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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明媚

第6章 風(fēng)雨欲來

余生明媚 校書郎中 3389 2022-06-19 22:02:00

  正如最陰暗的天空,預(yù)兆著最大的暴風(fēng)雨。

  ──《唐璜》

  有的人,天生聰穎過人。所以,哪怕你窮盡一生的經(jīng)歷,窮盡全部的智慧都趕不上那些天賦異稟的人偶爾的靈光一現(xiàn)。

  天賦這個東西,有的時候真的很奇怪。

  勇氣,也是一種天賦,財(cái)富不是,權(quán)力也不是。但財(cái)富和權(quán)力往往能夠扼住天賦咽喉,讓它窒息。

  宿舍對門的張老六,就是一個稟賦過人的天才。

  據(jù)說三歲背唐詩,五歲下圍棋,七八歲就能看懂前后《出師表》......

  有一回,還是軍訓(xùn)過后不久那會兒,老四和金老六晚飯吃得早,閑來無事擺開棋局。

  對門的張老六腳踩人字拖,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兒,端著飯盆兒,晃晃悠悠地從門口經(jīng)過。見里面下象棋,于是也進(jìn)來觀戰(zhàn)。

  金老六不是老四的對手,連敗三局。

  老大上、老二上、魏藍(lán)上......通通敗北,七人集體被老四虐了一遍。

  321的熱鬧勁兒驚動了對門和隔壁宿舍,號稱隔壁宿舍的最強(qiáng)者許老七親自下場,堪堪與老四戰(zhàn)了個平手。

  錢多多看對門張老六只看不說話,還一個勁兒地皺眉跟自己個兒生氣,就慫恿他,“老六,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你上。哥看好你?!?p>  別看張老六平日里話也不多,一副書呆子樣,人脾氣好,開玩笑一概不生氣。

  張老六一手端著飯盆,一手推了推厚厚的眼鏡,虛虛地連連搖手,笑嘻嘻的說,“我不上,我不上,”后半句直接把錢多多給氣死,“我要上了沒你們活路了?!?p>  大家伙兒都不信,非說他裝X。

  對門的老大這時候也湊了過來,給張老六打氣:“老六你上,你代表320滅了319和321,哥哥給你記功?!?p>  張老六被逼不過,飯盆隨手丟到一旁,“行,我就下一局?!?p>  “六,來手絕的,把他們團(tuán)滅”,對門老大轉(zhuǎn)頭對老四說:“老四,你打了好幾局,累了吧?先歇一會兒,讓我們家六先把老七給滅了。”

  老四借坡下驢,讓到一邊。

  棋這玩意兒還真的得看天賦。

  蘇東坡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勝亦欣然敗亦喜。”有人說,20歲之前不成國手,那就終身無望。蘇東坡就是年輕的時候沒下出來,老了之后就成了個臭棋簍子,只能賦詩自洽。

  隔壁老七在我們看來,棋力已然不俗,就我們宿舍里也就老四能跟他斗個平分秋色,其他人估計(jì)都干不過他。

  沒成想,他在張老六手中都沒堅(jiān)持三分鐘就敗下陣來。隔壁老七不服,要求再戰(zhàn),再戰(zhàn)再敗,再敗再戰(zhàn),連敗四局,搞得隔壁老七大汗淋漓,原本白皙的臉愈發(fā)的蒼白。

  換老四下場,結(jié)果也是一樣的,怎么都下贏不了對門這張老六。

  三個宿舍的象棋挑戰(zhàn)賽驚動了整層樓的同學(xué)。321宿舍里,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觀戰(zhàn)的各班同學(xué)。

  張老六也被激發(fā)了“獸性”,打敗一個換一個,打敗一個換一個。玩到后來有人提議,老六一對倆,擺兩副棋,張老六一個人同時與兩個人對弈。

  結(jié)果令人大跌眼鏡,別說一對二,甚至一對三......直到一對六,張老六還能保持4勝2敗的戰(zhàn)績。

  好家伙!這回,大家伙兒徹底服了。

  后來,張老六這個名聲都傳到其他宿舍樓、甚至外院系去了。再后來,隔三岔五還有外系的高手來挑戰(zhàn),張老六的金腰帶從未被奪走過。

  大家給他封了個“棋王”的雅號。

  大家都散了,各自歸巢。

  張老六走的時候,見魏藍(lán)的位置上放了一張藍(lán)色的學(xué)生墊板,魏藍(lán)解釋說這是他高考的時候用來墊試卷的。后來收拾東西時也不知道大學(xué)里用不用的上,順手就帶到學(xué)校里來了。

