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師鎮(zhèn)出山的方向,風(fēng)雨交加中,一行四人手持火把,踩著泥濘道路踉蹌前行,正是出山的大個兒四人。
一路上風(fēng)急雨狂,出山道路已經(jīng)泥濘不堪,山路一面靠著斜坡,另一面便是漆黑山谷。積水不斷沖刷,四人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滑落谷底,四人腰間系著一根麻繩,這樣一來,四人就算有一個滑到,也不至于救援不及而發(fā)生意外。
大個兒山路走得多,走在最前面帶路,然后是捕頭陳奎,最后才是兩個捕快。四人身穿蓑衣,蓑衣下,各自背著油布卷好的幾根備用高柃木火把。也虧得是這鐵匠鋪子里的火把,一路走來,四人身上始終不算潮濕,仿佛一把無形大傘把雨水都隔絕了,除了中間有兩次好像風(fēng)雨太大險些熄滅,四人一路走來還算平安。
按照現(xiàn)在的情況,再有兩個時辰,四人子時前就能到郡城了,只是看著雨勢,郡城那邊的天氣也不會太好就是了。大個兒剛把酒壺塞進懷里,正要緊一下系在身上的大斧背繩,突然抬起手掌止住了身后四人,捕頭陳奎剛要說話,大個兒已經(jīng)解下了大斧,陳奎順著大個兒目光看去,連忙拔出腰間長刀示意眾人。
山路靠坡地一側(cè),兩點幽暗光火忽隱忽現(xiàn),仿佛極遠,又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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駝碑峰上·青蛇先前強開天門,本就實力受損,硬接了數(shù)記天雷后龐大蛇身正流血不止,天上雨云正漸漸失去控制。王異身上雷光繚繞,一道道湛藍雷霆瘋狂傾瀉在銀甲遮面人身上,雷光閃爍,卻隨著銀甲上各色寶石的閃耀消失不見。
王異一口氣耗盡剛剛退后落在地上,銀甲遮面人此時背盾在后,雙手持劍,劍柄銜劍處一顆透明寶石紫光大放,一道雄渾雷光從長劍上迸發(fā)而出,合著銀白劍光重重劈向王異。王異連忙下蹲,雙掌運力,半合十強行擋住這一劍,仍是雙手感到一陣麻木。
王異和銀甲打的正酣,著紅袍那人好似發(fā)出一聲輕笑,緩緩攤開手掌,那本黑紅色道書隨之升起,翻開第一頁。紅袍人猩紅嘴唇咧嘴一笑,“道可盜!”
青蛇正盤踞身軀療傷,此時卻有一道道靈氣旋風(fēng)從自己身上漫卷而出,與天地間游離靈氣匯合后卷進紅袍人手中書卷!青蛇嘶吼一聲,強運法力,一頭撞開山石,躲進土石中。紅袍人譏笑一聲,卻從懷中取出一張黃色符紙,若是青蛇還在,定能認(rèn)出是自己方才用過的水神真符,只是品軼稍低而已。此刻紅袍人單手持書,右手射符向天,喝到:“吾奉威天,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號!北海成冰!”
王異聞言雙目一凜,逼退銀甲再次落在駝碑峰上,冷冷看向紅袍銀甲二人。果然那武獸也只是被利用而已,王異目光搜索,看了一眼青蛇遁入山腹留下的洞口。不理會周遭迅速下降的氣溫,王異運轉(zhuǎn)氣息,周身黑色火焰繚繞,不斷助其恢復(fù)傷勢,然而天雷繚繞留下一個個焦黑的傷口,王異身上黑色火焰不斷生滅,難以與雷光維系平衡。
王異看兩人不再動作,當(dāng)下手掌撐地跌坐在石碑之下。王異自家人知自家事,別看剛才打翻了青蛇,又和銀甲斗個五五開。此時卻是連個真正金丹都沒成型,天雷神威固然強勢,然而自己沒有雷道金丹,這雷法劈來劈去可不分?jǐn)澄遥迷谡菩挠幸唤z絲本命黑炎修復(fù)傷體,王異本想著有一天斬斷原始道果,能用這黑炎凝聚金丹內(nèi)核,再輔以雷霆在金丹外圍鎮(zhèn)壓黑炎惡性。卻不曾想,根本沒等到準(zhǔn)備萬全,此刻只得趁紅袍施法運氣回復(fù)。
王異握掌成拳,心知整片云海已經(jīng)盡歸了紅袍人掌控,這二人都能盜取他人道果,不知道還有沒有什么其他本事。王異掌心黑色光華悄然閃過,一枚古樸銅錢出現(xiàn)在王異手掌中。王異罵了一句娘,把銅錢拋向身后,“我說你們也真是夠煩的!”王異對著身前兩人說道,“一天天不能消停點嗎?”
