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夜晚還帶著一絲涼意,馬路兩邊的燈火有些昏暗,那層薄霧變成暗紅,像什么妖人擺下的一座迷魂陣,包罩著人喊馬嘶與成群的鬼影。
市中心的阜外醫(yī)院與周圍熱鬧的景象格格不入。
翌日。
重癥監(jiān)護(hù)室。
鹿穜(tong二聲)掃視了一圈病房,目光落在病床上面色黃蠟,插著呼吸器,不足5個月大的小孩的身上。眼中毫無波瀾。
右手里不知從何處弄來一支像一捧海水所化的毛筆,若有若無。
鹿穜根據(jù)白天從司馬翊口中所說,在半空中寫下了一串文字。
不一會,半空中出現(xiàn)一個虛晃的卷軸,上面是些黑色的文字:
司馬韞:景醨(li二聲)、司馬翊(yi四聲)獨女,于2021年12月15日降生,帶有[新生兒窒息]、[新生兒肺炎]、[先天性心臟病]三大重疾。自先后經(jīng)歷兩次開胸手術(shù),壽命終于2022年農(nóng)歷7月7日。
卷軸消散,鹿穜的目光再次放到司馬韞的身上。
“還有兩個月?!?p> 聲音在只有機器聲響的病房里顯得格外冰冷。像是俯視著世間萬物的神明,見慣了生死。
說著,又隨手在空中又拉出另一幅卷軸,上面只寫了名字與生死之日,再無其他。
半小時后,鹿穜從病房出來,摘下口罩。
“小姨,小姨父呢?”鹿穜一屁股坐在長椅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主治醫(yī)生那邊有事找他們?!?p> 鹿穜精致的小臉面色蒼白,整個人像垮了一般。
“我睡會兒,明天我們回墨陵”鹿穜沒回答她,枕在祁洛胳膊上磕上了眼。
祁洛見她這幅模樣,張了張嘴也沒說出什么。
翌日
兩人同景醨、司馬翊告別后上了飛機。
“為什么要救她?”祁洛開門見山。
兩人從初中就相識,鹿穜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不食人間煙火。
鹿穜靠在祁洛肩上,帶著眼罩,看不到她眼中的色彩變化,“小姨這一生只會有這一個孩子?!?p> 她頓了頓,又接著說:“我不一定能陪她走完一生。更何況那卷軸本就是備用的,對于我而言沒什么用處。倒不如救她一命。為她,為小姨,也為我。”
“你放心了,我沒事的,不過這幾天可能會嗜睡一些。”
鹿穜的聲音漸漸弱下來,靠在祁洛肩上睡下。
祁洛心疼地替她撩一下眼前的碎發(fā)。
鹿穜來自一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又或者說,她本身就屬于墨陵。
五歲那年,也是她剛到墨陵的第一天,就碰到了她的養(yǎng)父母,她的養(yǎng)父母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很有眼緣,拿著棒棒糖去逗她玩兒。
好長時間也沒見小鹿穜有家長來找她,這才知道小鹿穜“走丟了”,就帶她去派出所,當(dāng)警察叔叔問她的姓名和她家長的姓名的時候,她搖頭。
警察嘆氣,“又是個可憐的孩子喲。”
那幾天,警察局收到兩三個被遺棄的小孩子,還有一個才剛剛出生沒幾天。
所以,警察把小鹿穜自動劃分到這一行列。
之后警察先將小鹿穜送進(jìn)福利院,還想找一下她的父母,可始終無結(jié)果。
夫妻倆當(dāng)即決定收養(yǎng)她。
辦了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后,兩人帶她回家,思前想后,給她起了這么一個名字:鹿穜。
夫妻倆人自從收養(yǎng)了她,對她是百般呵護(hù),也沒要孩子,給足了她安全感。
之后發(fā)現(xiàn)鹿穜學(xué)習(xí)能力極強,學(xué)校希望她能夠跳級,倒不如說是她主動要求的。
就這樣,鹿穜開啟了開掛人生,現(xiàn)在大四,才不過18歲。
依靠她的能力完全可以提前畢業(yè),可她就像是擺爛了一樣,大學(xué)四年過得相當(dāng)悠閑自在。
可人真的會一生順?biāo)靻幔?p> 答案——不是。
鹿穜八歲那年,養(yǎng)父因舊疾纏身去世,養(yǎng)母因痛失所愛,郁郁寡歡,最后在兩年后離世。
她最后的一句話是,“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p> 鹿穜交由養(yǎng)母的妹妹景醨撫養(yǎng),后來景醨談戀愛,兩人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景醨卻想過分手,因為司馬翊不是墨陵人。
她嫁去,鹿穜就真的沒了家。
后來鹿穜勸說了好久,景醨遠(yuǎn)嫁,直到去年36歲,才生下孩子,卻……注定命不久矣。
鹿穜瞞著他們,讓那孩子活了下去。
也算是,報答她的一小部分撫養(yǎng)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