  張老六把墊板拿在手上,折了折,甩了甩,贊不絕口。冷不丁的來了一句:“這玩意兒挺好呀,要是沒帶鑰匙可以用來開鎖呀?!?p>  “你這不是瞎扯呢嗎?這玩意兒又不是鐵絲,咋開鎖?就是用鐵絲開鎖,那也得需要技術(shù)的?!崩纤牟恍?,“你下棋好,哥兒幾個服了,但說到開鎖,恐怕你特馬也就一看熱鬧的?!?p>  “小瞧人?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么叫巧手。”張老六自信地一笑。

  宿舍門上裝的是那種牛頭鎖,這種鎖應(yīng)用極廣,家庭、企業(yè)......各種場所,廣泛采用。其外觀上與AB鎖長得挺像,都是一字鎖孔,區(qū)別在于牛頭鎖的彈子和鎖孔平行,而AB鎖的彈子與鎖孔垂直。

  張老六拿著墊板走到門外,啪的一下從外面把門帶上。

  “這孫子,嚇跑了!看他這大話說的......”錢多多極度鄙視,室內(nèi)哄堂大笑,數(shù)錢多多笑得最浪。

  只聽“嗒”的一聲,門開了,張老六笑瞇瞇地站在門口。

  笑聲戛然而止,錢多多像被釘子在屁股上扎了一下,一蹦多高。金老六嘴上叼的煙頭掉在腳上,燙得嘰里哇啦亂叫。

  “誰?誰他媽把鑰匙給他了!”

  張老六揚(yáng)揚(yáng)手中的塑料墊板,大家伙兒立馬圍了上去。

  沈老八佩服得五體投地,說:“這玩意兒真能開鎖呀,老六,快,演示演示!”

  張老六勾勾手,大家跟著老六涌出門外,老六順手把門帶上。

  錢多多大叫,別關(guān)別關(guān),都特馬沒帶鑰匙呢。

  “棒槌?!苯鹄狭鶝_他翻了個白眼,要多鄙夷有多鄙夷。

  張老六把塑料墊板小心插進(jìn)門縫里,對著鎖舌的方向上下移動,找準(zhǔn)位置,往前輕輕一推,“嗒”,門又開了。

  菜菜子只看了喜形于色:“這玩意兒好啊,以后真要是忘帶鑰匙用這個一插,哎!你猜怎么著,門,就開了?!表樖衷嚵艘幌?,“還別說,上手快,賊他媽方便?!?p>  這下可好,人人搶著都要試一下。

  魏藍(lán):“這玩意兒不安全吧,要是讓別人知道了想進(jìn)我們宿舍,還不就是想進(jìn)就進(jìn)啊?!?p>  “就我們?nèi)齻€宿舍知道。我們呢,把這個墊板剪成三片,一片放對門,一塊放隔壁,還有一片放我們這兒。三個宿舍總不會一起沒人吧,只要一個宿舍有人,把塑料墊板拿來,門開了?!辈瞬俗诱f,“鑰匙都不用帶,真特馬地爽?!?p>  魏藍(lán)不同意,把塑料墊板拿過來,“我反對,我一學(xué)習(xí)工具,怎么到你們手里變成了溜門撬鎖的玩意兒呢?”

