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為我的金絲雀吧
葉娉娉從上到下打量君以北,就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喂,你想不想少奮斗三十年?”
面前的青年冷著臉,他的雙手因為洗碗的冷水泛白而發(fā)皺,卻還是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好”字。
幾乎是瞬間,他就被面前的女人拉進強硬的懷抱中,
餐館的老板趕了過來,認出了她的身份,躊躇站在旁邊。
她炫耀般與他合影,發(fā)在朋友圈。
——君以北,他是我的金絲雀了。
…
她從床上醒來,準確的六點三十。
洗漱,刷牙,精選一款味道甜美的女士香水。
她甜美、瑰麗,一頭打卷兒的純黑色長發(fā)慵懶披在身后,穿一席奪目紅色長裙,明明未施粉黛,嘴唇卻艷麗得如同烈火。
葉娉娉從來不屑于遮掩自己的美貌和女性特征。
然而,任何一個膽敢因為她的外貌而輕視于她的,都會被她鬣狗般吞吃殆盡。
現(xiàn)在,她正自上而下望著君以北。
他蜷縮在沙發(fā)上,睡得很不安穩(wěn),眼下一片青黑。
這讓她想起了十年前自己第一次見到君以北的時候,還是個孩子的他那嬌慣慵懶的模樣。
像高高在上的貓咪,她愈加回想這樣的眼神,就愈加沉溺在其中。
她走過去,俯下身來,握住君以北的手。
看著他纖長的睫毛顫動,而后猛然睜開。
他在清醒的那一瞬間,就彈簧一樣向后逃去,幾乎要從她的那張寬大的沙發(fā)上摔下去,卻被她一把捉住了腳踝。
她明明那么嬌小,卻好似有無窮的力量。
“小少爺,”她說,“希望你做了好夢。
…
她曾經向君以北求婚過。
彼時,君以北還是高不可攀的小少爺。
君家雖岌岌可危,但暫時也不是她一個所謂的商界新貴能夠囂想的。
更何況,她還比他大六歲。
好吧,這件事其實是她做得不對。
但是,當時才剛剛成年的小少爺?shù)拇_是被嚇到了,躲在母親的后面,悄悄探出頭來打量她。
葉娉娉仍舊記得,那日風清氣朗,是個桃花盛開的春季,而他的眼睛是一種如同琥珀一般的淺棕色。
接著,君家就飛快傾塌。
等到她再一次聽說君家的事情,竟然已經是君家徹底破產之后。
君以北的父親畏罪潛逃,不知所蹤。
幾個有血緣關系的哥哥姐姐坐牢的坐牢,事不關己的高高掛起。
私生子為了爭奪那可笑的一丁點兒財產,鬧得一地雞毛。
而最寵愛君以北的母親卻查出了腎衰竭。
他把自己得到的財產全部變賣了,只為了留住母親的命。
沒日沒夜的打工,他站在鏡子前,看著仍舊站得筆直的自己,卻頹唐萬分。
醫(yī)院的催款單雪花一樣紛至沓來,母親的病是無底洞,可是他不想放棄。
所以,當葉娉娉問他“你愿不愿意成為我的?”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他已經不是她喜歡的那個君家的小少爺了。
只不過是她花錢養(yǎng)下的金絲雀而已。
“小少爺,”他聽見她的聲音,“雖然現(xiàn)在有點強人所難?!?p> “但,我們可不可以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呢?”
母親立刻被轉入最好的醫(yī)院。
他拎著果籃去看望母親,在她蒼白的笑容中撒謊:“媽媽,我已經找到了更合適的工作,你安心治療就好?!?p> 出了門,看見葉娉娉站在一輛純黑色的寶馬7系前,把墨鏡抬起來,笑容危險。
他的腳步頓了頓,直到她朝著他伸出手來,才坐進副駕駛。
他可能永遠都無法習慣這個。
“小少爺,”她柔軟的聲音魅惑響起,君以北扭過頭去看,卻只能看見她雙手放在方向盤上,認真看著前方,“你會開車嗎?”
看見他窘迫搖搖頭,葉娉娉才想起來,君以北以前就是個小少爺,出門都有車接車送,根本就不需要會開車。
“那,給你配個司機怎么樣?”她說,“或者我送你去學駕照?”
君以北淡淡道:“就不害怕我跑了嗎?”
