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公領(lǐng)著一批又一批的女子進殿,世子似乎都不為所動,陛下看得心里有一些焦急,等到橙瑩時,已經(jīng)是最后一批,前面出來的人,不是面如死灰,就是灰頭土臉,黑的能與東施媲美,了。
司儀官之聲依舊最為鏗鏘有力,響遍每一個角落。
“蕃城蘇氏嬿年十八?!?p> “桂林郡楊氏林年十四?!?p> “揭陽橙氏瑩年十五?!?p> “南海黃氏實年十五?!?p> “象郡云氏年十九?!?p> 行禮過后,什么亂七八糟的都問了一遍,太子妃神色平靜。太子見蘇嬿姿容柔若水,弱柳扶風(fēng),按耐不住地問:“素氏,你素日里可善音律?”
“稟太子殿下,民女只會鼓瑟······”蘇嬿道,世子朝聲處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你······你,是你,姑娘?!壁w嬰齊驚詫,猛地站立起來。
橙瑩沒想到他果真是世子,頷首禮應(yīng),淡然自若,便道:“世子,您說笑了,小女與您素未謀面,何曾相見。”
“嬰齊,你見過她?”陛下看了一下世子,抬手指了指橙瑩,還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太子與太子妃相視而望,略有不悅。
世子離席,拂衣下跪:“啟稟陛下,臣與橙姑娘確是有過一面之緣。那日偷跑出宮,臣的玉佩掉了,是這個姑娘拾起,交還給臣?!?p> “橙姑娘,世子所說是否屬實?”陛下道。
“陛下,世子確是實話,只是不愿給他添堵,陛下管教甚嚴,小女扯謊,陛下饒命······”橙瑩俯身請罪。
“朕不怪你,繼續(xù)說下去?!北菹潞皖亹偵?,聽其言說。
橙瑩有些吃驚,未敢起身。
“陛下,您出身秦國,又是秦始皇座下平定嶺南的猛將之一,還上書秦始皇增派兩萬婦孺到此,開發(fā)荒蕪之地。”橙瑩落落大方,仍未能掩飾住忐忑不安,道:“先是各地豪杰俱起亡秦,后有劉邦項羽爭奪天下,和輯百越,漢越通婚,您為南越嘔心瀝血數(shù)十年,小女心生敬佩?!?p> 太子及太子妃對其點頭稱道。
“朕活了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個敢在朕跟前說的女子,難得難得,就算是朕的肱骨之臣呂嘉也未曾說過一字半句?!北菹掠懈卸l(fā):“橙姑娘,朕有一惑,你能否解之?”
“陛下請講。”橙瑩柔聲說,迎上他疑惑的雙眸,滿臉滄桑,只是期望著她的回答。
橙瑩若有所思,直言:“陛下與任囂為同袍,與之共商,認清局勢,蕃禺負山險,阻南海,嚴封五嶺四關(guān)(四關(guān):橫浦關(guān)、誆浦關(guān)、陽山關(guān)、湟溪關(guān)),斷四道,構(gòu)筑三防線,一以絕起義軍后患,二免戰(zhàn)火波及嶺南······并無不妥之處,亡秦已是過去,陛下無須對此再有愧疚。”
世子手心出汗,松了一口氣。
陛下龍顏大悅,當即將此女賜予世子為妻,擇日完婚,還有蘇嬿,太子見其賢淑,央求陛下將她收入世子側(cè)室。
呂相對橙瑩另眼相待,以為是個小家碧玉,卻不曾想是個能言善道之輩。
太子妃心急如焚上前,道:“還不叩謝圣恩?!?p> 世子等皆道:“謝陛下恩典?!?p> 眾臣躬身:“恭喜世子,尋得佳人?!?p> 侯在驛站的橙浩和聞訊,喜出望外。
陛下倦了,遣退眾臣王侯,剩下太子妃等看著橙瑩。
“姑娘,姑娘······”俯膝于地的橙瑩,發(fā)怔好一會兒太子妃喚她許久,未見其有應(yīng)。蘇嬿則是安立一旁,看向?qū)硪彩桃环虻摹懊妹谩薄?p> “嫂嫂······”樂榮著實嚇了她一大跳,心魂也勾了回來。
“太子妃娘娘、郡主,民女并非有意······”太子妃面如春風(fēng):“如今你已是吾兒的準世子妃,等會本宮在送你出宮?!碧渝鷦e過頭,溫柔的看著樂榮,便道:“大郡主,你帶她去游園吧!”
