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瘵疾①嗎?”柯澤渾身脫力地癱在地上,開始了他的講述:
那日大著肚子的女子登門后,柯老爺明面上許她留在府中養(yǎng)胎,是夜卻讓幾個家丁偷偷綁了她上馬車,扔到了百里外的亂葬崗上。亂葬崗地處荒涼,周圍沒有車馬經(jīng)過,女子孤身一人在那,一時是尋不回柯府的,且又是寒冬臘月,柯老爺想著那女子必定撐不了多少時日。
那女子的情況尚不得知,柯老爺卻在次日毫無征兆的病倒了。他初時是上吐下瀉,渾身發(fā)熱,不到一個時辰便渾身腫脹,皮肉如鼓面一般撐開,等到大夫趕到府中的時候,他竟已經(jīng)開始口吐黑血了!
“柯老爺恐怕是得了瘵疾①,”大夫臉色慘白,“這病實在來得古怪,老夫只在醫(yī)書上見過,染上此瘵疾者幾乎是三日內(nèi)必死……”
“大夫!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阿父!需要多少金銀我們都會給的,你要什么人參補(bǔ)藥都盡管開!”柯澤死死抓住大夫的胳膊,不讓他告辭離去。作為家里唯一的男丁,柯老爺?shù)瓜铝?,闔府上下只能靠著他一人周全了。
“柯公子,不是老朽不肯治啊,實在是此病藥石不治,老朽醫(yī)術(shù)不精,不會解此癥,您還是另請名醫(yī)吧……”
聽他說柯老爺藥石不治,柯澤一下就愣住了,老大夫趁機(jī)從他手里掙脫出胳膊,麻溜的跑了。
只這一日,柯府已經(jīng)請了全建安郡的名醫(yī)上門診治,結(jié)果每個醫(yī)者看后都是直搖頭。
柯澤索性讓下人貼出告示,只要誰有辦法治好柯老爺?shù)牟?,重賞十萬兩雪花銀!還贈城郊的莊子一座!
如此重賞本應(yīng)人人趨之若鶩,可是,因這一整日柯府門前的大夫來來去去,柯老爺?shù)昧瞬恢沃Y瘵疾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大街小巷。世人雖愛財,但也不會不自量力,人家那么多大夫都說治不好,誰又敢說自己有辦法呢?
是夜,柯澤和柯夫人在柯老爺病榻前侍疾,小妾卻神色惶惶的跑進(jìn)來,直直地跪下了。
“公子,夫人,老爺不是病了!老爺這是被桃花煞反噬了?。 毙℃槌榇畲畹赜门磷幽ㄖ蹨I。
“什么桃花煞?”柯澤和柯夫人一臉不解,小妾這才把自那和尚開始的預(yù)言到之后的事全部一一講來。
“這么重要的事為何不早點告訴我!”柯夫人一拍床沿,豎眉站起。
“是……是老爺不讓妾說的,說是怕您會擔(dān)心……”小妾唯唯諾諾的答道。
“這種玄說果真可信?”柯澤有些懷疑。
“是真的!妾曾在道觀聽人說過,凡是被煞反噬的人,都是渾身腫脹如鼓,口吐黑血,同老爺這般無二,只不過……”
“不過什么?”柯夫人問。
“慣常都是反噬到命煞者本人身上的,不知道為何會是老爺……”小妾小聲地說。
“你是說,本公子也會如此?”柯澤向前一步。
“這個……妾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柯澤拔高聲調(diào),眉間有絲慌亂。
柯夫人倒是比較鎮(zhèn)定,一把拉住了他,“兒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阿母不能拿你和全府的將來賭一個不可能?!?p> 她對小妾說:“你既知因由,可有什么破解的法子?老爺?shù)那闆r你也看到了,大夫說至多活不過三日,你口中說的那煞,可活多久?”
“也、也是三日,第一日腫脹高熱吐血,次日皮膚腐爛生蛆,第三日只剩白骨……”小妾哆嗦著身子說,見公子和柯夫人臉色慘白,她又急急磕頭,道:“妾那里還有一箱觀里留下的書籍,里面有許多觀主留下的孤本,許、許會有破解的法子……妾已經(jīng)翻找了一日了,今夜妾定接著再找?!?p> “你一人之力,能找?guī)妆??何況你又不通文墨,如何能看懂其中的意思?”柯澤皺眉,“你把那箱書抬過來,我們一并翻找?!?p> 如此翻找了一夜,幾人都未合眼,直至天剛明時,柯澤總算找到了一本殘破的古書籍。
那書已經(jīng)被燒掉了一小半,剩下的大半中,有一頁隱約記錄了桃花煞的反噬解法:“至親血肉,啖之可解,尤以襁褓②幼兒為宜?!?p> 竟是要吃人!柯澤嚇得把書扔在地上,其余二人皆看過來。
柯夫人也看到書上的內(nèi)容了,隨即皺眉,小妾不敢吭聲,只低頭在邊上偷瞄。
“再找找吧?!笨聺蓮淖腊概云鹕?,忽地兩眼一黑,竟然暈了過去。
“澤兒!澤兒!”柯夫人慌忙去扶他,才碰他的身子,臉上頓時大駭:“怎地如此燙人?!”
“來人!快來人!快去喊大夫!快去!”柯夫人大喊。
小妾癱軟在一旁,臉色煞白,嘴里喃喃地道:“反噬了……反噬了啊……”
煌煌其華
①瘵疾:[ zhài jí]疫病。亦指癆病。 ?、隈唏?古代指剛出生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