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最可痛心的事莫過于在你認為理應獲得善意和友誼的地方,卻遭受了煩擾和損害。
——《巨人傳》
廚房很整潔。
盤子、碟子、碗,碼得整整齊齊,鍋鏟、勺子分門別類地掛在墻上,一排排,擺放得很講究。
看得出來,樊梨花應該很少自己做飯,看樣子起碼有好幾個月沒有做飯了,油鹽醬醋的瓶子幾乎都是新啟用的。
哪怕很久沒有使用,廚房依舊打掃得干干凈凈,看不到一絲灰塵,廚具光潔锃亮,像新進添置的。
樊梨花一邊燒菜,一邊嘴里輕聲哼著歌兒,心情貌似很不錯。
一個年輕的廚娘,一間干凈整潔的廚房,叫人看了賞心悅目。
“你看什么呢?”樊梨花一回頭,看見魏藍站在門口,“你去客廳坐著就好?!焙盟泼β档钠拮用锿甸e不忘關(guān)心自己的丈夫。
“我看著你?!蔽核{雙手抱在胸前。
“有什么好看的?”樊梨花嬌嗔,“你看,我雙手都是油,油膩膩的,你再不走,我可就抹你身上啦?!?p> “你做菜的樣子,很熟練,沒想到你會燒菜?!?p> “你不知道的多著呢,我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樊梨花絲毫不謙虛。
“除了燒菜,你還會些什么?”
“很多,買菜做飯,洗衣服,打掃衛(wèi)生,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瞟了魏藍一眼,“可惜有人不知道珍惜……”
“你……這么優(yōu)秀,追求的人一定會很多,不用擔心沒人……珍惜?!?p> “我喜歡的人不要我,喜歡我的人我不要,怎么辦?”
這話不好接,“你圍裙帶子松了?!蔽核{指了指樊梨花背后,“快掉了?!?p> “你幫我系緊。”樊梨花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嗯?!蔽核{走過來,樊梨花忽然轉(zhuǎn)過身雙手摟住魏藍的脖子,“你說圍裙帶子松了,那你幫我系......好不好?”
魏藍愣了一下,雙手從樊梨花腋下穿過去,找到圍裙的帶子。
樊梨花踮起腳尖,吻在他的唇上。魏藍身體僵住了,嘴里含含糊糊地,“唔,小凡……”
魏藍雙手下意識地環(huán)住樊梨花,熱烈地回應著她。
一股焦味彌漫開,樊梨花用力推開魏藍,“糟了,魚焦了......都怪你!”女孩兒嗔怪他。
“怪我,怪我,這魚不要了吧?”
“我好不容易洗剝干凈的,手都被魚刺扎了一下,你看......”樊梨花把手伸出來,左手無名指上有一點紅紅的,微微腫著。
魏藍握住女孩兒的手,“還疼嗎?”
“不疼了?!迸旱氖直晃赵谀泻旱恼菩模凰查g,有一種特別的安心和溫暖,“要是一直這樣,該多好?!?p> 女孩兒輕聲說:“我曾經(jīng)幻想,有一天,我們結(jié)婚了,我做好晚飯等你下班,我和你,一個溫馨的家,然后生一個孩子,哦不,一個太寂寞,生兩個,一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一個像你,一個像我......不過是個夢罷了......”
魏藍緩緩放下樊梨花的手,歉疚地看了她一眼,“你先出去,我把鍋處理一下,不吃魚了?!?p> 女孩兒點點頭,把圍裙摘下來,圍在男孩兒腰間,系好帶子,久久不肯放手,緊緊地抱著。
“讓我洗鍋......好不好?”
“嗯?!狈婊☉賾俨簧岬胤砰_他。
樊梨花靠在門上,含情脈脈地望著他,好像他每一個動作都看不夠似的。
......
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旁。關(guān)了燈,點上蠟燭。
桌上五六道菜,很豐盛。
樊梨花向魏藍介紹這幾道菜,包括每道菜的工序,以及在每道菜上花的小心思。
“我忙了一下午,你嘗嘗?!狈婊▕A了一片冬筍,遞倒魏藍嘴邊。
魏藍遲疑了一下張口吃了。
“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喂過我,我喂過你。”
“有嗎?”魏藍覺得不大好搭這個話。
“喝點紅酒吧,我醒了半天了。”樊梨花往兩人的杯子里各倒了小半杯紅酒,“這是我們倆第一次的燭光晚餐,也許也是最后一次?!?p> 樊梨花舉起酒杯,玻璃杯子晶瑩剔透,杯中的酒艷麗如血,女孩兒的眼中淚光閃爍。
“對不起,小凡,我不應該辜負你。但是,我鑄成了大錯,就得自己承擔后果,不應該沒有擔當?!蔽核{語氣誠懇。
“云朵跟我說過了,我們見過面?!狈婊ㄕf。
“呃,我不知道?!?p> “沒有告訴你,她把事情的經(jīng)過跟我講了,我能理解,但我無法接受,”樊梨花擎起酒杯,輕輕碰了碰魏藍的杯子,玻璃相撞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我能接受你和她......在一起過,但我無法接受接下來的路,從此我要一個人走......”
