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巽怔了怔,忍不住又問了遍“你想好了,只要錢?”
景寧點點頭,賞她個珠寶首飾又不實用,還是真金白銀來得實在。
“吳順,你去賬房上支一百兩銀子就說我要用,回頭拿給景寧。你們都退下吧。”
剛才還挺高興的,怎么語氣突然就變了?景寧忍不住偷偷覷他,沒想到對方亦目光幽幽地看著她。嚇得她趕緊垂下眼皮恭恭敬敬地退行出去。
弘巽有些頭疼,這丫頭平時腦子轉(zhuǎn)的挺快,偏偏情事上面不開竅。他又自持身份不愿強(qiáng)迫她人,要等她自己開口說愿意。至于自己是什么時候動心的他也說不清楚,好在他不是糾結(jié)的人,既然喜歡了便打算以后好好待人家。
十一月十六是個好日子,也是賢親王替兒子辦滿月酒的日子。其實孩子都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只因他阿瑪和一幫親戚全跟著圣駕去了木蘭圍場,只能委屈小阿哥多等了一個月。
賢親王王府里張燈結(jié)彩,前庭后院都擺滿了酒席,還請了京城最紅的戲班子三慶班來捧場。這是皇家的喜事,除了宮里的皇帝和在外領(lǐng)兵的醇親王,其余健在的兄弟們都來了。光他們這些王爺就滿滿當(dāng)當(dāng)坐了兩桌子。
賢親王是真的高興挨個兒來敬酒。恭親王忍不住打趣他“我和五哥也就比你大兩歲,現(xiàn)在家里頭單單小子就有四五個了。老九老十比你小兩歲也是兒女雙全的人了。你和弟妹可得加油啊,爭取三年抱倆?!?p> 賢親王拿著酒杯點頭,一會兒又搖頭,說“我家福晉為了生這小子遭了不少罪,我心里頭看了不忍。子女這事兒上急不來,即便只有一個也合該是我子女緣分薄。”
恭親王跟他碰了碰酒杯“你府上又不是只有弟妹一個人,這不還有側(cè)福晉和格格的嘛?!蔽鍫敽土鶢斍槭律厦婵吹瞄_講究雨露均沾,各房各院只要安分守己都有寵,故而子女多后院也安穩(wěn)。
賢親王干了杯中酒點頭應(yīng)聲是,接著就去找九爺。
九爺站起來接話道“六哥你這話說的,如今我七哥眼里除了七嫂已經(jīng)沒有別人了。要我說還是咱們主子娘娘厲害,當(dāng)年懿旨賜婚還真就幫七哥找了個可心人兒。”
說話間小太監(jiān)已經(jīng)往他們酒杯里斟滿了酒,兩人碰杯干了。賢親王一手環(huán)著九爺?shù)募绨虻馈翱刹皇牵髯幽锬镞@份恩情我和福晉都記在心里?!?p> 說到了皇后娘娘眾兄弟和其余皇室宗親都上來湊趣,一幫人熱熱鬧鬧吃到了亥時才盡興而歸。
爺們兒散了場便在前廳里等后院的女眷出來。反正在家里頭夫妻感情怎么樣不知道,到了外面都是相敬如賓的。弘巽的車架就停在十爺旁邊,十福晉還未出來,十爺就跟他扯閑篇“現(xiàn)在咱們兄弟幾個里就剩你還沒娶妻生子。我聽說老爺子已經(jīng)給你挑好了,就差下旨賜婚了,是也不是?”
弘巽撇撇嘴“那得去問跟你傳這閑話的人,反正我是不知道的?!?p> “你別怪哥哥我多嘴,老爺子給你賜婚那也就是眼巴前的事兒。若是心里頭有看上眼的趕緊去說,省得到時候喜歡的那個當(dāng)不了正妻,當(dāng)正妻那個得不了寵愛,這樣后院早晚要出事?!笔疇敻鍫斄鶢敳畈欢?,妾室里沒有特別偏愛的,該給嫡福晉的體面都給她,目前來說也稱得上家庭和睦。說話間十福晉出來了,夫妻二人別了弘巽坐車回府。
兄弟宗親聚在一塊兒免不了多喝,起先還不怎么覺得,現(xiàn)在后勁上來了開始犯頭疼。吳順扶著弘巽回了前院正房嘉樂堂,兩個小太監(jiān)麻溜兒地上前給他寬衣解帶。醒酒湯是廚房里早就備好的只是一時半會兒起不了效果。弘巽皺眉歪在床上用手揉著太陽穴。紫金瑞獸香爐里的安神香裊裊而出在室內(nèi)盤旋一圈縈繞于房頂。
“主子還是頭疼得緊嗎?要不讓景寧給您揉揉?奴才們這幾個粗人下手沒個輕重怕傷了您玉體?!眳琼樄碜釉诖策叡M忠。
睿親王往沒說話就是默認(rèn)了。吳順識相地帶著其余無關(guān)人員退了出去。
景寧心中那個苦啊,讓她一個大姑娘給個大小伙子揉腦袋怎么想都覺得尷尬,但看看床上歪著的那個人吧,心中又有些不落忍。景寧深吸一口平復(fù)心情,跪在床邊的腳踏上伸出兩只手輕輕在他太陽穴周邊按壓?!爸髯幽催@樣可以嗎?輕了重了您跟奴才說?!?p> “可以?!焙胭阏{(diào)整了一下姿勢,將腦袋往床邊挪了挪以方便她按壓。女孩子的指尖微涼觸摸在他頭上,還真能給他混沌的腦子帶來一絲清明。漸漸的頭也不那么疼了,柔軟地手指在他頭上揉捏就莫名勾起了另一種感覺。似乎是剎那間的沖動,弘巽伸手抓住了景寧的一只手。
