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客來見?!?p> 少年垂眸恭敬地輕輕喚了一聲,卻并無來人出屋,只有一聲淡漠的女音,“這么晚了,可是何人?”
女音里透著幾分嬌嫩,估摸是一十六七的少女,卻并無少女本該擁有的純真活潑,只有淡淡的疏離之感,予人一種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敬意。一眾將士霎時噤了聲,先前的抱怨消失得一干二凈,似是怕驚擾了屋內(nèi)靜修如天人般的少女。
“是北陳上將軍麾下的軍隊,說是中了毒,前來尋求救治。”少年回道。
話音落下,卻再無任何答話,只余下漸起的幾聲蟬鳴與空谷傳響的鳥雀啼鳴,沒有眾人想象中的煩厭的話語,只有疏離和淡漠,索性不作回復,好似這一切都不足以勾起屋中女子的半分情感一般,如若一片塵埃來訪,只是靜待其自己消散,不留不趕,盡是路人。
“你家姑娘的意思是……”副將猶豫著開口小聲詢問身前的少年。
“姑娘的意思是,你們可以走了?!鄙倌昊厥滓嗍堑囊痪?,似是完成了任務般,也不去管眾人的去留,抱著懷里的陶壺徑直走向屋旁的深褐色水缸,給里面滿了水,便取了一塊干凈的白帕,坐在涼廊上細細地擦拭著手中滾動著水珠的陶壺。
副將聞言有些許氣惱,又回頭看了看身后馬上已經(jīng)開始咳血的兵士們,急得如蟻食心,“將軍,你看這……”
蕭楓鳳眸神色有些晦暗,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讓身側(cè)的副將看不清究竟是怒是悲。不待副將說些什么,蕭楓便上前一步單膝緩緩下跪,雙手舉于身前,微微垂首斂眸,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在下蕭楓,還請姑娘出手相救?!?p> 男人這一跪,身后的將士驚得頓時瞪圓了雙目,反應過來后便覺得有失將軍威儀,欲上前將將軍扶起來,卻只得到蕭楓一記冰冷警告的眼神,眾人便不再敢多言說半字,望了眼身后半死不活的弟兄,只能硬著頭皮跟著蕭楓跪下行軍禮,請求少女出手相助。
那正在擦拭陶壺的少年有些驚愕地睜著一雙黑夜般的烏色眸子,不由轉(zhuǎn)頭看了看屋內(nèi),似乎真的抱有一絲希望以為這性子淡漠寡欲的姑娘能軟下心來破一次例,然而,等待眾人的仍是一片死一般的寧靜,竟連風聲都消散了,靜得比平常的吵鬧更加令人難耐,讓人耳朵有些生疼,心煩氣燥起來。
而此時,偏是天公不作美,霎時間便有黑云壓頂,掩住了本就沒幾分光亮的白月,此下天穹更是不見半粒星辰,唯一的光亮,便是那偶爾一躍閃過重重云層的閃電,借了風的勢力,劈開這無窮的黑夜。
山風最是猛烈,勢一起便難停,紫竹林已是被刮掠得簌簌亂響,土石揚起,雜音交錯。半刻后,便是瓢潑大雨,打得這滿山的樹稀稀落落,淋得眾人幾乎睜不開眼,眼前雨霧蒙蒙,唯一能安慰的,也許是這雨聲沒那般靜了。
少年在涼廊下避雨,看著雨霧中隱約的眾人,還是半跪的姿勢,半分不曾動過,便無奈地搖了搖頭。
蕭楓眼睛不抬半分,似是看不見這如瀑般的雨,只是那么跪著。身后的一眾將士聽著淋了雨后更是痛苦得嗚咽不已地士兵們,更是急得眉頭直跳,然而沒有將軍的命令,即便是心里有怨,也不敢吐露半個惱字,只是默默祈禱著這屋里邊的那位神仙能下一次凡,救救身后的一眾弟兄。
四個時辰的雨,打落了一池的荷。
一眾將士已覺天色微微亮起,但因了這厚重的烏云,不見得一分霞光。雨總是無情的,哪怕面前的人心懷了朝圣般的敬意。然而,眾人卻覺得似突然間有了什么不同般,細細聽去,竟是那緊閉的木門被輕輕推開了。
“小璟,你帶他們進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