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這一批小孩都是苦難中長大，沒人知道他們經(jīng)歷了怎樣貧瘠的日子。李鴻心中冒出一絲憐憫，這些復雜因素的結(jié)果不能讓這些無辜的孩子承擔。要知道幾天不喝水、一個星期不吃飯是怎樣的體驗。
腳上的力量慢慢減弱，李鴻想要溫和的說，卻由于以往的個性顯得生硬。好說的話卡在口中。
哭哭啼啼的孩子，趁此時李鴻不備，從懷里掏出一包白粉。李鴻立即閉著眼睛，屏住呼吸。很難相信這些孩子已經(jīng)老練到這種程度。
小孩握緊拳頭利落的打向李鴻腹部，這死力的一拳要是打中，一般的大人會失去反抗能力。這些小孩不能按富家子弟的體格看。也許八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背他承受極限的物品。
他們的手全是深色的老繭，指頭粗而斷。一層灰色裹在手都表皮里，那些翻起的倒皮，還有一些顯眼的凍瘡。
但精神力的覆蓋下，李鴻精準的握住打來的拳頭。順手扭動手腕，由于手臂上扭動的疼痛小孩只能老實的被按在地上。
滿臉白灰的李鴻吐一口氣，連帶臉上的灰，飛起一大片?！跋率诌€真利索，以前沒少干這樣的事吧！剛才那一拳頭會把人打傷的，你知不知道?！?p> 三個小孩一個被腳踩在地上，兩個手被李鴻扭著貼在地上。
“喲，看來事情可不簡單啊?！崩铠櫮芨杏X到有三個人從巷子更深處走來。而目的正是李鴻的位置。
松開在三個孩子身上的力勁。抹掉臉上和身上的白粉。倒在地上的孩子狹長眼睛里全是陰狠的戾氣。
這些人花這些功夫，把自己請到這里還真是有花花腸子。
“拿孩子打頭陣，可真是下流到連黃宇還自愧不如?！崩铠櫟馈！安皇怯H生的就不心疼??！我不喜歡那些在暗處搞東搞西的人，這些人一般于黃宇那號人物一樣。沒啥區(qū)別，硬是要說出一點區(qū)別，那就是自詡清高?！?p> 遲來的三個中年人，明顯以中間一位白臉的文弱男子為首。輕輕拍擊著雙手。“看來，李鴻公子也是一個豪爽的正人君子。那我就放心了?！?p> “很抱歉以你不喜歡的形式見面，我原以為這是最巧妙的。畢竟你知道的，我們這些事不能拿到臺面上來說。我相信李鴻先生你是我們的同道中人。我也要拿出我的一點誠意，我叫姬野。女臣姬，里予野?！奔б暗目邶X清晰。
“別，我們說不好還真不是一路人，不要以為你是窮人和我就是一個路數(shù)。待會你們這幾個人還攔不下我揍你一拳。你這體格只怕承受不起?！崩铠櫟馈?p> “可你現(xiàn)在還沒出手，不是嗎？這就證明我們還是有交談的空間。我再次像你道歉，不應該用這幾個孩子來引誘你。也是因為我無能，想不到其他辦法，畢竟你可不是應該尋常人物。我們要見的是一個人，而不是那些連帶在你身邊的那些眼線。他們的耳朵我可不喜歡。”姬野道。
三個孩子被剩下的兩個中年人扶起，之前被踩在地上的男孩，瞪了眼李鴻。撿起地上的帽子，同另外兩個小孩，灰溜溜的走進巷子深處。
“所以你覺得，我們有交談的必要嗎？”姬野伸出右手。
“你想要干些什么呢！我到現(xiàn)在仍舊不能確定你們的意圖。也許我們些相同的情況，但不一定是朋友，我覺得在京城我沒有朋友?！崩铠櫟?。
“哈哈哈哈。不會是你，李鴻。你這一路的苦還真沒有白吃?！睆睦铠櫶と肫轿鏖T時，姬野便啟動調(diào)查李鴻的背景和由來。等等幾天時間。李鴻的一切，姬野便在信件上看的一個清楚。就連客家村遺址的事情，也有些許線索。
“我們知道你要干嘛！先不和你說那些什么的。我需要長久的同你保持良好的關(guān)系。所以，我只給你一個情報。之后你有什么需求也可以來找我們。李望昌被抓的背后就是黃宇在見鬼，被清平公主的人帶走反而是一種保護?！奔б暗恼f?！澳夏暗娜f冤魂，不是南陌本地人，而是西川的百姓?？图掖迥且还娠L暴，將整個西川攪弄成荒蕪之地。那里流離失所的百姓足足三十萬?！?p> 李鴻手指微微用力勾起。
“當初這些流離失所的百姓，沒有歸處。而京城拿不出任何的錢財，國庫空虛，糧倉就更不用說了。所以，黃宇這個管財務的大臣，獻了一計。之后便再也沒有那三十萬流民的消息?！奔б暗氖植]有收回。
“也就是說，黃宇在這件事情里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當初李鴻就在客家村，看見過那場烏國和南聯(lián)盟的大戰(zhàn)。在那泯滅風暴中，的確有那個能力。三十萬流民而今的確沒有一絲消息。
握住半空的手，兩人對視一眼。李鴻便轉(zhuǎn)身離開。正如姬野說的那樣，他沒有再說話，哪怕提一個條件。
