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家的小五,聽說你跟那個外鄉(xiāng)小子在城頭干了一架,結(jié)果輸了?”
一個軋須漢子蹲在墻角手中端個白瓷大碗,漢子腳邊還有一小碟鹽水花生,來得晚了只能蹲在墻角喝酒。
這漢子也不計較,先到有座后來靠邊,這么多年都這樣早就習(xí)慣了。久而久之似乎還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街上走來三人,兩男一女,少女叫小七,曾一起出現(xiàn)過城頭。另外兩人就是一個小胖子叫何生寶和老張家的獨苗張小五。
張小五聞言扭頭看了墻角喝酒的軋須漢子一眼咧著嘴笑道:“我爺爺說你是王八蛋,讓我離你遠(yuǎn)點。”
說完還一臉無辜的樣子,好像再說話是我爺爺說的,你不信去問他。
給嗆了這么一句的漢子也不惱怒,大笑一聲就算是回應(yīng)了。這龍隕城中本就無聊,嬉笑怒罵也是一種娛樂,至于誰吃虧誰占便宜就看當(dāng)事人自己怎么想了,見仁見智。
不過張家那個老家伙也確實是一般修士惹不起的存在,張家第三代一共六子,張小五前面五個哥哥都相繼死在北邊。
其中不乏已經(jīng)養(yǎng)出劍意的第四子,也是張家第三的希望所在,結(jié)果在北邊被一個大妖堵住。
由于太過深入妖族領(lǐng)地根本來不及救援,而且城頭那位老人基于某些原因無法離開。張家小四被那頭大妖碾碎了肉身魂魄,死無葬身之地。
張小五的爺爺也就是軋須漢子口中的老家伙,單人出城直沖那名大妖領(lǐng)地,一場大戰(zhàn)打的天翻地覆赤地千里。
一月后老人返回城中把一顆大妖頭顱隨手丟去往生臺,隨后便閉門不出到如今已經(jīng)數(shù)十年未曾露面了。
有人說他是因為與大妖一戰(zhàn)受傷太重,也有人說是心灰意冷,不過都無從證實。
“小五,你說肖哥哥他們出城會不會遇到危險啊。”少女小七蹦跳一下,馬尾辮子也跟著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
“不知道,要不是爺爺不允許的話,我早就偷摸跟著他們出城殺妖了。”
提起這事兒張小五心情就有些低落。當(dāng)時在家里鬧了一場結(jié)果一向?qū)λ葠鄣臓敔斃渲槹阉懔耍钡浇裉觳沤o放了出來。
“小五,要不我們?nèi)ズ染瓢?,喝了酒說不準(zhǔn)以后殺妖都能厲害些,我爹就天天喝酒,現(xiàn)在都敢跟我娘偶爾頂嘴了呢,可見這白燒是真厲害。”
小胖子何生寶雙眼瞇成一條縫看著酒鋪直流口水。
“生寶啊,不行就讓你爹娘再給你生個弟弟吧?!睆埿∥鍑@息著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少女小七捂嘴偷笑。
小胖子也跟著嘆息一聲,心說這事兒我早跟爹娘提過了,結(jié)果被抽了一頓,哪里敢再說一次。嘖,愁人吶。
“小五小五,我好想看見肖哥哥跟易姐姐他們了”
正百無聊賴走著的兩人聽著小七開心的驚叫,聞聲看去,剛好看到一個臉色蒼白的青衫背劍少年走進(jìn)酒鋪,少年前面正是肖燊克,易云,還有排頭一個粗糙漢子。
三個小家伙二話不說立馬沖向酒鋪。
“掌柜的,快給俺來碗酒,還有俺幾位朋友,一人一大碗”
糙漢子一進(jìn)酒鋪就大聲嚷嚷著。結(jié)果腦袋上頓時就蓋了一塊黝黑的抹布。
就聽柜臺后有個譏笑聲傳來道:“吳爺這次出城宰了幾頭大妖???嗓門這么大,快把妖丹拿出來給我瞅瞅,也不知道是大妖的妖丹大還是吳爺你的腦仁大?”
