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陽光透過眼皮,帶來絲絲刺痛。
蘇劍云恍恍惚惚的睜開眼,天色初亮,自己昨晚困倦不已,隨便找了家住宅門口睡了,迷迷糊糊間記得跟一位老乞丐交談了幾句,此時自己的身邊仍睡著幾位乞丐,但那位老乞丐不見了蹤影。
那間住宅的大門敞開,幾位家仆正整理著門口的馬廄,一匹通體雪白的馬格外引人注目,那匹馬白毛白髯,體格高大健壯,是匹難得一見的良駒,該馬面前的食槽中所盛的草料也比其他馬要多上許多。
“再等些時辰,若是洛雷他們還不到的話,就讓四哥先走。”幾聲攀談自房中響起,聲音越來越近,幾名身著同一服飾的人走了出來,為首的是名女子,身材高挑,腰間懸著一柄劍。
蘇劍云打了個哈氣,一只腳突然出現(xiàn)在身邊,耳邊響起一句:“閣下便是蘇暮云嗎?”
蘇劍云抬頭一看,來者身著武夷派內(nèi)門弟子派服,身材健壯,將衣服撐得鼓鼓的,膚色玄黑如鐵,身上并未攜帶兵刃。
“這人面生啊,要答話嗎?是天教的嗎?不過就算這人是天教的,在武夷派的地界,想必也不敢當眾怎么樣吧?何況我昨晚與中行在街上并道而行,被武夷派的人看見也是尋常?!边@般想著,卻故意搖頭道:“我不是?!?p> 那黑皮漢子道:“在下何牢,奉師兄向中行之命前來尋人。適才一路打聽,閣下面貌穿著,皆與大師兄所言一致?!?p> “我是?!碧K劍云點了點頭。
何牢道:“既然如此,請借一步說話?!?p> 一旁的女子聽到了幾句談話,扭頭看了一眼,“暮云?嗯,昨晚天駒所說的人是叫劍云,想來不是同一人。”
又看了看何牢:“‘鐵面寒嶺’何牢么?倒是頭次見到,聽聞這人身處外門時多受向中行照顧,如今升至內(nèi)門,也是向中行的左膀右臂之一。他平日不常露面,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那女子正是洛符澪,這間屋子則是神都派租下所用。
何牢前腳帶著蘇劍云離開,洛天駒后腳便從民宅走了出來:“東西都備好了嗎?”
此次英雄宴雖然名為與武夷派掌門向北天的壽宴一同舉辦,實則主要是為了英雄宴的開辦。因此眾門派所派來的代表無一心照不宣的趁著這幾日行拜山獻禮,提前恭賀,待到英雄宴開辦當天,則可專心參與。
洛符澪道:“都備好了,主禮兩只玉禮壽桃,一對福壽延綿劍,一副七劍游世圖都在此處,你點一下。其余諸般賀禮由我負責整備?!?p> 洛天駒接過清單,將幾樣主要的禮物一一核實完畢:“好,那便出發(fā)吧?!?p> 十幾匹馬車拉動,洛府的車隊啟程,向山上出發(fā)。
出了南平,一路向北,通往武夷山的大道上熱鬧非凡,各門各派上山賀禮的車隊與山上下來的車隊源源不斷,形成一條延綿不絕的長線,不少武夷派的弟子站在道路兩旁,為彼此來回的賓客提供幫助。
不僅如此,也有許多商販看準機會,在道路兩旁擺起了地攤,茶水、糕點、早餐、當鋪、古玩、兵刃等等絡繹不絕,周遭的商會都嗅到了商機,派來了不少人馬想要借此大賺一筆。
越是靠近武夷山,路上越是堵塞,洛天駒坐在馬車車頭,身旁的馬夫不緊不慢的趕著馬,時不時的朝著路邊看上幾眼。
一個特殊的攤鋪映入眼簾。
那個攤鋪老板面前擺著幾樣書籍,又有幾塊玉石,看起來十分簡略,更有甚者,擺著一兩片的殘頁,用石頭壓著。
那是個武學秘籍的攤鋪。
自武學問世以來,逾經(jīng)千年,誕生了不知多少武學秘籍,門派獨學,但其中不少都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后人難覓其蹤。因此,每當失傳的武學問世,每每遭到人的哄搶。也曾有不少人靠著千百年前的武籍開門立派,立足武林。
可既然是古籍,自然大多都不完善,因此又有專門修寫古書之人,名喚修書匠。十余年前,江湖上曾有一位修書奇匠,名喚燈青客,此人極好搜集古書奇典,經(jīng)由他手的古書大多修復完善,在江湖上頗具盛名,甚至一度推演修復出了名為“天下武學起源”的《廣散閑文》,一時間震動江湖。本人也因此遭到反噬,年僅二十四歲便被殺身亡,《廣散閑文》下落不明。
越是神秘的東西,傳言就越多,關于《廣散閑文》的下落眾說紛紜,最廣為流傳的版本是在“劍仙”洛憐天的手中。
洛天駒見那片古籍攤周圍圍了一大堆人,心中好奇,跳下車擠上前去,在地上拿起幾本書仔細觀看。翻了幾本便大感無趣,這些古籍年代不遠,只追溯到了元代,且大多都是軍中操練的軍武,與自己所練武功不符。
