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間睜開眼，四周的空間有些狹窄，甚至容不得我翻個身。我的身后頂著一個厚實冰冷的東西，身下則是一副完整的人身，雖然膚色卡白，卻沒有一點損傷。
“是你？”我有些驚訝，因為她的長相和幻境中的那位少女一模一樣。
感受著從她身上傳來的凌冽寒氣，我松下一口氣，因為她沒有任何氣息，與死人無異。一瞬間，我便猜到了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看著面容姣好，神色舒緩的少女，我的心中不禁感慨萬分。說起來也怪我自己，一不小心竟然著了她的道，我本該早已看出，一個已經(jīng)凝聚肉身的怨靈怎么可能會有那么多的廢話，若是可以直接殺了我，恐怕在我進(jìn)入這里的剎那便已經(jīng)被她吞入腹中，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已經(jīng)沒有那個實力。
這一點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就連那本古籍也沒有任何記載。我想兩儀聚合大陣的運轉(zhuǎn)就是依靠她的陰氣。大陣不斷抽取陰氣，吸引同等的陽氣進(jìn)入那顆赤珠之中，與此同時，陰氣則在天地之間被陽氣平衡。難怪這個大陣需要至陰或者至陽之物，看來尋常的東西根本就無法讓兩儀聚合大陣運轉(zhuǎn)起來。
不由得，我突然有些同情這只厲鬼。陰氣是陰靈的根本，如同人類的血肉，抽取陰氣無疑就是抽血挖髓，想來這十年的時間對她而言已經(jīng)不僅僅只是折磨這么簡單。
正因如此，無論出于什么理由，我都必須將此事了結(jié)。她已經(jīng)沒有投胎的可能，就算進(jìn)入地府，也逃脫不了魂飛魄散的結(jié)局。既然如此還不如就在這里被我了結(jié)，以免進(jìn)入地府還要遭受磨難。
然而就當(dāng)我掐指念訣欲以殺鬼咒幫她解脫時，少女突然間睜開雙眼，冷漠的眼神嚇了我一跳。
“你要殺了我？”少女出奇的冷靜，不卑不亢。
聽著少女的問題，我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而我沒有想到，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引來了少女的不屑。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既然落到你的手里，我也就沒什么好說的，動手吧?！?p> “對不起。你也知道你已近乎入魔，就算替你超度也無法令你往生。你的存在已經(jīng)讓這里陷入危機(jī)，如果我不殺了你，恐怕會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死?！?p> “好一個假仁假義，他們的死活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憑什么要讓我代替他們?nèi)ニ馈：?，魔？就算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陰靈，落入你們手中，不還是難逃一死？弱肉強(qiáng)食，我只恨自己不夠強(qiáng)，不夠狠，更恨我自己當(dāng)初信了你們的鬼話，才落得如此地步?！?p> “十年前……到底發(fā)什么了什么？你為什么會成為這個大陣的一部分？”
我聽得出少女話中的怨憤，相比于成鬼時的怨念，她似乎更怨恨一個人。我有理由相信那個人就是布置兩儀六合大陣的神秘人。
“還有什么好說的，爾等自詡正道，行的卻是茍且之事。天道好輪回，我相信有朝一日你們必遭天譴?！?p> “我代表不了正道，他也代表不了正道，我們都只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恨他，但是我只想說一句，但凡有可能，我也不想殺你。我無法對你做出什么承諾，但是若你真的受了委屈，我李七喜在此向天起誓，若是日后真的見到了他，一定會幫你討回個公道?！?p> 說話間，一道悶雷突然炸響，似乎就在耳邊，這便是我向天起誓的見證。通常情況下，像我們這樣的修道之人，絕不會輕易許下誓言，因為一旦違背，后果往往無法預(yù)料。今日我可不僅僅只是口頭上這么一說，而是以靈魂之力許下諾言，一旦違背，必然天誅地滅。
聽到我的誓言，也聽到那道雷聲，少女突然陷入沉默，閉目不語。許久，她才緩緩開口道。“五百年前，我含冤而死，化為陰靈，一個人孤苦伶仃在世間游蕩。其實我沒有殺過人，只是僥幸找到了一個陰氣濃郁的地方，修了五百年才修出了這副身體。十年前，我遇到一個道士，他說可以助我解脫，只要我在這里靜心修行就可以重入輪回，雖然我已有肉身，卻也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怪物，所以我就答應(yīng)了他……”
“原來是這樣。不過這么久，你就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嗎？”
“哼，他曾告訴我只有經(jīng)歷噬心之痛才能洗刷冤孽重入輪回，所以我一直強(qiáng)忍著痛苦在這里安心修行。直到近幾年，我才感覺事情不對，我的陰氣越來越少，以至于我的肉身已經(jīng)完全腐爛，而我的意識也越來越弱，甚至連勾魂奪魄的力量也沒有了。”
“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了一切，看樣子祝欣欣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不過說句真的，這么多年你真的沒有殺過人？”
“沒有?！?p> “或許是老天也覺得待你不公啊。既然你沒有殺過人，身上未曾染過殺孽，那么我就不需要殺了你。我想我可以替你超度，以你的經(jīng)歷，或許不需要經(jīng)歷什么嚴(yán)厲的處罰就可以重入輪回。”
聽完少女的一番話，我突然間變得欣慰起來。如果一切都如少女所說，那么她并不需要魂飛魄散，而是可以重新投胎，有機(jī)會再世為人。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投胎嗎？”少女似乎也有些驚訝，再無剛剛的冷漠與怨恨。
“一定可以的，我現(xiàn)在就幫你超度?！?p> “謝謝你?！鄙倥屑さ恼f道。只是突然間，她又變得擔(dān)憂起來，“你要記住，那個人很強(qiáng)，當(dāng)年我毫無還手之力便被他瞬間制服，如果日后你真的遇到他，千萬要小心?！?p> “好，我知道了?！贝藭r我根本顧不上詢問那個道士的身份，因為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如果無法立即替少女超度，恐怕就得等到下次靈魂出竅，所以我連忙念起超度經(jīng)文。
感受著身下的寒氣越來越弱，我知道少女這一次將會真正的得到解脫。
“小哥哥，你要記住，那個男人的手臂上有條夔龍紋身?！?p> 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當(dāng)聲音完全消失之際，我睜開雙眼，身下已空無一物。與此同時，我感受到一股暴怒的陰氣正蠢蠢欲動，有排山倒海之勢，似乎要淹沒一切。好在很快，那股龐大的陰氣突然平靜下來，雖然仍有一小股陰氣朝四面八方涌去，但是卻成不了什么氣候，我知道子蘇應(yīng)該也摧毀了赤珠。
厲鬼一事出乎了我的意料，不過總算是解決了，那么接下來我便需要立即回到自己的肉身之中，以免出現(xiàn)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