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漆黑的小路上，鄭杰思緒萬千。他想去，但又不知道能不能去，所以回家的步伐非常猶豫。走著走著他甚至坐下來思考，思考該如何說服獨自撫養(yǎng)自己成人的母親。
終于，短小的路也是有盡頭的，他極不情愿地回到了家。母親還沒有歇息，她點著油燈一邊等著鄭杰，一邊縫縫補補。
“媽媽，您怎么還不睡？”鄭杰突然心生出一股罪惡感，他覺得是自己這個拖油瓶害了母親。
母親微笑著說：“這不，衣服破了幾個洞，我想著補一下還能繼續(xù)穿?！?p> 鄭杰走過去坐在了母親身邊?！皨寢專@個洞都這么多了，還是扔了吧?！?p> “扔了多可惜呀，而且買衣服又要花錢。兒呀，你不知道，錢是很難掙的?！?p> 鄭杰鼓足了勇氣?！拔乙呀?jīng)長大了，以后掙錢的事就交給我吧。”
母親笑了笑，沒有說話，眼睛更是仔細地看著線縫。
鄭杰繼續(xù)說到：“媽媽，我已經(jīng)長大了，總不能一直由你來養(yǎng)我吧?！?p> 母親放下針線，摸著鄭杰的頭說：“兒呀，那你說說，你要怎樣掙錢。”
“我，我——”鄭杰沒有想好，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說。
“你看你，什么主意都沒有，怎么掙錢？你以為那錢是大風(fēng)刮來的?！蹦赣H再次拿起了針線開始縫。
“媽媽，我想進城打工。城里工資高，總比待在山里務(wù)農(nóng)強。”鄭杰小聲且試探性地說。
“打工好呀，不過其實村里待著也不錯，一日三餐都少不了只要你夠勤勞?！?p> 鄭杰站了起來?！皨寢?，我想好了，我打算進城?！彼麘B(tài)度堅決。
母親被鄭杰突如其來的反應(yīng)怔住了。不過過了一會兒她還是反應(yīng)過來了?！皟鹤哟罅耍K究是要離開母親了?！?p> 鄭杰連忙解釋到：“媽媽，我不是離開您，我只是去工作。等我有錢了，我就會把你接到身邊?！?p> 鄭杰以為母親會拒絕，沒想到母親竟然同意了。她緩緩起身朝臥室走去，背對著鄭杰，邊走邊說：“你把水稻割了糧食打了再走吧?！?p> 鄭杰按捺不住想見夏雪的心情，他拒絕到：“媽媽，今年我想自己掙錢請人割水稻。我不想你那么辛苦?！?p> “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蓛貉?，大城市里也是很難的，不比種水稻輕松。你以為就靠你什么都不會就能掙到錢嗎？”母親不敢回頭看鄭杰，只敢走到里屋坐著隔空與他聊天。她知道她是攔不住他的，所以也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傷心。
“媽媽，你相信我。只要我有力氣，踏實肯干，幸苦錢也是能掙到的?！?p> “你為何一定要去城里？”
膽小內(nèi)向的鄭杰終于大聲地回答到：“我是要去大城市，不是去城里。”
母親疑惑地問：“不去城里？那去哪兒？哪個大城市？”
“江城。”鄭杰肯定地回答。
母親驚訝地問：“江城？那么遠的地方？”
鄭杰高興地說：“媽媽，我以為你一輩子沒有出過村里不知道江城在哪兒呢。”
“我也沒去過，但是電視上聽說過。你為何要去那么遠的地方？”
鄭杰害怕說了真實原因后母親會拒絕，于是撒謊隱瞞了?！按蟪鞘胁庞形覀冞@種普通老百姓的活路?！?p> “我也不知道你說的對不對，但既然你想去，我只能支持你。我會把今年的收成全部給你做路費的。”
鄭杰被母親的通情達理感動得淚眼婆娑?！皨寢專抑粠焚M就夠了。你還要留著錢過生活呢?！?p> “兒呀，外面不比家里，處處都要花錢。家里有莊稼，我一個人哪里需要花錢！”
“謝謝媽媽。”
“謝什么謝，我的兒呀長大了，是該去闖闖自己的未來了。你打算什么時候走呀？”母親不舍地問。
“越快越好。我打算買到票就走?！编嵔苊摽诙?。
母親沒有回答，她緊閉雙唇，忍住落淚，手不停地擦拭。
“媽媽？”
“沒事兒，我明天就給你收拾行李，你早點去睡吧。”
鄭杰高興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看著有些漏的屋頂，竟企盼能看見星星。他忍不住想要把自己即將去江城的消息告訴夏雪，于是拿出手機打算給夏雪發(fā)短信?？删庉嬃撕脦状嗡罱K都刪除了，他決定要給她一個驚喜。他希望夏雪看見自己時是自己作為男子漢扎根在江城時，而不是自己拖著行李像是投奔她去的似的。
一整晚的時間過得異常慢，鄭杰輾轉(zhuǎn)反側(cè)始終睡不著。他幻想著與夏雪的美好未來，他想象著在大城市與夏雪攜手共進。他興奮得就差跳起來了，只可惜沒人與他分享此刻的歡愉。以至于他都沒意識到母親抱著被子來到了他的房間里。