客棧的門口，婉兒公主坐在她們紅木馬車上。兩條芊細的長腿在空中擺弄，一條鮮紅的裙子像云朵散在馬車的車板上。當風吹過時，周圍會有一股清香。
李鴻離開巷子后，來到一坐茶館繼續(xù)喝茶。至于那個公主要等到什么時候隨她。估摸著如果到了傍晚，寒氣重的時候應該就會回去了。
茶館你大多都在議論，昆山風即將來京城表演。特別是一些老頭子紅著臉，講的情緒激動的不得了。
也有關(guān)于婉兒公主的消息。耳朵里不得不聽那些嘈雜的議論。原來這個公主是十幾年前周皇后的孩子，不過周皇后生婉兒不久就死了。婉兒在三歲那年便被趕出京城，一直到十八歲才回來?；貋頃r仿若那個周皇后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京都。各個名門貴族都在婉兒公主的府邸獻殷勤。有送花的，有送衣服……
可無論多么昂貴、稀有、漂亮的東西，能雜碎的通通雜碎，砸不碎的便用火燒。燒不掉的，扔到護城河里。總之一句話，“就是看不上你?！?p> 在茶館吃一下午的茶后，又去對面的館子吃過晚飯，在一些風景區(qū)好好的逛了一圈。天色已經(jīng)暗淡，北邊來的寒風颼颼的刮著。
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只有一些餐館還在營業(yè)。距離宵禁的時候也不遠了?？v是再愛看熱鬧的人，也該回家睡覺了。
遠遠的就看見，住的客棧門前點了兩燈籠?？蜅＠镆彩屈c了八盞油燈，昏黃的光把門前的路都照亮。馬車已經(jīng)不見蹤影，而一個女孩站在客棧門。發(fā)呆似的看著里面的桌椅。
黃光打在她的臉上，照亮了半邊臉。好像夕陽的金色。
天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雪，她惹人心疼的讓人想披一件在她身上。她時不時跺著腳，手在長袖里發(fā)著抖。終于看到李鴻的身影，臉上立即綻放出帶笑的花顏。“李鴻哥哥，你怎么回來的這么晚，我可等了你一天哦?！?p> 李鴻快步從她身邊走過，不敢多看一眼。像李鴻這樣孤獨的人是不忍拒絕這樣一個女孩，走到客棧門口，抬起的腳停下看過去。“你回去吧！明天你也不用來了，我會離開這里。有什么事都是我和你父親的事，你沒必要在中間犧牲自己?！?p> “我喜歡你，與我父親有什么關(guān)系？我想要的男人整個京城都搭不上邊。只有你，李鴻哥哥這么晚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蓖駜荷斐鍪峙牡衾铠櫳砩系难?。
甚至能聞到婉兒的體香。果斷拍掉婉兒的手，李鴻冷漠的快步上樓。
房間里，早上的一碗熱水已經(jīng)變成冷水。沖樓下喊，找小二打來三桶熱水和一壺熱茶。洗澡之后，擦著頭發(fā)在椅子上坐下。干凈的桌面，昏黃的光。咕嚕咕嚕的喝完之后，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像一個沒有見過玫瑰的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尖銳的刺。陌生與膽怯壓抑著李鴻的激昂的心跳，將那一碗冷水喝掉。
外面的雪越來越大，甚至可以聽到大風刮過房檐的聲音。
吹滅油燈，李鴻躺在床上閉著眼昏沉的睡去。
再醒來時已是半夜，外面的雪還在下。估計明天一早京城就成了一座白城?？拷值拇皯糁ㄑ降捻?，久久的看著鼓動的窗戶。李鴻沉悶的嘆了口氣。
有心事的人都是想睡而睡不著。
寂靜的街道，能聽見有一只黑貓在巷子里叫喚。這么冷的天，這貓扛得住一夜的雪嗎？店家生起的一爐炭火，倒是把房間搞的暖烘烘。
這么晚，那個公主應該已經(jīng)回去了。李鴻翻身自嘲的想?！疤锰靡粋€公主還能在京都被凍死？老板就是把這客棧拆了給她生火，也不敢讓她凍死?！?p> 一個人無緣無故的關(guān)心和愛戀，熱勁又能有多久的反應。不過是一時的沖動。而婉兒公主心里怎么想的，誰也不知道。
像婉兒這樣一個沒有依靠的公主，一出生便有很多身不由己。
這一夜一直斷斷續(xù)續(xù)的醒來。到了第二天，昏沉沉的李鴻打不起精神。暈暈乎乎的腦袋，只想抹一點雪到腦門上，用冰冷的觸感讓自己提提神。
推開窗，一夜的白雪飛滿了街道。一些百姓在清掃門前的積雪。當李鴻走下樓，找到老板退房時，老殷勤的詢問昨夜冷不冷，語氣里明顯松了口氣。
在飛雪中守一夜，是那些癡情女子的選擇。而不是一個公主的選擇。李鴻沒有猜錯。腳步都輕松了很多。似乎有一份暗處的孤獨被釋放，一種解脫的歡快讓李鴻勾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