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太陽好像壓在大地上一樣炙烤著。
靠近地面的空氣滾滾翻動,發(fā)白的枯草在路沿上稀稀拉拉。一個小村避蔭一樣躲在山腳。
“這是鬧海營?”一個頭探出車外也不知道在跟誰說話。
他瞄到村子口立的石頭上寫著鬧海營三個大字又把頭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又從他那綠色大皮卡上下來,是個黝黑黝黑的漢子,精瘦,眼眶有點凹陷,手指像樹枝一樣,乍一看很滲人,在看幾眼又覺得有些奇怪的順眼。
他走進村里一個小賣鋪問李強家在哪里,村里人給他指了路,問他干什么,他只說是他朋友便徑直走過去了。
村里人看著村口停的大皮卡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么。
那人照著村里人指的路走,見到個院子,掩著門,他便推門進去了。
院子里面亂的很,破爛的自行車倒在地上,地倒是能看出好磚鋪的,可早已破破爛爛埋埋汰汰,什么污漬破罐那那都是,活像個垃圾場,綠頭蒼蠅嗡嗡的響著,加上毒辣的太陽,不由讓那人皺了皺眉頭。
院子中間是一顆有年頭的榆樹,枝繁葉茂,沒進樹蔭底下,都有一陣清涼的感覺散發(fā)出來。樹根旁邊沒有磚鋪著,倒是有個孩子在挖土玩。那孩子也沒有發(fā)現院子里多出個人,還玩的不亦樂乎。
“李強是你爸么?”那人上前問到,聲音沙啞。
那小孩頭也不抬還是挖著土玩“我爸是我爸”
那人蹲下來問“這院子有人住么?”
“我”小孩挖好了坑站了起來。
“那這院子里有大人么。”那人繼續(xù)問。
“你”小孩脫了褲子,直接朝剛挖好的洞噓噓,完了還打了個哆嗦。
那人笑了起來,伸出手想摸他的腦袋。
手伸到小孩面前,那小孩一看他的手就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褲子也沒來得及提上,哇哇就哭。
“喂,干嘛欺負我兒子”
只見一個胡子拉碴,蓬頭垢面的人從屋子里鉆出來。
“李強?”
“我是”李強過去給兒子把褲子提上,盯著那個奇怪的人。
“李強”那人笑著站了起來“我知道你老婆的事”
“你知道她去哪了?”李強打起了精神。
那人不說話,依舊笑著看著他。
李強吸了兩口大氣“大家都說我老婆跑了,你知道在哪?”
“我不僅知道,我還能找到她”那人不緊不慢的說“不過我要你幫我做件事”
“你是知道我老婆的事才來找我,還是為了找我才調查的我老婆的事?”李強摸了摸滿臉的胡茬“我憑什么信你”
那人笑了笑,從兜里掏出來一張卡“這卡里有個千把萬的,只是我隨便帶身上的一張,我這個人最近信佛,想去XZ”
那人走到李強身邊“大法師說我此行有災,須有伴行人才可化解,自當晚沐浴戒齋三天,解數求卦算出你的名來,我費了不少功夫把你從這小村找出來,又費了不少功夫找到你的一些事。”
李強有些不信
“哎”那人挑著眉毛摁著他的肩膀“你要幫我,我才能幫你啊?!?p> 李強看著面前的男人,又看了看兒子
“走,別和尿泥了”
男孩不情愿的站了起來滿手的泥直接蹭在身上。
“這就走?你不收拾收拾?”那人問道
“沒什么收拾的,我就帶個個兒子?!?p> 李強朝那人伸手
“給點錢買煙”
…………
…………
夜晚的馬路上格外的清涼,路邊一顆顆枝繁葉茂的大樹散發(fā)著屬于它的氣息。
皮卡在馬路上奔馳。
“你這么有錢不雇個司機?”
李強深深吸一口煙,煙頭的火圈明亮的沖到煙嘴又暗了下來,一閃一閃的,煙氣緩緩從鼻孔冒出,熏的懷里的男孩直咳嗽。
“朝佛求圣自己開,心誠”
李強點了點頭“我之前不信佛,我就信我自己,非常信”
“非常信?”那人接著茬
“這么說吧,當年親眼看著我爸咽氣,要是換我,我咬咬牙我覺得我還能活過來?!?p> 那人笑了搖了搖頭。
李強又點了一根,淺吸了一口,也笑了
“不過我還是信了佛,我喜歡賭,我覺著啊肯定有個賭佛,在你剛賭的時候給你點運氣,讓你喜歡上,等你喜歡上就把運氣拿回來,還得搶你點什么,不是什么好佛?!?p> 李強看那人,等著他搭茬。
那人呆了一會問道“就因為這信了?”
“不是”李強搖搖頭“我信有佛,是因為我信有妖,有鬼?!?p> 那人沉默了一會李強就繼續(xù)說下去
“我那次賭完回家我兒子呆坐在地上傻了,媳婦沒了,整個房間都是陰冷陰冷的”
李強把煙掐滅了,盯著那人“他們都說我老婆跑了,你覺得呢?”
那人搖搖頭沒有看他,也沒有順著他的話說“你信佛不是因為佛祖救了你嗎”
李強不言語了,低頭看著懷里的男孩。
“我瘋過一陣,我在想人活著為了什么,人死了去哪,我們從娘胎里來最后到墳頭里去,就是這么活著,我瘋的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媳婦兒在旁邊,我突然感覺自己像躺在棺材里一樣,閉上眼滄海桑田一瞬之間,所有的所有都在發(fā)生,所有的所有都與我無關”
李強用手指掐滅了煙,丟了出去
“我好的那天是我想通了,我想的在明白我還是一個人,為什么要折磨自己呢,我和我爹一樣,和別人一樣活著不就行了嗎?”
那人點了點頭“我叫丘也,你幫完我后,我肯定告訴你想知道的?!?p> 李強沒有回話,車飛快的開著,路的盡頭在他的視野延伸,兩旁的事物像抹開的顏料一樣拉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