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輕輕地劃動著船槳,小船順著河流慢慢漂向了遠(yuǎn)方。
河道兩側(cè)人來人往著,莉莉莎看向了人群,她將目光定格在了一戶人家的身上,那對夫妻帶著兩個孩子正逛著街,小孩互相追逐著,他們繞著自己的父母來回跑著,一邊跑一邊時不時驚笑著露出了他們還未長齊的牙齒。
雅注意到了莉莉莎的目光,或許莉莉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吧,她將目光收回后看向了河流的遠(yuǎn)方,莉莉莎開口道:“我們到底要去哪里?”
“不是說好了嗎?去找找看河流的盡頭究竟是在何處?!?p> 兩人隨著小船漂過了城區(qū),在穿過了城內(nèi)的農(nóng)田后,他們來到了城墻之前。從城墻上放下的鐵柵欄擋住了前方的水路,雅不得不將船停了下來。船頭撞到了柵欄上,莉莉莎冷哼了一聲,“看到了吧?繼續(xù)往外面走就是中心湖了,我說過的,盡頭就是湖泊?!?p> 莉莉莎用事實證明自己是對的,可當(dāng)她以為就此便可以懟的雅無話可說時,雅卻開口說道:“是嗎?可我看并不一定?!?p> 莉莉莎回過頭看向了雅,她不禁皺了皺眉頭,如今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雅也就是死鴨子只剩嘴硬了。
接著雅說起了他的想法,他說河流流向湖泊,湖泊化為雨水再次變?yōu)楹恿鳎@過程一直反復(fù),永無止境。如果說湖泊是河流的終點,那么從某種角度來看,河流亦是湖泊的終點。莉莉莎聽后依舊不屑一顧道:“那又怎么樣?你浪費了這么多時間帶我來到這里就是為了給我講這些哲學(xué)的嗎?”
“可我們亦不是如此呢?從先輩到我們,文明與文化傳承至今,千百年的歷史源遠(yuǎn)流傳沒有盡頭,甚至超過了我們的認(rèn)知。”
莉莉莎覺得雅有點煩人了,她起身就要往鐵柵欄的一側(cè)走去,當(dāng)她跨上石臺時,雅卻在她的身后說道:“就像是我剛才說的,或許我們可以從另一種角度去思考父輩與我們的關(guān)系吧?我們所有人都是文明的傳遞者,在這條沒有盡頭的河流之中不斷維護(hù)著那束名為“未來”的火炬,我們乃至后世萬代都是他們的希望?!?p> “可你又懂什么呢?”莉莉莎朝著雅說道:“不要以為我年紀(jì)小你就可以隨意哄騙我。我都明白的,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我不過是個強行施加的職責(zé)罷了?!?p> “我與你一樣。不過你比我幸運,你起碼還有你爺爺?!?p> 莉莉莎停下了腳步,雅見此繼續(xù)說道:“你是沙朗德的希望,是他努力向前的希望?!?p> “可媽媽離開了,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希望嗎?真是可笑?!崩蚶蛏f著立馬轉(zhuǎn)回了身子,在雅開口前,她打斷對方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啰嗦?行了別再說這些了,我要回去了。”
莉莉莎說罷沿著石臺階走上了農(nóng)田,雅放下了手中的劃槳,他在將繩索繞掛到河邊的柳樹干上后,立馬趕到了莉莉莎的身旁。
“來找我不過是爺爺?shù)拿畎??其實你本不用聽從他的,你又不是柯蒂利亞城的人。?p> 雅本想說自己只是尊重沙朗德,而并不是聽從對方命令行事。可雅還未將此話說出口,莉莉莎突然停下腳步佇立在了原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雅見到了農(nóng)田內(nèi)正在忙碌著的農(nóng)戶。
農(nóng)戶蹲在一個木箱子前,那人伸手朝著里面摸索著什么。
雅見此問道:“你對他們很好奇?一路上總是看到你朝著路邊的人看著。”
起初,莉莉莎并沒有理會雅,她朝著農(nóng)戶走了過去,但是當(dāng)她走到一半時都沒有發(fā)現(xiàn)雅跟上來后,莉莉莎回頭看向了雅,“喂,你這人怎么回事?走路怎么慢慢吞吞的?”
