖腹生啖其心肝,只是她恨歸恨,臉上越發(fā)的凄苦可憐。
此時女子心中異常憤怒,干了這么多票,哪次不是手到擒來,只要被她撲上去,藏在袖中的毒針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刺中對方。
等毒發(fā)之后昏昏沉沉有口難辯,還不是她說什么就是什么,最后再讓這幾個“熱心漢子”幫忙勸說兩句,然后自己假意原諒,夫妻和好攙著就走。至于最后是賣到熒惑州又或是給內(nèi)城的貴人圈養(yǎng)起來都是后話。
怎的今天就出了意外了呢。女子越想越是心煩,給幾個惡漢使個眼色。
這是打算直接用強了??粗熜Ρ平膼簼h,云寧眼神一冷,隨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立即又換做一副驚恐,后悔的神情道:“別動手,我跟你們走,我再也不拋棄她了。”
“……”
面對少年的這個神轉折讓把周圍的人群都給整迷糊了。這是唱的哪一出?氣節(jié)呢?剛才的寧死不屈呢?你他娘的不是說不啃老蔥嗎?這就屈服了?
短暫的寂靜之后嘈雜的謾罵聲從人群中傳來,反倒是給在場的女子和幾個惡漢差點整不會了。
不過既然對方愿意配合,那是最好,女子也顧不得糾結這變化為何來的這么突然,上前架著云寧就要快步離開,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謹慎的用毒針刺了少年手臂一下。
“哎呀~疼,娘子輕點”被架著的少年痛呼一聲。
“呸,這軟骨頭,怕不是真的對人家使了亂中棄了吧”有人不屑,對著踉蹌遠去的少年背影吐痰。
“這李家老二還真是越來越?jīng)]底線了啊”一道清冷慵懶的感嘆聲從街上酒樓窗邊中傳來。
在云寧被女子架著離開之時,街道上一家酒樓的二樓臨窗包房內(nèi),一個精壯護衛(wèi)恭敬的對著正在看樓下鬧劇的纖細背影說道,“小姐,要屬下去救下那人嗎?”剛才的感嘆聲正是來自這道纖細的背影。
“救人?”
女子輕笑一聲,轉身看著自己的護衛(wèi)黑虎繼續(xù)道:“你真當那少年是被強迫的?”
窗邊女子眉目如畫,肌膚賽雪,她這一轉身仿佛整個房間都明亮了起來。
“李家二房這次怕是要踢到鐵板了,咱們就安心看戲吧。”
“小姐是說那少年非同一般?”叫黑虎的精壯護衛(wèi)疑惑詢問。
“豈止是非同一般,多說無益,咱們也回吧,乏了”
女子聲音柔弱懶散,總是給人一種特別慵懶的感覺,但是面前的護衛(wèi)黑虎卻是知道,小姐這樣的表現(xiàn)只是性格使然罷了。
若是這望海城中真有人覺得這顆張家明珠柔弱好欺,那就得提前做好粉身碎骨的準備了。
世家大族,哪有什么柔弱之輩。何況是傳承了千年的望海城張家。
這位慵懶女子名叫張若水,是望海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張家明珠,同時也是張家這一輩的翹楚,整個望海城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話她就是張家下一任家住了。
如今這世道女子當家,而且還是在世家望族,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
然而這卻是現(xiàn)在整個望海城張家族人上下的共識,或許當初有過不同的聲音,但是后來都消失了,這其中是否有隱晦的血腥就不是外人能夠探知的了。但是從側面也不難想象這女子的手腕。
“回去以后,請張伯來見我,然后讓人盯著這伙人的動向?!?p> 蹬上華貴的馬車后張家明珠輕輕撫摸著戴在皓腕上的精巧玉鐲,秋水般的眸子深邃且明亮。
話分兩頭,當街被女子裹挾的云寧被帶到了外城區(qū)一條陰暗胡同內(nèi),七彎八拐之后進了一道朱漆大門,庭院陰森,先前在街上圍住他的幾名惡漢早已等候在此。
見到云寧被帶進來后,惡漢們熟練的架著“毒發(fā)”的云寧往側院走去。
“通知李管事過來驗貨,是運走還是內(nèi)城消化都隨便,不過這次的貨物成色不錯,得加錢?!迸訍汉莺莸卣f著,哪里還有先前街上的凄苦模樣。
“好嘞,大姐頭這一趟辛苦了”有惡漢諂媚說著。
好似回憶起一些不好的過往,女子面目含霜,語氣怨毒的說道:“把剛才那小子吊起來。”
“好嘞”一個惡漢殷勤允諾,一路小跑去側院傳話。
被帶到側院的云寧勁直被丟進了一間污穢并且臭氣彌漫的廂房內(nèi)。黑暗中隱約有低泣聲響起。
目光一掃云寧就把屋內(nèi)情況看個通透,對于修士來說有沒有光線區(qū)別不大。
算上自己在內(nèi)這間廂房內(nèi)共被關押著十五名少男少女,此時都蜷縮在角落里。有的孩子暴露在衣服外的皮膚已經(jīng)潰爛,有的則是奄奄一息目光呆滯。
偶爾有幾個年齡太小的孩子看向云寧所在的方向,眼中帶著深深的恐懼和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里,深愛他的母親為什么還不來帶他回家。
這些被惡漢們用各種手段拐來的孩子著裝各有不同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穿著簡陋單薄。
“看來這些畜生也知道富人惹不起,柿子挑軟的捏啊?!痹茖幯壑袣⒁庠桨l(fā)凝實。
“那就等那個李管事來了再算賬吧,現(xiàn)在就先收點利息?”