母親放下被子時把他嚇了一跳?！皨寢?，您怎么過來了？”
“我房間的風(fēng)扇壞了，熱得我睡不著，所以我過來你房間吹吹風(fēng)?！蹦赣H撒謊到。
“這樣呀，那好吧?！闭f完鄭杰就給母親留出了半邊床。
“兒呀，離開母親你就有這么高興嗎？”
“沒有呀?！?p> “那你為何這么晚還不睡覺？”
鄭杰不知道如何解釋，于是瞎編了一個理由?！拔医o朋友發(fā)了信息在等她的回復(fù)呢?！?p> “這么大半夜的，是女孩子吧?！蹦赣H試探地問。
鄭杰點了點頭。
母親笑著說：“我的兒呀果真是長大了！什么時候讓我見見你那朋友？”
鄭杰不好意思地說：“媽媽見過?！?p> “我見過？那是我們村里的姑娘？”
鄭杰點了點頭。
“村里的姑娘也好，單純樸實。不過只怕你去了大城市后就會看不上了。”
“不會的，我這一輩子就要她一個?！编嵔馨l(fā)誓到。
“是嗎？等過段時間就知道了。對了，你打算什么時候去買火車票？”母親關(guān)心地問。
“就明早吧?！?p> “那你得早起。咱們這里出發(fā)到縣城就得幾個小時，你還要到市里才能買到票。”母親叮囑到，“如果沒買到的話一定要回家，回來我們再想辦法。”
“嗯，要是明天買不到我就后天去，后天買不到我就大后天去，總會買到的。”
母親見鄭杰如此堅定地想去江城，也就沒再說什么。
突然，鄭杰關(guān)心地問：“母親，我走后你一個人一定要照顧好你自己呀！”
“沒有你之前，我不是也一個人嗎？”
“不對，以前還有爸爸。”鄭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轉(zhuǎn)換話題到，“媽媽，我會經(jīng)常給你打電話的?！?p> “好的。我的乖兒子?？禳c睡吧，明早否則起不來?！?p> “沒關(guān)系的，我就是睡不著?！?p> “我看你是興奮過頭了！”
“那媽媽又是為何不睡呢？”鄭杰疑惑地問。
“我也是睡不著。”母親緩緩坐起身來。
“那我給媽媽講故事吧?！?p> “我就是想多看你幾眼，害怕以后就見不到你了?！?p> 鄭杰不解地說：“我只是出去打工，又不是不回來了?！?p> 母親突然淚如雨下，把鄭杰嚇住了。“媽媽，你怎么了？”
“沒什么。我就是從來沒跟你分開過，一時有些難受?！蹦赣H解釋到。
鄭杰把鬧到放到母親懷里?！皨寢專矣肋h都是你的兒子，永遠會陪著你的?！?p> “盡會揀些好聽的說。”母親擦了擦眼淚。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p> “好了，媽媽知道你的孝心。一個人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不要讓我為你擔(dān)心。何況相隔那么遠，我也幫不上什么忙。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去吃就去玩，不要因為我們家里窮就委屈了自己。”
鄭杰一把抱住母親。“還是媽媽最愛我。”
“好了，趕緊睡一會兒，待會兒就要起床了?！闭f完母親就起床了。
“媽媽，你不睡嗎？”
“我不睡了，我去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糕點。等一會兒你起床才能吃到熱的。你趕緊睡，待會兒我做好了就來叫你?！?p> “好的?！闭f完鄭杰就美美地閉上了眼睛。
母親則朝著廚房走去。她依舊像往常一樣發(fā)面，但這次卻把家里僅有的所有好材料都用上了，因為她知道這次可能是鄭杰在家吃的最后一頓早餐。她眼睛紅紅的，時不時還會滴下淚水調(diào)味。果然，糕點剛做好公雞就打鳴了。母親來到熟睡的鄭杰旁邊，看著他嬌俏的模樣很是不愿意打擾他。可看了看手表，時間快到了，她還是搖了搖鄭杰叫他起床。
鄭杰起床后狼吞虎咽地吃了幾個糕點就背著包想往外跑，被母親一把抓住了?！澳氵@大大咧咧地是要去哪兒？”
“我去火車站呀！”
“你錢都不帶去火車站干嘛？”母親笑了起來。
鄭杰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也尷尬地笑了起來?！笆枪！?p> 此時，母親把今年的所有收成塞進了鄭杰的背包里。“好了，你走吧?！?p> 鄭杰感動得熱淚盈眶。“媽媽，你把所有錢都給我了你怎么生活呀？”
“我有地，有糧，有勞動力，怕啥？快走吧，再不走就趕不上車了?！?p> 鄭杰看了看手表，然后還是轉(zhuǎn)身離開了。
母親見鄭杰走遠了終于脫下了圍裙拿出了手機?！拔?，老不死的，我最近要回家一趟，你給我買好機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