雅注視了莉莉莎一眼,隨后他走上來前,這時莉莉莎才感覺到了對方身體的異樣,她見到了雅有些發(fā)抖的左腿于是不懷好意地問道:“不是吧?你這么大一個人,居然走這么點路就累成了這樣,真不知道你剛才哪來的勇氣說教我?!?p> 莉莉莎說罷再次走向了農(nóng)戶,雅也緊跟在她的身后來到了前方的木柵欄處。農(nóng)戶在見到兩人的到來后,他起身朝著莉莉莎與雅打了一聲招呼。莉莉莎沒有回應(yīng)對方,她就只是看著,畢竟在她的眼里,平民是不值得自己回禮的。
雅為了緩解左腿的麻木,他靠在了柵欄上,隨后他向農(nóng)戶詢問對方一直蹲在木箱前是在做什么。
“春天已經(jīng)到了,我正在查看小雞的孵化呢,大人?!?p> 一聽到有小雞,莉莉莎的眼中閃出了一絲驚喜的光芒,“小雞?就在那個木箱里面嗎?”
農(nóng)戶見眼前這位大小姐對小雞十分好奇,于是他上前為兩人打開了柵欄,莉莉莎立馬跑到了木箱前,她朝著箱子內(nèi)看去,見到了正掙扎著要從蛋殼內(nèi)擠出身子的小雞。其中有幾只小雞已經(jīng)來到了蛋殼外,它們的身體濕漉漉的,就蜷縮在秸稈之中。這個場景和莉莉莎想象中的差別有點大,她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渾身金黃色,身體圓滾滾的雞仔,可眼前這些小雞談不上可愛,說是有點惡心倒是應(yīng)該的。
莉莉莎注視了一會卡在蛋殼內(nèi)的小雞,她問農(nóng)戶道:“我見你剛才用手撥弄著它們,怎么現(xiàn)在停下來了,再不幫幫它們的話,它們會出不來的吧?”
農(nóng)戶聽后微微一笑,他向莉莉莎解釋說自己從未幫助小雞脫離蛋殼,他剛才將手伸進(jìn)木箱只不過是在將那些出生的小雞放置到合適的地點,以免它們壓在一起站不起來。
莉莉莎聽后再次看向了木箱之中,她發(fā)現(xiàn)其中有幾枚蛋只是破了個殼,其中的小雞就堵在里面不動彈了。
“太殘忍了?!崩蚶蛏乱庾R地感嘆道。
“可這就是生存啊,我的小姐。就算我今天幫助它們出來了,身體孱弱的它們過不了多久也會因病死去。”
莉莉莎不在作聲了,為了不讓氣氛變得更加凝重,雅將話題轉(zhuǎn)移到了別的地方,他眺望了一眼周圈的田地后贊嘆道:“你這個地方可真夠大的,又是牛又是馬,還養(yǎng)了這么多的小雞,都是你一個人在忙嗎?”
“瞧您說的,身為農(nóng)民,這就是我的生活,哪有什么忙不忙的?!鞭r(nóng)戶說著頓了頓,接著他提起了自己的幾個孩子,他說自己的妻子過世得早,家里還有三個小孩要養(yǎng),這些年他又是當(dāng)?shù)质钱?dāng)媽的,“等孩子們長大,我就可以輕松一下了吧?!鞭r(nóng)戶說著笑了笑。
之后莉莉莎觀看了木箱內(nèi)的小雞許久,在她決定離開時,農(nóng)戶問莉莉莎既然她對小雞如此感興趣,要不送她一只如何??衫蚶蛏芙^了,她說自己只是想看看,并沒有也不敢有親手創(chuàng)造一個小生命的勇氣。
農(nóng)戶送別了兩人,當(dāng)雅和莉莉莎走到市中心外部時,莉莉莎突然停下了腳步,她朝著雅開口道:“沒想到還會有那種事情,就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死去嗎?”