先前那個大姐頭所說的話自然被被云寧一字不落的聽見了,此時就見他呲著白牙隨意抬手一推。
原本鎖死的房門在“咔嚓”一聲后,被他輕輕推開,好像那門本來就開著不曾上鎖。
房門發(fā)出的響動聲自然驚動了屋外負責看守的兩名惡漢,只是不等兩人反應過來就軟倒在地卻是出氣比進氣多,眼看是活不成了。
云寧目光陰沉,心中殺意不減。這伙人的齷齪手段他早已從街上圍觀人群口中知曉了一部分,這也是他為何突然轉變讓那伙惡人把他“擄”來的原因,只是在看著廂房中被關押著的孩子們后,他終于爆發(fā)了。
“人命如草芥,這世道不該這樣的啊”云寧一路走一路殺人,這群惡漢不過是粗通拳腳的普通人,殺他們?nèi)鐨㈦u一般輕巧。
從側院到前院留下了十多具尸體,同時也讓這些罪惡的靈魂灰飛煙滅。
“來生就別想了,你們不配?!?p> 云寧在心中早已為這些人定下了最后的結局。
有惡漢臨死的慘叫聲終于驚動的前院的人,大姐頭帶著僅剩的四個手下站在院中,她們不是不想跑,只是事發(fā)突然,完全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那個李管事,什么時候來?”都懶得廢話,云寧直接問領頭女子。
“想見李管事?那得等你被調(diào)教好了,出籠的時候自然能夠見到”
大姐頭怨毒的看著眼前少年,要不是因為怕弄死了沒錢賺的話,她真想把這個在大街上當眾羞辱她的小子抽筋扒皮,再剁碎了喂狗。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信息,我等著就是,至于你們,可以去死了?!?p> 云寧眼神冷漠,劍指劃過,五人尸首分離一地血腥。同時指尖串出一朵真火,五具無頭尸體頓時化作飛灰隱約間還有虛影在真火中哀嚎隨后湮滅。
沒必要折磨這些畜生,斷了他們的來生就是最大的懲罰。
隨著時間緩慢流逝,院外的胡同里有腳步聲響起,很快朱紅大門從外面被推開。
有三人陸續(xù)走了進來,為首一個中年人面白無須,一身華貴綢緞,氣態(tài)桀驁。身側一個惡漢彎腰伸手,滿臉諂媚的道:“貴人小心臺階”。
最后一人面色沉穩(wěn),氣息內(nèi)斂目光始終有意無意在掃描四周,顯然是護衛(wèi)一類的角色。
“老夫倒要看看多好的貨色能讓你等賤胚臨時加價”中年人冷哼一聲,陰柔的語氣讓周圍氣溫都跟著下降了少許。
“不敢欺瞞貴人,這次貨色絕對正品都是水靈靈的好貨,額……”
說話間,三人走入院中。
院內(nèi)詭異寂靜,卻又十分突兀的有把椅子擺在小院正中間,一個青衫俊秀少年端坐看書,十分入神。
“你怎的跑出來了?大姐頭呢?”在另外兩人愣神的剎那,惡漢首先發(fā)現(xiàn)不對。
這少年他認識,正是先前大姐頭從街上綁來的,此時不見其他同伙,而被關押起來的少年卻好生生坐在這里,顯然是出事兒了。
“你就是李管事?”
正在看書的云寧沒有理會惡漢的呱噪,目光盯著為首中年男子。
“呵,不錯不錯,果然值得加價?!?p> 中年男子先是仔細打量了一番少年,像看貨物一般點評著,隨后這位目中無人男子看著云寧邪魅笑道:“沒錯,老夫就是李管事。小兄弟這么急著見老夫,是等不急了想要老夫引薦你去伺候城中貴人?”
李管事輕佻的話語讓云寧眉頭微皺,“既然是個管事,那說明你后面還有畜生在為你撐腰,讓你膽敢在城中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惡事。說說吧,你這條狗的主人是誰?”