“大銅錢就是陣眼!我死了!駝碑峰就是你們的了!”王異看著不遠處兩人,“聞師鎮(zhèn),也是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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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師鎮(zhèn),此時早已是人人手持一支高柃木火把,鎮(zhèn)子外圍,更是用高柃木火把圍了一圈,此刻三隊捕快正來回巡邏。張憲福又回了一趟家宅,自家仙師仍是沒有返回過府邸的跡象,當(dāng)下強自提了一口氣調(diào)度眾人,能做的都做了,只希望結(jié)果不會太壞才好。
鐵匠鋪內(nèi),王覃正在破口大罵,“這沒良心的小兔崽子,這都什么時候了還不回來!”王覃坐在鐵匠鋪子里桌子旁邊,一手扶著桌面,“跟著什么拉倒道士學(xué)了兩年什么邋遢拳法,回來不好好打鐵?!你去湊什么熱鬧?!這整個鎮(zhèn)子都圍上了,你可倒好,不老老實實在鎮(zhèn)子里呆著,那神仙打架是你能摻和的呀?!”
王小二早都忙壞了,正坐在桌子另一側(cè)拿著饅頭猛啃,王覃扭頭看見王小二,雙眼一瞪,一拍桌子?!俺猿猿裕∧銕煾高€在外面看熱鬧呢!你還吃得下去!”
王小二看見師奶生氣了,連忙把嘴里饅頭咽下去,使勁敲了敲胸口才說道,“師奶你不用著急,我?guī)煾干度四氵€不知道???你看這火把都是咱鐵匠鋪里點著的,我看那,師父扛著點雨水回來肯定沒問題?!?p> 王覃聽言覺得也有道理,別看自己不說,連鎮(zhèn)守使來自己家借的火都得陪著笑臉,幾個鄰居家婆子的眼睛恨不得都放光了,看來這兒媳婦自己可得好好挑挑了。
王覃一回頭看到王小二正把頭埋在桌子下面使勁啃著饅頭,不由得一陣無奈,傻小子心這么大呢?外面這么熱鬧,還能吃這么多?哼了一聲,王覃便起身去后院給王小二端熱水去了。
張憲福從家里出來,一路上憂心忡忡,不覺間來到了府衙大門處。張憲福心想左右無事可做,就在府衙等著吧,免得大個兒等人回來尋不見自己。此時府衙內(nèi)門房都已經(jīng)都派出去巡邏。張憲福獨自一人坐在府衙大堂門口臺階上,雙目愣愣看著頭頂?shù)钠岷冢@時,一個溫厚嗓音在張憲福背后響起:“大人?!?p> 張憲福愣了一下,回頭看去,竟是師爺站在了柱子后背光處,當(dāng)下說道,“師爺,你怎么也躲在這兒?”
沒有回答張憲福的問題,師爺邁步走來,坐到了張憲福身邊,整了整衣襟說道:“大人覺得當(dāng)如何保全聞師鎮(zhèn)百姓呢?”