世子走至橙瑩雙臂,她心中泛起漣漪,甚是歡喜,兩人四目相對,視旁人作無物。一切盡收太子妃眼底,上前將其分開,還令世子回宮習(xí)文練武,不能耽擱。他行禮作揖時,多看了她幾次,才舍得離去。
蘇氏向太子妃等福了福身子,請辭出宮。太子妃見其已有去意,就不加多留,遣了掌事宮女引其至宮門。
已而,樂榮攜橙瑩信步御苑,一條條長廊,寬闊舒暢,走至曲流石渠,嬉戲打鬧,一人不慎打滑下水,另一人火速拉她上來,二人衣裳濕透。樂榮帶她去了瑤閣,換去濕衣,著上華服。
瑤閣橫木高檐,鏤空木飾,許多西式文相,越族祭祀圖騰,還有飛仙騰云,翩然起舞。
待太子妃近身侍女來報,領(lǐng)著橙瑩到北宮門,車馬徑直出宮門,樂榮眼巴巴站在那里,目送其離開。瑛紗初見樂榮郡主臉上的模樣,掩唇笑之,一并與橙瑩去了。
橙瑩車駕,一行四婢女兩士兵,蘇嬿只得了兩婢女。
蕃禺城,南越眾人之焦點,全在橙瑩的身上。
車馬已到驛站,橙浩和早就站在外面,接完女兒,就下跪:“拜見世子妃。”
“父親!”
今非昔比,她貴為世子妃,不過都是尊卑有別,君臣之禮,百姓之本分。
“姝露,你要習(xí)慣!”橙浩和道。
“是啊,我要習(xí)慣!”橙瑩自言自語。
“父親請起?!?p> “少君快過來,少君·····”一妙齡女子媚笑不斷。
“樛源兒,你別跑,快到我懷里吧,”安國少季道。
“呵呵?!?p> “啊”的意思,安國少季攬開雙臂,將其環(huán)抱入懷:“你能不要對我緊追不舍嗎?”
“不可,你我定會同為一體,何須放手。除非······”安國少季道。
“除非你為吾妻,我的一切便是你的?!?p> 二人情話繾綣,相互依偎。
夜幕降臨,安國少季將其送回飄香樓,樛源兒母親秋氏販酒多年,熬了大半輩子,才有如今的酒樓,還有十一歲的幼子樛樂。
在樛俯撒手人寰后,秋氏三母子無生計來源,便一路流浪到長安。還終日混跡在花街柳巷賣壚酒,在一次的機會,接近了某個鴇母,還以此打響名號多年來,那人十分幫襯。
喪夫守寡,邯鄲直到長安,顛沛流離,秋氏不愿樛源兒似她這樣如此窮苦一生,只望她擇一良婿,富足一生,再無憂慮。
故而,樛源兒跟隨其母,時常能與風(fēng)塵女子接觸。
樛源兒牢牢的拴住安國少季之心,位列九卿少府。終日一下朝,便來尋她。
“娘,今日何時打烊?”樛源兒嬌聲道。
秋氏一身黑衣布麻,常年不換樣式:“今日只開道酉時,十年如一日,想早點休息?!?p> “丫頭,那個少府公子對你可是有意?”
“娘,這不是明擺的事嗎,還問我!”樛源兒羞羞答答。
“你比娘有本事,你那短命的爹,在時也沒對我這般好,嫁他,就是一窮二白,死了,剩下我們孤兒寡母,舉目無親。”秋氏嘆氣,放下抹布,端坐下來。
“娘,都過去怎么多年了,再提亦是無用?!睒驮磧壕d言細語:“娘,我和弟弟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p> “好。娘就盼著你們快點盡孝心,你嫁個好人家,樛樂入朝為官,光耀門楣,擺脫良籍?!?p> “就因你父親為奴,連累你們姐弟,好不易借我的商籍為你們通了良籍,總還是人前人后抬不起頭,終究是娘無用,只能給你們體面日子過?!?p> “娘,這些事你不告訴我,我還真不知道。你已經(jīng)對我們姐弟很好了·····,怎敢奢求太多?!睒驮磧貉壑榉浩饻I花,略有酸楚。
“你可要牢牢拴住安國少季,別讓他從你身邊溜走了?!鼻锸相?。
“那是自然。”樛源兒堅定道。
“娘,姐姐,我下學(xué)了。”急匆匆的藍衣少年,跑進來,大汗淋漓。
“樂兒,你看你啊,滿頭大汗。”秋氏拿起手絹,仔仔細細地為其擦拭汗水。
“就是十一,還像個稚童那般,沒個正形。”樛源兒厲色道。
樛樂自然不受她這一套,嘟囔道:“除了擺出姐姐的架子,什么都不管,就知道天天與情郎游山玩水,讓娘辛苦勞累?!?p> “臭小子,你說什么我可聽得一清二楚,別當你姐我好糊弄?!?p> “姐姐,打住?!睒蜆凡幌肱c之爭辯,識相服軟。
“瞧你這副德行,還想做官,多讀幾年書吧,隨便去府衙當差,看你運氣好不好,伯樂相得千里馬?!?p> “姐,能不能不要丟人現(xiàn)眼,大漢的察舉征辟不懂裝懂?!睒蜆纷I笑道。
“你個臭小子,是不是欠揍???”樛源兒立即擼起袖子,舉著拳頭,一直瞪著他。
“別,我自己回房,就叨擾你老了!”樛樂快步如風(fēng),關(guān)門溫書。
樛源兒冒著頭上火氣只能熄了,乖乖地端茶倒水看門店。
秋氏見其打鬧,笑得合不攏嘴,便早早退至炊室,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