糙漢子聞言老臉一紅,胡亂把腦袋上的抹布抓在手中,也不說話,弓著腰跑去后廚抬出一張小桌子臨時在角落處加了一桌。
又動作麻利的端了四只大土碗和兩碟鹽水花生出來,一人一碗酒。坐下后就開始唉聲嘆氣。
云寧三人依次跟掌柜的點頭問好后走到桌邊坐下。一口白燒下肚四人精神一震。云寧則是咳出小半口血。
“怎么樣?”老吳有些擔(dān)心。
四人一路奔波趕回城中,手臂上的傷勢已經(jīng)開始好轉(zhuǎn),只是臉色還有些慘白。
有時候連老吳都羨慕云寧的體質(zhì),受傷后的恢復(fù)速度完全不比武夫慢多少。而且他好多時候的戰(zhàn)斗表現(xiàn)都很像一名武夫。
“沒事,幾縷劍氣在作怪?!?p> 自家的傷勢自己清楚,那妖族統(tǒng)領(lǐng)臨死前到底還是有幾縷劍氣順著手臂轉(zhuǎn)入臟腑,一路上被他煉化了一部分,剩下的這點已經(jīng)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了,再有一些時間就能痊愈。
“被你殺死的那個妖族統(tǒng)領(lǐng)應(yīng)該是一具分身,以后遇上了要小心點?!?p> 易云難得一臉鄭重提醒,顯然她在戰(zhàn)斗的時候還能分心留意云寧這邊,所以注意到了坎涼的尸體最后詭異消失的事情。
云寧明白她讓自己小心的意思,這次的接觸已經(jīng)讓雙方有了很大的了解,包括他的戰(zhàn)斗方式等等,下一次遇上估計對方會有特別針對他的辦法。
“肖哥哥,易姐姐”
四人正說話的時候少女小七率先跑進(jìn)酒鋪,進(jìn)門的時候還不忘特意對著掌柜行禮問好,那個對誰都沒好臉色的酒鋪掌柜破天荒抬起頭對著少女露出一絲笑容。
緊跟著張小五跟何生寶也進(jìn)入了酒鋪。三人一來這張小桌子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這時候易云站起身對著小七點點頭,一口干了碗中白燒,面不改色的道:“我先回往生臺”
這一幕看的老吳跟云寧兩人眼角直跳,心里大喊姑娘霸氣。倒是肖燊克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顯然背劍少女這樣喝酒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幾人重新落座后見那個小胖子死死盯著酒碗咽口水,老吳擠擠眉道:“給你來一碗?”
小胖子先是有些猶豫問道:“多少錢?”
“不貴,一錢銀子”老吳循循善誘。
“哈,那給我們來三碗”小胖子眼睛一亮顯然是打算請他的兩個同伴一起喝酒,同時嘀咕道:明明這酒又不貴,為什么父親每天嚷嚷著沒錢喝酒。
漢子應(yīng)了一聲起身去后面端了三碗酒出來分給三人。那邊掌柜的看見漢子的行為后嘴角抽動一下。
看了老吳好一陣,肖燊克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老吳,這段時間就呆在酒鋪里別出去了”
“咋?難道妖族還敢攆到城里?那還守個屁啊,大伙趕緊卷鋪蓋跑吧?!睗h子一拍桌子瞪著眼。
肖燊克見狀搖著頭笑了笑,沒繼續(xù)多說什么。一旁的云寧目光微動勸了一句:“老吳,要不還是聽他的少出門?!?p> “嗯?這里面有什么說頭?”對于云寧的話老吳一向是能聽進(jìn)去的。
“不知道,不過我知道聽人勸少吃虧”
“切,兄弟你是知道俺老吳的,師娘跟孩子都在家呢,每天兩頭跑,酒鋪不忙的時候還得去找你串個門啥的。不然不得憋死在這破地方?”
漢子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正說著呢,就見云寧后領(lǐng)被什么東西給提了一下,然后整個就消失不見了。
揉了揉眼睛,老吳沖著柜臺那邊一臉不服氣的嚷嚷道:“掌柜的,這可是咱們的地盤吶,能讓人亂來?”