只聽洛符澪遠遠喊道:“快回來,路通了?!?p> 洛天駒應付一聲,撿起幾片殘頁,與攤主交付了價錢。他有個喜好,買書不好買整本,反而喜歡殘頁。只因古籍難以整本傳承,且造假甚多,反而殘頁的可信度更高一些。
洛天駒回到車上,依舊是坐在馬夫身邊,將適才買回來的幾片殘頁一一瀏覽,第一頁講述的是內(nèi)門功夫,從呼吸法門講起,第二頁是講如何調(diào)用內(nèi)力,第三頁是如何用內(nèi)力溫養(yǎng)經(jīng)脈,第四頁看到一半,后面破損,翻到第五頁,則是“上本完”幾個字。
洛天駒啞然失笑:“這攤主好心思,知道整本難賣,便一一拆開,變成殘頁來賣,買的人便多了?!?p> 這種東西留著無用,洛天駒無處存放,便塞進懷里。
車隊已經(jīng)走進武夷派山下的城里。
這座城市是武夷派的立根之本,經(jīng)營百年,共分內(nèi)外兩城,外城大多是些瓦房,與一般的鄉(xiāng)鎮(zhèn)無異,是外門弟子與過往行客暫住之地。也有為逃避仇人尋仇而遷移過來尋求庇護的外人,更有來此謀求生路的普通百姓,在這山腳下的外城中居住。武夷派是福建第一大派,來來往往的商隊、鏢局、正道門派都喜歡從此經(jīng)過,因此城中該有之物一皆具有,茶館、賭坊、妓院、當鋪、藥房、客棧等等數(shù)不勝數(shù),此時此刻正逢英雄宴開辦之時,相比平時更多了一分熱鬧。
城外進入外城,守門的是武夷派的外門弟子,從外城向上進入內(nèi)城,守門的已經(jīng)變成了內(nèi)門弟子。
許多車隊,止步于此。
內(nèi)城僅對持有令牌請柬的人開放,許多鏢局、商會、小門小派的車隊不許進入,由人引著去往外城的辦事處登記交接。
洛天駒亮出令牌請柬,大門敞開,車隊繼續(xù)向前。
外城建在山下,在半山腰處有一更大的城市,便是內(nèi)城。
“哇,四哥你看,剛從外城出來,就已經(jīng)看得見內(nèi)城的大門了?!?p> 洛天駒抬眼望去,遠處,內(nèi)城的城墻巍然矗立。云霧繚繞,宛似天上的南天門般壯闊。
昨夜在南平城內(nèi),也可看見山腰處的內(nèi)城燈火通明。
洛天駒將視線移回,距離內(nèi)城還有一段的距離。
“四哥,南昆侖的車隊也來了?!?p> 洛天駒回身看去,見身后有另一支車隊在徐徐前進,馬車上掛著南昆侖的旗幟,心中一喜:“南昆侖拜山,王遷肯定也來了?!北憷^續(xù)坐著,等待王遷前來尋找自己。
過了片刻,內(nèi)門的大門已經(jīng)隱隱可見,可王遷仍是沒有前來,別說王遷,南昆侖甚至沒有人主動過來問候。
洛天駒心中疑慮,下車向后看去,只見南昆侖派領頭之人乃是一位男子,名叫白山,正和周圍幾位南昆侖弟子商量著什么,一抬頭,見洛天駒正在前方,忙上前問道:“請問洛公子,可曾收到王遷師兄的信件?”
“沒有,怎么了?”
白山神色一頓,隨即郎笑道:“沒事,師兄他今日早晨抱恙,因此沒來,托我向公子傳個話?!?p> “抱恙?”洛天駒眉頭微蹙,一個念頭從腦中閃過,雯時間身子緊繃,心中大顫,表面表現(xiàn)得不露聲色:“即然如此,替我向王遷傳個話,就說...”
“我知道了?!?p> 白山面色依舊,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歸隊。
洛天駒快步趕回車上,心中驚懼不定:“昨日王遷尚且與我一同出入來往,怎么會一晚上就身體抱恙呢?說起來,周日晚上我就未曾見過他了,他能去哪里,他會去哪里?無論如何,他今早一定不在南昆侖之中,白山他們也是發(fā)現(xiàn)了不妥之處,但是未敢聲張,只能對外宣稱王遷身體抱恙,不可示人,以此來掩蓋王遷不見的事實。方才那幾句話又分明是為了告訴我王遷不見了,他為什么不見了?”洛天駒將昨日發(fā)生的一切抽絲剝繭般的一一捋出,總覺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四哥,你快看,內(nèi)城到了?!甭宄渑d奮的聲音自身邊傳來。
洛天駒抬起頭,見城門高高聳立,城墻堅固,顯見保養(yǎng)極好,就是以兵法攻城,也未必一時半會攻破的開,城墻上佇立著數(shù)門銅皮大炮,黑漆漆的炮管對著下面,數(shù)十位內(nèi)門弟子在城墻上巡邏,時不時向下掃視。城門向兩邊打開,吞吐著來來往往的人群。雖然還未進入內(nèi)城,但已經(jīng)可以瞥見城內(nèi)繁華的布景。
洛天駒的眉頭,皺的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