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入平陽
六月盛夏,黃昏酉時,天色漸暗,春城老街上的小食攤子正一點點擺開,店家的吆喝此起彼伏,透過車窗傳進來。
她透過公交的車窗,仔細的打量著窗外的場景。
燈紅酒綠,磚磚瓦瓦,古街老巷……
有赤膊的漢子推開搓澡堂子二樓窄小的窗戶,霧狀的蒸汽從里面散開,在街燈照耀下反著亮光……
“牛肉干,牛肉干來自……”
“驢打滾,炸糕……”
“臭豆腐……”
“雪糕雪糕,手工雪糕……”
她眨眨眼,側(cè)過臉來,車窗映著她絕美的顏。
民國,偽滿、大廠、老街、新巷……她不是頭一次聽說關(guān)于北國春城的故事,但踏上這片土地,她是頭一次。
在她身邊,一位大她二十歲模樣的中年男人清咳一聲,
“寧隊,是這兒了。”
她轉(zhuǎn)過臉來,看向窗外不遠處的一家飯店點點頭,“嗯,走吧王叔?!?p> 兩人從公交上下來,
一前一后走向那家飯店。
還沒到跟前,那里鼎沸的人聲先傳了過來,
這家飯店簡直紅火的不像樣子。
店面當(dāng)街,路口的停車位都排不來,前車后轱轆還沒離開,就有司機瞄上了位置,店面門口的食客更是不少,隊伍排出一條長龍,也不知是是來吃飯的還是來看熱鬧的。
兩人接著往上看,從門口那些人腦袋頂上面能看到店里的場景。
這家飯店采用舊制布局,先是地基高出門外街道不少,隨后鋪面當(dāng)街敞開,能看到里面滿堂的食客,膘肥體圓、高矮胖瘦;長桌上的菜樣則是五花八門,一群人喝湯動筷,晃勺干酒,嚼筋啃骨……好生熱鬧。
而在店門口,古風(fēng)燈籠下兩位身穿旗袍的年輕女子更加吸引路人的眼光,兩人姿色乃是上乘,國風(fēng)的鮮紅旗袍更襯出兩位女子的美貌。
而在兩位女子身邊,圍了五個人圈,從能他們嘴里不時吐出“吃”、“將軍”能知道這是在下棋。
除此之外,還能看到不少年輕情侶在店外拍照,這一幕給了兩人穿越時空的錯覺,好像真的進入了一家數(shù)百年前的舊店。
“不愧是一隊,開出這樣的店來,也就他們了,天時地利人和占了個遍。”
女人點點頭,不過年齡擺在那里,她雖是隊長,但俗世眼界不夠,沒看出太多東西來。
“王叔,怎么講?”
“你先看他店面里面,敢把店面當(dāng)街敞開,里面的場景讓人人一覽無余,這是很考驗一家飯店人氣的,
若是這一家店生意好,自然會更加引人注目。但是如果一眼看過去,里面空空蕩蕩,反而會起反效果。
而對于這一點,他們店外擺著棋桌,國人一向是喜歡熱鬧的,只要附近有人坐過來下棋,這里人氣就不會低,這是占了人和;
你再看身后的街道,春城古街本來就是景區(qū),再加上先前的人氣,配合古街煙火,店面和環(huán)境正襯,這是地利;
最后,這幾年政策傾向這些東西,以一隊的關(guān)系,自然能得到更大助力,這是天時。”
女人眼里閃過亮光。
兩人接著往前走,從門口排著的長隊邊繞過,當(dāng)看到隊伍前面的食客一位位提著袋子離開時,女人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人是來買店里的小吃的。
想了想,也是,真要是來吃飯,這隊伍也不知排到何時去了。
走到店口,兩位旗袍姑娘忙來招呼,
其中一位先一步迎上來,她嗓音清和,絲毫沒有東北的口音,一雙眼睛很是好看。
“兩位來點什么?是吃飯還是來買小吃?買小吃請到那邊排隊?!奔毧磧扇藘裳?,接待員姑娘又補一句,“店里招人,年齡不限,但要普通話好的。”
女人思考一番,開口問,“工資怎么結(jié)算?”