她抿了一口酒,“我在等你回心轉(zhuǎn)意!”
魏藍斟酌了一下措辭,“對不起,小凡,我已經(jīng)對不起你了,不能再對不起云朵,我不想一直渣下去?!?p> “那你今晚過來吃飯,算不算對不起云朵?”
“......”
樊梨花笑起來,“魏藍,你看,你并不確定你有多喜歡云朵,或許只是她足夠漂亮,漂亮能管用一輩子?”酒上了臉,她的臉上像抹了胭脂。
“她把最珍貴的東西給了我,我就得負責到底。”
“你確定她需要你負責到底?她比我有心機,你知道嗎?”
“小凡,你不應該在背后說別人。”魏藍有些不悅。
“喲,這就心疼啦?”樊梨花內(nèi)心一陣刺痛,臉上卻掛著笑,“那就不說她,喝酒,今天你得和我把這瓶酒喝完?!?p> “好......好吧。”
“你能幫我把銀耳羹盛過來嗎,盛兩碗。”
“嗯,我去盛?!蔽核{起身去了廚房。
樊梨花側(cè)身看魏藍進了廚房,眼中的淚花再也忍不住,滾了下來,她輕聲自語,“魏藍,我要你記住這個夜晚!”
一瓶酒很快喝完,魏藍吃了兩口飯,感覺飽了。
“我?guī)湍惆淹胧樟?,洗了碗我再走?!?p> “我自己來,沒關(guān)系的?!?p> 魏藍站起身,覺得心里火熱。
身前的女孩兒變得與往日不同,“小凡,我喝多了嗎?”
“你可能只是累了,我?guī)闳バ菹⒁粫海币恢粶貪櫟男∈稚爝^來,放在他掌心,他的掌心像發(fā)燒一般滾燙。
魏藍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腳淺一腳跟著樊梨花,身上宛如著了火。
“魏藍......”女孩兒的聲音時遠時近,魏藍身體里有某種東西被喚醒,“小凡......”
女孩兒看著男孩兒,淚流滿面。
半夜里,魏藍醒來,摸到身邊的女孩兒,“云朵?你……?”
女孩兒一臉淚水,“你哭了?”感覺不對勁兒,“你不是......你是,小凡?”
魏藍吃了一驚,茫然地從床上坐起。
月光下,樊梨花癡癡的望著他,“魏藍,是我?!?p> “我怎么會在這里,這是......你家?”
“嗯??诳蕟幔俊卑汛差^柜上的水遞給他。
“難道,我們......已經(jīng)?”魏藍下意識地接過水杯,水杯很滿,水溫溫的,正好入口,大口大口喝了,的確很渴。
“魏藍,我已經(jīng)是你的人了呢?!?p> 魏藍放下水杯,痛苦地抱住頭,“我......你讓我怎么面對云朵?”
“你當初怎么面對我,明天就怎么面對她?!狈婊ㄗ饋?,靠著床頭。
“我喝了酒就現(xiàn)原形了?不可能,我記得沒喝多少酒啊?!蔽核{不敢直視樊梨花,“我記得我突然覺得很難受......你在酒里放了東西?”
“沒什么大不了的東西,就是一種藥,我從樊小平那兒拿的,沒讓他知道,他多的是?!狈婊ㄝp描淡寫地說。
“你怎么能這樣?”魏藍很吃驚。
“為什么不能?”
“你這是犯罪......”
“......我替你說出來?”樊梨花冷笑,“那又怎樣?說出去,誰會信?你是男的,我是女的。”
“你為什么要這樣?”魏藍一把抓住樊梨花的胳膊,紅著眼睛問她。
“為什么?為什么?我問過你,我也問過云朵,你們告訴我為什么了嗎?”樊梨花毫不示弱。
“我......”魏藍一陣語塞,忽然覺得不對勁,“水里......你在水里也......”
樊梨花嫵媚地笑,“是啊……”
許久之后,魏藍疲憊地沉沉睡去。
樊梨花坐起來,雙手抱著雙膝,頭埋在臂彎里,身心都疼……居然以這種方式開始、結(jié)束。
這是她的初戀,刻骨銘心、肝腸寸斷,為了銘記這段感情,樊梨花做了一件連她自己都覺得瘋狂的傻事,但她不后悔。
很快,她將負笈海外,從此兩人或許天各一方,出國一年,但也許她不會回來了。這個男孩兒愛過她、傷過她,她會讓他銘記她一輩子。
月光清冷,毫無保留地照在她如綢緞一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