結(jié)果柜臺那邊懶洋洋的回了一句:“打不過,要不你去?”
漢子聞言縮了縮脖子大聲道:“我去就我去,也不知道城主大人喜不喜歡喝咱們的白燒,不然我多帶兩壺?”
柜臺那邊翻個白眼:“帶幾個餅去,磕頭的時候墊著點,別把腦漿子給撞出來?!?p> 漢子聞言眼睛一亮:“好主意”
然后他就又贏了。
踉蹌出現(xiàn)在城頭的云寧有些無奈的撇撇嘴。
“不錯嘛,殺了半只妖?!崩先俗旖浅秳右幌?。
一只大手抓來,云寧也不躲閃,因為躲不掉,瞪大眼看著便宜師兄從自己體內(nèi)抓出幾縷劍氣,其中一縷劍氣上還有絲絲烏黑氣息附著在上面。
“易丫頭幫你檢查過,但是她不放心?!?p> 老人這么一說云寧頓時明白過來,在回來的路上易云特地分出劍意幫他檢查過身體,顯然沒有查出疑點。
不過當(dāng)時她皺著眉頭沒有多說什么?,F(xiàn)在看來體內(nèi)這幾縷殘余劍氣顯然不會簡單。
“是什么?”云寧臉色陰沉。
“一點小玩意兒,只是藏的比較深罷了?!?p> 老人對著那道附有黑氣的劍氣屈指一彈。
與此同時無憂天下妖族營地內(nèi)有個身高近一丈披頭散發(fā)的妖族統(tǒng)領(lǐng)剛剛走出營帳頓時慘叫一聲,整個人倒飛出去,腦袋里的妖丹快速膨脹著眼看下一秒就要爆開。
一只細(xì)膩白皙的手掌憑空伸出按在了這名妖族統(tǒng)領(lǐng)腦袋上幫其平緩了妖丹的劇變,手掌的主人擁有一雙妖異的紫色豎瞳。
“哦?”
城頭老人面帶譏諷,循著那一絲印記的牽扯回望北邊。
“快退”
擁有妖異紫色豎瞳的大妖重樓臉色劇變,提著坎涼的腦袋往身后一甩眨眼甩出去數(shù)百里,而他自己更是想都沒想瘋狂后退。
下一秒有劍光落下整個妖族營地好像被天犁犁過幾遍一般一片狼藉,八千妖衛(wèi)站著的不足半數(shù)。
“跑的到挺快”
城頭老人捏碎手中剩余劍氣,看著面帶疑惑的云寧道:“禮尚往來而已,這點印記比較陰險,會在你體內(nèi)生根,時間久了就會逐漸影響你的心神,等到爆發(fā)的時候可能你當(dāng)時正在跟妖族廝殺,又或者正修行到某個緊要關(guān)口?!?p> 隨著老人的解釋讓云寧出了一身冷汗,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妖族的狡詐跟陰險。
“也并非所有妖族都有這種手段的,你比較倒霉遇上了而已,不過這妖族的劍修倒是比咱們還稀少,難怪那頭大妖會出手救下他,不過被你斬了一具分身傷了魂魄,想要恢復(fù)就沒那么容易了?!?p> 云寧默默在心中記下了坎涼這個名字,只要沒死就行,將來總有再見面的一天。
“安心練劍吧,你那二兩劍氣倒是跟酒量有的一拼,也不嫌丟人的。”
老人離開前告訴他那把骨劍可以托人送去煉器坊那邊讓他們想想辦法說不定能多出一件法寶。
不過得用戰(zhàn)功去交換,又讓他一陣吃癟,妖都沒殺哪里來的戰(zhàn)功,慢慢熬吧。
此時涼州湖心島上一個身穿黑袍頭被兜帽遮蓋了臉的陰森男子抬腳踏入那道淡藍(lán)帷幕,隨后出現(xiàn)在了城中酒鋪前,似乎每一個從湖心島進(jìn)入的人都會出現(xiàn)在酒鋪門前。
男子站定后先是警惕的打量著四周,眼中有些茫然也有幾分解脫的意味。
酒鋪墻角喝酒的修士看了看陰森男子后就失去興趣一般嘀咕道:“怎么來了個鬼氣森森的家伙。”
酒客的話自然是被陰森男子聽到了,不過對方?jīng)]在意,而是小心的觀察著周圍,再三猶豫后走進(jìn)酒鋪。