云寧語氣森然,顯然已經(jīng)動了真怒,拐賣婦女兒童無論在哪兒都是不可原諒的惡事。依照云寧的三觀衡量,眼前人皆是該死之人。
“喲呵,小兄弟這么大的口氣,想要知道老夫身后之人,那就要看小兄弟夠不夠格了。”
說罷,李管事對身旁護衛(wèi)冷聲道:“別弄死了,這么好的賣相可是值錢貨?!?p> 不過很快他便面色一沉,帶著疑惑扭頭看向那名護衛(wèi)。按照以往的經(jīng)歷,他發(fā)話之后護衛(wèi)就應該出手了。
不出意外的話呼吸之間眼前這少年就應該跪在自己面前求饒了。然而此時他卻看到自家武藝高超的護衛(wèi)面色凝重一動不動的盯著前方少年。
這讓他有些不悅,雖然他只是一介凡夫,但是憑著自己伺候貴人的手段,哪怕平時就算有點小差錯,就是李家那些神仙一般的貴人輕易都不會責罰于他。
而這個悶葫蘆一般的護衛(wèi)就是家里二少爺親自指派給他的,平時對自己也是客氣有加,難道今日想要造反不成?
“有些麻煩,一會兒要是能走的話,你最好跑快一點?!逼綍r悶葫蘆一般的護衛(wèi)難得多說了幾個字。
他看不透對面少年的深淺,但是不妨礙那種讓他全身汗毛倒豎的危機感不停的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
只有多次經(jīng)歷生死的人才會有這種面對巨大危機時的預感。這也是他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
“咦”
能以凡人之軀做到一個修士世家管事的男子也不傻,這會兒算是明白過來,這是遇到高手了。
只是李管事并未把護衛(wèi)的話語太當真,在這望海城中李家就是天,還有人敢如此跟李家作對?
除非是張,王,趙,三家的人?同是掌控兩州商貿(mào)通道的大家族,難道是那三家中的一家想要對李家出手?又或者是三家串通想要瓜分李家的份額。
想到這里,李管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是要翻天了啊。得趕快把這事兒通知家主才行。
云寧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出現(xiàn)會讓這中年男子自行腦補了這么多,不過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
修士家族有多可怕他沒有概念,但是面對一個修士有多危險他是知道的,因為他自身就是修士。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得罪了”長時間的對峙下,護衛(wèi)的壓力越來越大,他擔心再這樣下去,自己恐怕連出手的勇氣都提不起來,于是選擇了先下手為強。
“為虎作倀,死有余辜?!痹茖幚湫?。
面對護衛(wèi)的出手,他收起書本緩緩起身,兩人之間三丈距離一步跨過與護衛(wèi)身影交錯,然后站定在中年管事面前。
至于那名護衛(wèi),已然如同一灘爛泥一般軟倒在地,死的不能再死了,剛才二人身影交錯的瞬間被云寧含怒一拳擊中胸口,全身骨骼連同心臟都同時被震的稀碎。
“說說吧,你背后都有誰”
不帶絲毫感情的語氣鉆入耳中,李管事依舊一副桀驁神情,陰寒的說道:“小畜生,你知不知道惹了誰?若是現(xiàn)在跪下給老夫磕頭求饒,老夫說不定能留你這小畜生一個全尸?!?p> “這樣啊”
云寧懶洋洋的說著,隨手扯掉了李管事一條手臂,是的,硬生生扯掉的。
撕心裂肺的慘嚎從小院中傳出,同時伴隨著李管事的叫罵?!澳闼蓝税?,李家不會放過你的,老夫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李家啊,不會是掌握著望海城跨州商船的李家吧?”
云寧眉頭一皺。這望海城張,王,趙,李,四大家族。他是聽說過的。
而且對方又是修士家族,同時掌握著跨州商船,自然交友遍及一州之地??梢哉f這種家族的底蘊非常深厚,說不準家族里就窩著一個深水王八。
這樣的話就有些麻煩了啊,云寧在第一時間分析著利弊。
“哈哈哈,小畜生害怕了吧,老夫正是李家二房李平少爺?shù)娜恕,F(xiàn)在就算你跪下來磕頭,老夫也要讓你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李管事見少年皺眉不說話,以為對方是猜到自己背后的勢力之后嚇傻了。
于是他越發(fā)猖狂笑罵,背靠李家這顆大樹,已經(jīng)多少年沒有人敢冒犯自己了,這些年拐來的稚子被他親手弄死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等這個小畜生后悔磕頭的時候一定要讓他生不如死,此時的李管事眼中的瘋狂壓下了斷臂帶來的疼痛。像極了一個多年狗仗人勢逐漸迷失了自我的奴才。
“真是那個李家?。磕悄憧梢运懒?。”
確定了是李家在背后撐腰后,云寧指尖飄出一朵真火。那位不可一世的李管事在哀嚎聲中神魂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