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綿，江城的天通常都是這個樣子，只不過這次稍有些反常，不見太陽的時日已經太久，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記了晴天的風景，不過好在現(xiàn)在是午夜時分，大部分人家早已進入夢鄉(xiāng)。
有人享受舒適，就有人遭受苦難，人事盡到天意如此，再多的抵抗也是徒勞的。
“再多的抵抗也是徒勞的，裴先生，你說呢？”彎腰駝背，戴著眼鏡的年輕男人頭發(fā)亂作一團，他身材看著瘦小，但實際都是均衡的肌肉。
肩膀在顫抖，兩手十指交錯在一起也輕微的抖動，被稱為裴先生的人低垂著頭，漆黑的屋中只有側面的月光映照著他慘白的臉頰。
看上去害怕的發(fā)抖的人眼神卻出奇的平靜，對方冰冷的武器直勾勾的沖著他的眉心，他卻依舊沉得住氣。
“啊啊，對，是的是的……您要我做什么，您盡管說，求求你，求求你，別……”
“砰！”
終究還是老天沉不住氣，烏云籠罩了數日，還是被驚雷一聲劃破，天空頓時大雨傾盆。小小的玻璃碎裂聲被掩蓋的無影無蹤。
“嘭！啪啪啪……”槍響的瞬間，平滑的鋼化玻璃桌被一膝頂起前翻，一雙拷在一起的手劃過月光成掌劈下，由腿部發(fā)力，腰際帶動全身，千鈞一發(fā)之時出手，靜若處子，動若驚雷。
對面那人全身裹在黑袍之下，臉被遮擋嚴嚴實實，他也是了得，一槍未中果斷腕甩而出，三米距離轉瞬將至，電光火石間左腳架住力道尚未卸去直沖而來的膝部，接力向后仰倒。而右腳則是踩準桌面落點，準備接住要翻過來的桌面。
這黑袍人雙手交疊迎擊對方劈面而上的掌刃，借助的是對方右膝頂撞和自身仰倒的力量。
短短一秒，博弈數招。
黑袍人踩下桌子，已然腳踏實地，裴先生掌擊力道卸去身子還停留半空，武夫大忌騰空而起，他且是為了偷襲，卻根本想不黑袍人破解的如此完美。
掌心下壓，裴先生企圖借力向后退去，卻未曾想黑袍人又做出出人意料的動作。
腳尖松開左腳，黑袍人直接放棄平衡徹底向下跌落而去，同時右腿反沖頂膝向上，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沒有一點遲疑。
見勢不妙裴先生瞪大了雙眼，手上無處借力只得跟隨黑袍人向下倒去，這一下去，必定直撞到那鐵一般的頂膝，屆時內臟重創(chuàng)，一招斃命。
牙關咬死，千鈞一發(fā)之際裴先生腰際發(fā)力向左翻轉，堪堪避開了直擊要害的頂膝。他雙掌觸底，卸力落下，而此時黑袍人頂膝落空借力后空翻而去。
距離拉開，裴先生和黑袍人近乎同時再次站起，而這一次，黑袍人手中沒有了槍支。
方才裴先生動手迅速，黑袍人扣動保險的時候他便已經做好準備，那子彈偏離的厲害，從側面的窗戶打出去了，未傷及他分毫。
“年輕人不講武德啊，差點被你偷襲得手了?！?p> “你倒是好意思，用槍！”
“時大變了，帶人。你沒聽過七步之外槍快，七步之內槍又準又快？”
眼神銳利，裴先生死死盯著黑袍人，謹防他的下一個動作
“沒用的，你們今晚都得死，裴顯云，你就是第一個?！?p> “死也要帶你下去！”指節(jié)啪啪作響，裴顯云兩手靈活無比，好似未長骨頭一般，緊束縛著他的手銬應聲而掉。
“裴先生，都說了沒用的。這么和你說吧，我對你的本事一清二楚，有著縮骨的功夫肯定不會理會手銬這樣的東西。所以給你戴上的時候你也根本沒在意，那手銬內的一圈，都是淬過毒的?！?p> 裴顯云呆愣片刻，低頭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臂青紫一片，血管高高凸起，里面流著的青血一點點蔓延，只消片刻就會流到心臟，無藥可解。
“你……”
“本來沒啥事的，你剛才突然動用真氣，加速血液流通、真氣循環(huán)，本來你是不用被毒死的，可惜。喏，自己造的嘍……”
“你……”
“我保熟啊，我賣手銬的，能給你賣無毒的？安心去吧，嗯……我看看，還剩十秒，倒計時什么的還是算了，就當給你個驚喜……”
眼球凸出，臟器開始衰竭，裴顯云死死盯著黑袍人的臉，想透過漆黑的面罩看清他做鬼也不能放過的臉。
“什么眼神啊，嘖嘖嘖……哦，還剩三秒。來，這個給你，拿去玩吧。知道你想看我長啥樣，我就是怕你看了，死后也不好過?！?p> 黑袍人摸出一塊玉佩，一步走上前來，看著眼睛瞪的跟個泡泡似的裴顯云，默默的把玉佩塞到他手上。
“我嘛，唉，滿足你死前最后一個愿望吧?！庇嫊r最后一秒鐘，黑袍人放下兜帽，取下面罩，里面藏著的是一張文質彬彬，看起來有些蠟黃的臉。
“要是戴個眼鏡，就和我一模一樣了……”裴顯云意識存留的最后一秒想到。
……
“和尚我呢，不抽酒不喝煙……一生懸壺濟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道友你這是何故……”
身材健碩，頭頂六個戒疤，身著藍綢僧袍，慈眉善目一個和尚，如今卻下跪在地雙手合十，一串佛珠在手中翻轉不停，嘴角不停溢出鮮血。
和尚僧袍破破爛爛，上面全是塵土和破洞，露出的白色內襯上還粘連不少鮮血。
他跪的不是面前這個頭戴天師冠，一身八卦袍，臉隱藏在面具下的道人，而是道人腳邊斷氣的老頭。
因果牽連不斷，這個老人和他素不相識，但確實是因他而死，一口齋飯，一場災難，一戶家破人亡，一世因果報應。
點點佛光從老人尸體上逸散，老人一生行善積德無兒無女，老人生活窘迫從未有一句怨言，如今卻落得這么個下場。
和尚看得清別人看得清的，也看得清別人看不清他修佛，卻不修西方佛，他只修自己的佛，名為善惡。
心境堅韌，覺者之所以不如命運長河，是因為看的太透，和尚看不透，所以來報老人的因果。
然后老人追尋真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