“姐們你可來對地方了!我們都快忙死啦!”一聽對方口音不重,旗袍姑娘立馬來了興致,
“臨時工一周一千五,長工一月一萬五,不過要當(dāng)長工的話要有兩月實習(xí),實習(xí)期工資按臨時工算,一月六千。”
女人點點頭,在背后對男人打一個手勢,
男人馬上理會,
“嗯……麻煩帶我們見見老板?!?p> “白館主啊,館主很忙,我?guī)銈內(nèi)ヒ妼O師傅吧?他是管人事的。”
“那也行。”女人先一步答應(yīng)下來。
旗袍姑娘跑向另一位接待員說了幾句,交代了什么。
隨后帶著兩人穿過滿堂食客,進入店里后堂。
轉(zhuǎn)進五梁茶寨的內(nèi)部,先一步出現(xiàn)的不是廚房,而是貨臺,貨臺邊上有一張古色古香的掌柜桌,桌前坐著一位三十來歲模樣的中年人。
他一身長衫,老式黑框鏡片,給人很穩(wěn)的氣質(zhì),這讓兩人眼前一亮。
男人盯著長衫掌柜看了幾眼,扭頭轉(zhuǎn)向女人,小聲道:“孫九斌,原一隊的狙擊手,同時還是位經(jīng)濟學(xué)博士。”
女人下意識向?qū)Ψ诫p手看去,那雙拿鋼筆的手很穩(wěn)。
“孫師傅!這倆位來看看工作,我?guī)麄冞^來,你們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問孫師傅,孫師傅是管店里人事和財政的?!?p> 孫九斌抬頭看過來,在看到兩人后皺起了眉頭。
旗袍姑娘沒注意到孫九斌的表情,自顧自地說了句,彤彤一個人在前面,隨后像來時一樣急匆匆離開了。
“你們,不是來應(yīng)聘的吧?”
女人向四周看了一眼,確認(rèn)沒人后開口,“孫先生您好,我是京師專組二隊隊長寧梵?!?p> 孫九斌在聽到“京師專組”四字時,原本皺起的眉毛輕輕一松。
“白隊在三樓,我讓周鑫瑤帶你們?nèi)ァ!?p> 說完,孫九斌雙手放下,滾著輪椅從掌柜桌前離開。
在看到對方空蕩蕩的雙腿時,女人眼中多了幾分敬佩,主動走上前去,男人微微攔住她,搖了搖頭。
……
沒多久,之前那位門口的旗袍姑娘小跑著回來,動作輕巧,
“你們找白館主??”
“嗯”女人點點頭。
“你們不是來應(yīng)聘的吧?那你們之前……”周鑫瑤很快意識到自己之前是被忽悠了,馬上語氣有些不悅。
看到寧梵手里的文件袋子,又看到她身邊另一位男人拿著照相機一樣的東西,周鑫瑤開口問:“你們不會是物價局的吧?還是市交管?我們門口的可是專門設(shè)了停車位的!”
寧梵賠一個笑臉,“都不是,我們是白,白館主以前的同事,來給他送些資料。”
“哦哦,這樣啊……哎!那你們,也是當(dāng)兵的?!”
寧梵點點頭,周鑫瑤這才又露出微笑來,
“你好年輕啊,我還以為你們是父女呢?!?p> “不,這位是我前輩。”
周鑫瑤點點頭,沒再多問,帶著兩人往樓上走去。
從貨臺另一邊的樓梯上去,便來到五梁茶寨二口,這里是隔音的包廂雅間。
在過道上,三人遇到一位身高一米八的漢子,坐在過道小桌邊上,端著酒盅大小的茶杯看向三人。
“張師傅好!這兩位找館主?!?p> 小桌前的男人好似臥虎,一雙眼仿佛能把人看透,釋放著穩(wěn)重、魁梧、簫煞的氣質(zhì)。
勁敵!
這人絕對是練家高手!
之前的孫師傅已失去雙腿,她看不出來什么,但這位張師傅,武術(shù)界絕對是有名的人物。
對方點點頭,閉了眼睛。
三人轉(zhuǎn)身向三樓走去。
“別看張師傅有點兇,其實他人可好啦,還懂中醫(yī)呢!會針灸掐穴?!?p> 寧梵笑著點點頭,已經(jīng)猜到所謂的掐穴是怎么回事了。
男人在背后小心開口,
“張一虎,原一隊二把手,翼州,入伍前,一桿一丈剛戟橫掃北省武界,雷教官說他只能接此人十招?!?p> 三人上了三樓,樓頂只有零星幾個房間,并不對外開放。
周鑫瑤將兩人帶到最右邊的房門前停下。
“里面就是白館主辦公室了,就門口最忙,我先走啦哈?!?p> 說完,又一次匆匆走開。
周鑫瑤走后,三樓過道只剩兩人。
“我印象里,一隊的隊長是位隨和的人?!?p> 寧梵點點頭,輕輕敲了敲門。
從里面?zhèn)鞒鲆宦曊堖M,有些懶散的男腔,但厚重且大氣。
推開門,看清楚里面的人后,她卻愣在了原地。兩人走進去,寧梵先一步自我介紹。
而她身邊的男人緊隨其后,“王忠山,京師專原二隊副隊長,現(xiàn)仍原職。”
“原一隊隊長白易,兩位,有什么事”
寧梵從檔案袋里拿出一張黑色的油皮的紙張,那位白館主馬上明白。
他把窗戶關(guān)上,又拉上窗簾,然后示意兩人坐下。
寧梵把紙張拿出來,那是京師專組特有的,“保密協(xié)議”。
白易拿起筆來簽了字,同時,王忠山將一部錄像機放在了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