急剎車,要不是安全帶,君以北以為自己會撞破頭。
他扭過頭去,她明明含著笑,眼神卻森冷到不寒而栗。
她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低下頭注視葉娉娉那雙純黑色的眼睛:“你要是敢跑,我就剪掉你的翅膀,將你鎖在高樓上,當我的金絲雀?!?p> 君以北神色一動:“我現(xiàn)在不是你的金絲雀嗎?”
她松開手,臉上竟然飛起紅霞來:“你是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男朋友?!?p> 車后不耐煩的喇叭聲一片。
…
雖然君以北不覺得自己應該用他的垃圾來麻煩葉娉娉,葉娉娉還是堅持要他把自己所有的行李都搬到他們住的地方來。
君以北本來就沒有多少東西,搬到葉娉娉家也方便。
她從他的手中接過那兩個沉甸甸的箱子,竟然是打算親力親為。
走了幾步,葉娉娉停下:“小少爺,你的豎琴呢?”
“早就賣掉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葉娉娉接著往前走,“有幾次我去見你,見你正在擺弄豎琴,當時我以為看見了某個少年的神明?!?p> “就算是神明,也要屬于我?!彼nD了一下忽然說,“你還有再上學嗎?”
君以北搖搖頭:“自從家里出事后后就沒去了,管弦樂并不能讓我的生活變得更好。”
他竭盡全力保持著平靜,壓抑過頭卻讓他的聲音多了幾分沙啞。
“但我會很開心?!?p> 她忽然沒頭沒尾地說,君以北就像完全無法理解她的話一樣看著他的背影。
“去接著學吧,我供你?!彼畔孪渥?,幾乎是是留戀地撫摸著他的臉龐,“如果你能為我彈奏豎琴的話,我會有一種——瀆神的快樂?!?p> 車子走過陌生的街道。
她遞給他一把鑰匙,讓他打開門。
看著自己的東西一點一點地填滿面前的空間,君以北知道,自己和葉娉娉的糾纏又深了幾分。
他順從地站在門外,直到她讓他抬起頭來,才發(fā)覺眼前的房間和以往自己所住的那間別無二致。她竟是不知什么時候窺探到了他的私人領地!
“過來?!?p> 她招手,他愣在當場,直到身體被狠狠拉了一下才跌入一個柔軟的懷抱。
他聞到了鵝梨帳中香的暖意。
“讓你的一切都成為我的,”她的聲音悶悶在他的胸膛傳來,“如果這樣的話,我就幫你報仇?!?p> 葉娉娉如愿以償從君以北的臉上看見震驚和羞憤。
她純潔無暇的小少爺,第一次睜眼去看世界,就被灰塵壓得抬不起頭來。
她看見他淺褐色的眼睛中流落出的慌亂,驚慌失措的樣子像迷途的鹿。
他淺色柔軟的嘴唇顫動著,她給他時間,過了好一會兒才問:“向誰?”
說來俗套,不過就是百年大樹根基潰爛、徇私舞弊外加五毒俱全。
其實君以北一直都知道,他知道父親是怎么堂而皇之地介紹私生子的,他知道他的哥哥姐姐們是怎么互下黑手的,他當然也記得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是怎么被退下湖水掙扎著醒來然后大病一場。
醒來的時候只看見媽媽悲傷的眼睛:“媽媽不求你出人頭地,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于是他成為了家里唯一一個沒有從事家族企業(yè)的孩子。
他沉迷于他的樂譜,他的琴弦,他雙手翻飛時的幻想。
他其實從來沒有出于自己的意愿活過。
他聽著那令人作嘔的故事從她那張嬌艷的的嘴唇里漫不經心吐出來,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夠了!”
如此地呵斥,他立刻止住聲音,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發(fā)出來的。
葉娉娉看著他踉蹌后退,幾欲摔倒,卻忽然像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滿懷歉意。
她伸出手來:“過來。”
小少爺?shù)狼傅溃骸拔也皇枪室獾?。?p> “我是有意的,”她一把將他拉入懷中,“有意想抱抱你?!?p> 青年聲音顫抖:“我為我剛才的無理向你道歉。”
他低下頭,看見自己的影子映在她眼中的黑色湖面里。
“你永遠不需要向我道歉,”女人的聲音魅惑,“不然的話,我可能還會想聽更多,更多?!?p> “葉小姐……”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只手指按在唇上,她強迫他彎下腰來,在他耳邊小聲道:“你真的不知道應該叫我什么嘛?”
“叫娉娉,明白了嗎?”
她惡趣味地笑了一下。
…
有了最好的看護,雖然母親的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但君以北去看她的時候,她的精神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