張憲福皺眉看著師爺,在火光映照下,師爺笑的有一些釋然,手里緩緩掏出一枚袖珍劍形吊墜,劍身上一道雷電痕跡正隱隱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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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晃了晃腦袋,王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身上衣服早已是破爛不堪,斑駁血跡順著手指滴到地上,很快結(jié)成冰。紅袍人似乎并沒有用出手的打算,此時王異身上血流不止,加上周邊溫度不斷下降,王異身體早已開始麻木。如此下去不用再打,自己的雷道法則就會讓身體不堪重負。黑炎也早已暗淡無光,明滅不斷。
紅袍此刻喚回了酣戰(zhàn)不止的銀甲,略顯虛弱的嗓音問道,“有一問題煩請鎮(zhèn)守仙師明示?!?p> 王異強提一口氣才不至于倒下,當(dāng)下吐了一口淤血抬頭看向紅袍人。
紅袍人得到回應(yīng),不緊不緩問道,“世間萬道,皆屬我主上掌控之下,未有力量能勉強與我主道法相抗衡,那么?”
王異冷笑一聲,手心火光即將徹底暗淡,索性揮手散去了周身雷光,緩了緩才慢慢說道,“世間萬法,得一而悟道,何其幸也?又談何萬道?”
紅袍人對王異的質(zhì)疑不急不惱,說道,“你我俗子自不可得,然我主上非凡。鎮(zhèn)守仙師斬道而頓悟雷法,令某嘆服;雷道反噬,而仙師雖有黑炎療傷之法,卻也是強弩之末。”紅袍人兜帽下雙目閃爍,對于王異盤腿坐下療傷毫不在意,“仙師可以考慮歸降我主上,我二人可為仙師做保,日后公參天理,證道太初?!?p> 此時王異盤腿掐訣,氣息慢慢歸于平穩(wěn),“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王異掌心黑色火焰隨著王異呼吸慢慢燒灼壯大,“是發(fā)現(xiàn)無法盜印此火道嗎?”四周雨聲漸稀,云層中雷光閃動,王異繼續(xù)開口道,“你們盜取的道法是有限制,鐵王八你劍內(nèi)的雷法已經(jīng)開始失控消散了吧。”
銀甲遮面似乎不為所動,紅袍兜帽下一雙眼似乎卻正在瞇緊,王異繼續(xù)說道,“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求之得也,聞之喜也?!?p> “天生極陰,總攝萬雷以開萬道;地長極陽,承平萬物以平萬世。五蟲得一謂之神,五行得一謂之道,動必以道,靜必以理!”
紅袍人聽王異誦念其天師道法總綱,心內(nèi)氣血翻騰,自知不能勸其歸降,當(dāng)下令銀甲騎士就要一同出手鎮(zhèn)殺。
王異長嘆一氣,“我就是拖一拖你們時間而已!”說罷連忙長嘯“溟溟燭火,地之極陰以生萬鬼!煌煌天雷,天之極陽以鎮(zhèn)萬邪!”
王異探手向后,一青色老猴子剛好土石而出,單爪抓一火折子,蓋帽取下,滾滾黑焰噴涌而出,一道漆黑火光仿佛吞滅了僅有的光亮,黑焰翻騰間,似有萬鬼嚎哭,眾靈哀鳴。高天之上雷公怒號,百里云海,共響雷聲,煌煌天威,齊齊壓下,天地至強雷法,此刻正行鎮(zhèn)獄之職!
王異收回手掌,一桿長戟赫然在握!戟身盤龍,龍首昂然口銜長刃,黑焰沸騰,蜂擁向王異身體鉆去。云海一瞬間掙脫紅袍人掌控,無盡雷光承伐世之威劈向王異!一時間天雷勾動地火!
王異丹田之內(nèi),一顆金丹,黑焰纏雷,瞬間結(ji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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駝碑峰下,一嶙峋石道路內(nèi)武獸青蛇龐大身軀已然縮小,道道雷光映照下,天上雨水漸漸化作雪花。寒風(fēng)吹徹甬道之內(nèi),武獸心知已徹底失去對此地天時掌控,當(dāng)下傷體停止吞吐靈氣,口含一枚古舊銅錢,正是王異先前拋在山頂?shù)年囇坫~錢。
青蛇不知為何王異輕易把銅錢丟在山后,不過那句話分明就是對自己說的,當(dāng)下顧不得過分思考,一路排開土石,朝“永鎮(zhèn)北?!笔路接稳ァ?p> 一陣低沉朦朧,始終無法傳出山腹的龍吟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