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最終的輸贏
李守中為什么不能更進一步。
是沒有才華嗎？
不是。
是名聲不足嗎？
也不是。
是資歷不夠嗎？
更不是。
那是因為什么？
是因為他當初沒站隊。
他沒站隊，但嫡親女兒卻嫁給了榮國府賈家。
而與賈家關(guān)系深厚的太上皇，卻退居了二線。
李守中從未表明立場，自然被默認為太上皇的人。
增值立場在朝堂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騎墻派永無出頭之日。
若非李家是金陵名宦，他又只是個南京的學官。
怕早就由不得他。
當今圣上對他采用冷處理，已經(jīng)說得上是皇恩浩蕩。
那他如果想啟復，需要行賄嗎？
當然不。
四品以上，靠行賄是走不通的。
靠的是硬實力。
李守中不差硬實力，他最需要的只有表明立場。
今日被馮一博的話觸及初心，他已經(jīng)想通了。
他決定稍后就寫一封立場分明的折子。
馮一博以為自己了解李守中的性子，知道他對范仲淹的推崇。
設計這樣一場大戲，就是想要有一座靠得住的靠山。
他連父母都沒有，師生已經(jīng)是最親近的關(guān)系。
這是天然的政治同盟。
其程度，超過聯(lián)姻。
可以說，他想得很好。
但卻也想左了。
“多謝恩師教誨，弟子慚愧至極。”
馮一博聽到李守中的話，立刻憋得滿臉通紅。
李守中順勢問道：“你知道自己錯哪了嗎？”
馮一博想了想，才道：“格局？”
隨后又一臉羞愧的補充道：“弟子乍富，遂覺得用錢能解決所有問題?！?p> 李守中點點頭，卻又道：“還有呢？”
“還有……”
馮一博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見此，李守中斜睨他一眼，道：“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弟子……”
馮一博猶猶豫豫，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李守中不由哂笑，道：“你想要依靠老夫，卻又不信任老夫，所以搞了這么多彎彎繞繞。”
“啊這……”
馮一博頓時面露尷尬，似乎強撐道：“弟子豈敢……”
“呵！”
李守中卻好像已經(jīng)看透了一切，冷哼一聲，道：
“你是我的得意門生，本就是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但你卻還在老夫面前故弄玄虛?！?p> “恩師，弟子慚愧??！”
這一下，馮一博的話語之中都帶著氣餒。
言語之間也再無之前那股精氣神。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平日雖也天馬行空，但卻不至跳脫若斯。”
似乎覺得自己敲打的差不多了，李守中又問道：
“說說吧，今日為何會算計到老夫身上?！?p> “弟子慚愧，恩師容稟?！?p> 馮一博再次施禮，一如平日里規(guī)規(guī)矩矩的道：
“這次倭寇在江南流劫數(shù)月，必然是瞞不住的?！?p> “如今倭寇剿清，怕是整個江南的官場都要來個大換血?！?p> 這次不再有任何隱瞞，馮一博直接把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
“尤其是南京兵部，怕是牽連甚廣，所以弟子覺得，這是恩師最好的機會?！?p> 說到這，馮一博一拱手，一臉的崇敬之色。
“恩師名聲資歷皆是上上之選，若能把握機會，定然能趁勢而起。”
“可恩師平日淡泊名利，對于這種事都毫無興趣，所以弟子才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強行推恩師一把?！?p> 這個小子似乎又來勁了。
李守中眼睛微瞇，敲打道：“少拍馬屁?！?p> “是！”
馮一博應了一聲，有些尷尬的繼續(xù)道：
“當時弟子想，都中那邊不好說，但走動走動的話，南京禮部應該不難?！?p> “直到被恩師點醒，才知道弟子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了?！?p> 其實聽到馮一博如此推崇自己，李守中心中還是有些自得的。
但表面上他依舊不置可否，皺眉道：“你如何知曉這些？”
馮一博也恢復了恭謹，回道：“是京營千戶劉昭和我一起分析得出的。”
“他倒是撿了個大便宜。”
李守中點點頭，又叮囑道：“你記住，除非就職兵部，否則和武將不要走得太近?！?p> “是，弟子謹記?！?p> 馮一博越發(fā)謙恭。
好似之前揮斥方遒的不是他一樣。
事情說的差不多，馮一博便想告辭。
他起身施禮：“恩師，我先告退了，那車東西我……”
馮一博本想說那車東西他會帶回去，不會污了老師的名聲。
沒想到李守中擺了擺手，打斷他道：“留下吧，畢竟是你的孝心?！?p> “是！”
馮一博沒有半點脾氣，反而長長舒了一口氣。
看來老師沒有真的怪他。
李守中似乎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十分的不熟練，竟然還有些尷尬的解釋起來。
“咳，既然不還鄉(xiāng)了，我也為鄉(xiāng)里出點錢，修修學堂和祠堂吧?！?p> 馮一博頓時眼睛一亮。
他自然聽出了里面的意思。
李守中不致仕，自然是要奮起了。
至于怎么做，就不是他能參與的了。
似乎覺得自己收了東西，有些不好意思。
李守中又道：“你的孝心我既已收下，總要為你做些什么?！?p> 馮一博頓生感慨，恩師這人實在厚道。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李守中是覺得他還是稚嫩。
需要自己多修修邊角，把一把方向。
“你即將參加會試，老夫現(xiàn)在能做的不多?！?p> 稍一沉吟，李守中就有了主意。
“嗯……正好有倭寇這件事，倒是能助你在江南揚名！”
沒等馮一博回答，又故弄玄虛的道：“至于其他，且看我們師徒有沒有這個運道吧！”
“一切聽憑恩師安排！”
馮一博從李府用了飯，拜別時已是日頭偏西。
回去的路上，狗子聽到車廂里時不時的笑聲不由好奇。
“小主人，您今天興致這么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馮一博正自開心，聞言道：
“他知道我在演戲，他也在看戲?！?p> “我知道他知道我在演戲，也知道他在看戲，但為了達到目的，我必須繼續(xù)演。”
狗子一臉懵逼：“小主人您在說什么？”
“他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在演戲，也知道了我的目的，但還是被我的表演觸動了初心，改變了原來的想法?！?p> “所以，最后還是我贏了？”
狗子聞言卻喃喃道：“小主人的話我每個字都明白，但連在一起，怎么聽不懂呢？！”
“哈哈哈哈哈！”
看起來好像是馮一博贏了。
甚至超出了他原有的預期。
李守中不僅被他觸動初心，想要在官場上奮起。
還收下了他的孝心，認可成為他的依靠。
若是李守中成功。
那他以后就多了一個真正的靠山。
若是沒成。
遠在南京，對他能造成的影響微乎其微。
這么一看，馮一博簡直贏麻了。
但其實，這種綁定是雙向的。
李守中找回了初心，決定奮起。
同時還收獲了一車財貨。
而且，不管馮一博將來如何。
李守中若有吩咐，他必定要全力以赴。
作為得意門生，必然也是他的急先鋒。
所以，各自都收獲了想要的。
說不準誰贏得更多。
算是，雙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