“喲呵”
剛給一桌酒客續(xù)上酒的老吳楞了一下,險些笑出聲。
“怎么進(jìn)來的?不會是偷偷跑進(jìn)來的吧?我那二狗兄弟可是賊精的人,不能夠啊?!睗h子自顧自說著。
陰森男子顯然還有些不適應(yīng),躲在兜帽后的眼神透著陰冷。
“勸你一句別這樣看人,容易挨揍?!?p> 老吳撇撇嘴道:“要不要喝酒?一錢銀子?!?p> 男子聞言微微點頭,走到角落處坐下,他坐的這個位置剛好是漢子臨時加的桌子。
只是肖燊克幾人走后還沒來得及收回,見他已經(jīng)坐下了老吳也不好趕人,返身拿了瓷碗倒?jié)M酒送過去。
這時候恰巧又有人走進(jìn)鋪子,只是這人既不背劍也不挎劍,他所穿服飾說明了他的身份來自往生臺。
這人走進(jìn)酒鋪后先是對著柜臺后的掌柜恭敬行禮輕聲道:“辛苦您了”
隨后徑直走到那名陰森男子身前坐下微笑道:“往生臺戶籍司,你可以叫我吃墨人。規(guī)矩都知道的吧?把你的戶籍牌給我?!?p> 來人說話溫和像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讀書人樣子。
陰森男子聞言伸手入懷掏出一塊小巧木牌聲音有些沙啞道:“知道,我叫張文成,是個邪修”
“嗯,戶籍牌沒問題就行,我也不問你來做什么,不過每一個入城的人都要殺妖積累戰(zhàn)功,百年后才可離開,至于你是邪修還是散修我不感興趣,在這里,只要你不違反城中規(guī)矩那么你的過往身份同樣沒人感興趣,你明白了嗎?”
“明白”
“那就好,住的地方自己去找,沒有就自己動手搭一個,或者去戶籍司掏錢買,你沒有分配住處的資格,這個我需要跟你解釋一下,這不是針對你,而是很多人都這樣,除非往生臺這邊有特別的批示。希望你能夠理解?!?p> 吃墨人的語氣始終給人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
“好的”張文成微微點頭。
吃墨人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再次跟掌柜行禮。
老吳對這個叫張文成的邪修頓時來了興趣,自己端個碗一屁股坐下,也不說話就這么看著對方。
張文成與他以往遇到過或聽說過的邪修有著很大的不同,身上一樣散發(fā)著陰冷氣息,可是卻沒有太多駁雜殺意,而且對方跟那些相傳神志混亂的邪修也有明顯差別,這人說話簡潔條理清晰。
“有事?”或許是老吳先前的警告起了作用,對方再次看來的時候眼中的陰冷收斂了很多。
“我記得你,當(dāng)時你還阻攔過城里運送物資的車隊?!?p> “嗯,當(dāng)時是我孟浪了”
顯然張文成不想解釋太多,不過他好像想起什么接著道:“能不能告訴我如何積累戰(zhàn)功,還有殺妖又去哪里殺?”
“殺妖就是積累戰(zhàn)功,出城往北就有妖族,不過勸你一句別急著去送死,最近妖族那邊不太平,最好是跟人一起去,你在這邊有沒有朋友什么的?”
漢子一副老江湖做派,就差在臉上刻下幾個字:你認(rèn)我做大哥,我告訴你怎么積累戰(zhàn)功。
不過隨著一聲老吳快給老子上酒的呼喊后漢子頓時破功,把抹布往肩上一搭再配上他的招牌笑容一副標(biāo)準(zhǔn)的店小二模樣。屁顛顛干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