“所以任何一個敢于去創(chuàng)造生命與培育生命的人都很偉大?!?p> 或許真的如雅所說的那樣,能夠有覺悟去迎接生命誕生之人必定有足夠強大的決心與勇氣。因為在生命誕生的途中會出現(xiàn)或多或少的突發(fā)事件,能夠處理好這些事情的人有著他人所沒有的果斷或無法經(jīng)歷的艱辛。而放下自身原本的未來轉(zhuǎn)而投身于為孩子開創(chuàng)未來道路的人,各有著不同于別人的膽量與志氣。父母都是偉大的。
“對了,你的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莉莉莎指了指雅的右腿,她以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不會真的弱不禁風(fēng)吧?早知道這樣就應(yīng)該像是拋棄那些小雞一樣拋棄掉你?!?p> 雅也沒有藏著掖著什么,他向莉莉莎簡要地說明了一下前段日子在菲達(dá)克斯城內(nèi)的經(jīng)歷,莉莉莎完全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她破天荒地以帶有歉意的語氣向雅說道:“這樣嗎?我還以為。。。不過既然有病在身就不要亂跑了啊,會讓那個人擔(dān)心的吧?”
莉莉莎說著往前走了幾步,接著她說起了有關(guān)于信件的事情,“其實呢,爺爺在拿到你送來的信后,我能感覺到他很開心,謝謝你,雅。好了,你快點回去吧,事情我會和爺爺說明的?!?p> 莉莉莎說罷頭也沒回地跑進(jìn)了市中心的街道,沒有給雅一絲回話的余地。
夜晚,阿羅特的西方,名為瑪格馬斯之眼的火山下。在長時間的勞作后,斯卡帝坐倒在了一小塊巖石上。他將手中的鶴嘴鋤放到了一旁,隨后大聲喘起了氣來。斯卡帝的父親雷爾夫背著一大筐的礦石走過了他的身前,他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眼中滿是疲憊。
“父親,趁守衛(wèi)沒過來,趕緊坐下來休息一下吧?!彼箍ㄋ骨倪溥涞卣f道,可他剛說完,雷爾夫便倒在了地上。
斯卡帝根本就來不及去扶自己的父親,雷爾夫的額頭磕在了一塊凸起的巖石上,竹筐內(nèi)的礦石滾落了一地。周圍的礦工見此都停下了腳步,眾人看向了斯卡帝,而斯卡帝則是一臉的茫然。
過了幾秒鐘,斯卡帝才反應(yīng)了過來,見雷爾夫久久沒有爬起來后,他趕到了自己父親的身旁并搖晃著對方喊道:“父親,你沒事吧?”
守衛(wèi)聞訊趕了過來,那伙人罵罵咧咧道:“搞什么?都擠在這里還過不過人了?”
礦工們不敢得罪守衛(wèi),他們不再管會雷爾夫,而是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在眾人散開后,守衛(wèi)來到了斯卡帝的身旁,他們認(rèn)出了眼前這名滿臉黑乎乎的男子。
“喲,這不是斯卡帝大人嗎?怎么?還以為在你自己家的田地上干活呢?要不要我們來給你敲敲腿啊?混蛋趕緊給我起來,還以為你是以前的大少爺嗎?”
“我父親他摔倒了,請你們?nèi)ズ耙幌箩t(yī)生好嗎?”斯卡帝懇求道。此人的眼中居然閃出了淚光,現(xiàn)在的他和以前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截然相反。
守衛(wèi)們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將雷爾夫抬走后一把拉起了斯卡帝,“好了,趕緊給我去干活!”
斯卡帝擦了擦臉,他蹲下身將礦石撿起放進(jìn)了竹筐內(nèi)。看著守衛(wèi)消失的背影,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