景寧嚇了一跳,不用去看都能感覺到對方灼灼的目光正籠罩著她。她前世好歹活到了二十八歲,即便沒談過戀愛也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但殘存的理智告訴她要保持清醒?!爸髯?,可是奴才按得不好?要不奴才下去練練,下回再來給您按?”她試圖抽回被他握住的手,然而只是徒勞。弘巽的手掌寬大有力將她的小手整個包裹起來,掌心滾燙的溫度流進(jìn)她的四肢百骸。
就這樣僵持了幾秒,弘巽松開她,翻身朝里“今日是我黃湯灌多了,你下去吧?!?p> 景寧松了口氣,明明是逃過一劫心里卻并不高興,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悵然若失。她不敢深想,起來蹲個安卻行出去。
等到房門被關(guān)上,弘巽翻過身來成大字樣攤在床上盯著緙絲帳頂發(fā)呆。自己剛才一定是魔怔了才會做出這么唐突的事情。不過他瞧得分明,那丫頭眼里沒有欣喜沒有嬌羞,只有驚慌失措,而且這也算是她變相地拒絕了他。弘巽拿手抹了把臉,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愛捉弄他,好不容易找到個自己喜歡的人兒偏偏人家還瞧不上他。
于是兩個人就各自在床上睜著眼睛到天明。景寧好歹是高壓職場里練出來的,經(jīng)過一夜思想建設(shè)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心態(tài),第二天起來該干嘛干嘛,工作得做日子得過。弘巽就更不用說了,深宮里出來的皇子誰還沒有一點面上功夫。
京城里連著下了兩天大雪,到第三日天空終于放晴,天微微亮的時候各處太監(jiān)小廝就已經(jīng)出來掃雪。整個睿親王府銀裝素裹別有一番雅致。
景寧站在廊廡下深吸一口氣,胸腔里凜冽的寒氣終于把她這幾日的積郁給驅(qū)散。張全有帶著兩個小太監(jiān)從她身后經(jīng)過“貂皮斗篷、手爐、還有茶水和糕點這些都再去檢查一遍,到時候出了岔子誰也救不了你們。”
“主子這是要出門?”景寧轉(zhuǎn)身問。
“可不是,今日正好沐休,恪親王約咱們主子去什剎??幢摇!?p> 冰嬉說白了就是花樣滑冰,景寧在王府里關(guān)久了有點向往外面的熱鬧,她說“我倒是忘了每年這個時候什剎海和護(hù)城河里最是熱鬧。還是你們好能跟著主子去外面瞧新鮮事物?!?p> “你想去嗎?”睿親王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后。眾人趕緊給他行禮。弘巽沒看別人又問了她一遍“想去么?”
景寧有些心動,咬了咬唇答“想去?!?p> 弘巽吩咐張全有“去找一身我十三四歲時候的衣裳來給她換上?!逼钊说故菦]有姑娘家不能拋頭露面的習(xí)俗,但是去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還是能低調(diào)就低調(diào)一點。景寧生得漂亮要是被別的男人盯著看可不好。
睿親王個子高十三四歲時候的衣裳景寧穿著剛剛好,寶藍(lán)色的袍子外面罩一件深棕色織錦棉馬褂,頭上戴一頂瓜皮暖帽,帽檐鑲著一圈貂毛。明明是少年的衣裳景寧一穿卻能將英氣和嬌俏完美地結(jié)合在一起,想要女扮男裝是不能夠了,這眉眼這面皮可不是爺們兒該有的樣子。
弘巽上下打量了一番“行了,就這么著吧。”率先出門上了馬車。景寧正打算去吳順身后跟著,誰知弘巽轉(zhuǎn)身向她伸手“上來?!?p> 景寧踟躕著“奴才這樣不合適吧?”
“你以為你這副模樣跟著馬車就合適了?”弘巽說完伸手一拉將她拉上了車。
到了車?yán)镒?,弘巽把手爐遞給她“冷不冷?暖暖手。什剎海那邊人多魚龍混雜,你待會下了車跟緊我別亂跑?!?p> 景寧接過手爐點頭稱是“奴才省得,主子您放心?!?p> 兩人四目相對有些尷尬,弘巽問“糕點吃不吃?現(xiàn)在還是熱乎的?!?p> “奴才還不餓,謝主子賞?!?p> “一會兒餓了自己拿來吃?!?p>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