  錢多多趁魏藍(lán)不注意把塑料墊板搶過來,高呼“反對無效”,躲進(jìn)門里,關(guān)上門,等門打開的時候,那塊墊板已經(jīng)被剪成了不規(guī)則的、差不多大的三小塊。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魏藍(lán)哭笑不得。

  從此以后,321、320、319三個宿舍的人進(jìn)出宿舍從來都不帶鑰匙,過上了溜門撬鎖的生活。

  要么敲門兒,要么撬門兒。反正怎么方便怎么來。其實(shí),到了大三大四他們連門都懶得撬了。

  直接拿腳踹,牛頭鎖形同虛設(shè)。

  男生宿舍樓里流行一種紙牌游戲。

  6個人4副牌,據(jù)說是從山東流傳過來的,消遣不玩錢,綠色純娛樂,能夠真正消磨時間。外面街機(jī)剛剛沒落,電腦游戲還未真正興起,打牌,于是成了大學(xué)娛樂榜上排名第一的娛樂活動。

  常常是這樣,打牌6個人,觀戰(zhàn)的十幾二十幾號人。

  每到打牌時,有牌局的宿舍人山人海,無牌局的宿舍空無一人。甚至到了吃飯的時間也不消停,一般都是是人歇牌不歇。

  這牌是從山東傳過來的,可打的最好的并不是山東人,而是兩個東北哥們兒。

  說到打牌,一要看運(yùn)氣,也就是看你抓的牌好不好,抓的牌不好,牌技再高都沒用。其次要看配合,什么時候該出、什么時候不該出,什么時候敢于出,什么時候得收著,都有講究。

  倆東北哥們兒膽兒大,每次出牌都能撓中觀戰(zhàn)者的癢處,把把都會迎來觀戰(zhàn)者的齊聲喝彩。

  魏藍(lán)并不怎么打牌,偶爾下場,比如刮風(fēng)下雨。

  上課學(xué)習(xí)、生活起居,剩下的空閑時間大多陪伴樊梨花。

  魏藍(lán)攏攏牌,以一個隱蔽的姿勢迅速掃了一眼,心滿意足,“抓了一手好牌?!迸赃呌^戰(zhàn)的老四比魏藍(lán)還激動,用力捶了魏藍(lán)一記,也覺得這把穩(wěn)了。

  “321的魏藍(lán),321的魏藍(lán)?!弊呃壤铮T房大爺怒吼。

  身后的老四推了推,“魏藍(lán),喊你呢。大爺?shù)?,催命鬼似的,喊你呢?!?p>  魏藍(lán)以為他開玩笑,頭也不回,笑罵道:“你大爺!”

  房門被拍得咣咣響。

  門房大爺?shù)穆曇粢幌伦由w住了室內(nèi)的喧鬧,“321的魏藍(lán)在不在?”

  魏藍(lán)一愣,趕忙兒說:“我在,不在......大爺啥事兒?”

  門房大爺喘了口粗氣,盯著魏藍(lán),怒氣勃勃,眼神不善,“有你電話,你趕緊的。你大爺我這一頓跑啊......”

  魏藍(lán)以為是樊梨花打來的電話。

  把牌往老四手上一塞,說四哥你幫我接著打。老四開心地接過一手好牌,忙不迭地一屁股坐下去。

  魏藍(lán)避開門房大爺不善的眼神,噔噔蹬蹬,搶在門房大爺前面跑下樓。

  屋外傍晚的寒風(fēng)從傳達(dá)室的登記窗口鉆進(jìn)來,吹動老舊的鋁合金玻璃門,咯吱咯吱的聲音像磨牙,磨得人心發(fā)慌。

  靠墻釘著六排小釘子,釘子上掛滿了鑰匙,隨著寒風(fēng)左右搖晃、叮叮作響。

  墻角地上,幾只包藤的熱水瓶,黑乎乎的,不仔細(xì)看,一定認(rèn)不出。

  地面中間,朝向窗口放著一把藤椅,后腰的位置破了兩個洞,原本緊密扎在一起的藤松開來,毛楞毛楞地支出來。

  藤椅面前的桌子上,一疊登記表格碼得整整齊齊,用大大的鐵夾子夾住,靠墻擺著。

  夾子上連了一根發(fā)黑的粗棉線,棉線的另一頭綁了一支簽字筆,簽字筆中間位置裹著膠布,膠布發(fā)黃,已經(jīng)看不清本來面目。

  昏黃的燈光照在一只通體碩大的玻璃罐里,半是茶葉,半是茶水,裊裊熱氣漂浮在空氣中,在燈光中折射出不一樣的光彩。蓋子放在一旁,依稀可辨“麥乳精”幾個字。

  從窗外望去,透過茶水揮散的熱氣,一部紅色電話安靜地躺著桌上,紅色的話筒擱在一側(c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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