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滅村戰(zhàn):煙消云未散6
小小的箭頭尖陣,老霍如站在船頭的艄公,將長槍飛舞得象一塊滴水不漏的鐵幕,無數(shù)只沖在前面的野狼被鐵槍挑飛半空,再被緊跟而至的利箭或刀槍擊殺。
空中欒枝橫斜的是青狼斷裂飛舞的肢體,彌蒙細雨是狼群和人類飛濺的血液,方圓十丈間,舞動的鐵槍像一朵爭奇斗艷怒放盛開的山菊,又如同漫漫暗夜中爆裂的朵朵火樹銀花,無數(shù)銀芒向四周電射,形成槍的屏障,槍的森林。
狼嚎聲,怒吼聲震天動地,一支支利箭從槍幕中不斷竄出,像死神的皮鞭,席卷著一頭頭青狼的軀體,粉碎它們的血肉,帶走它們的靈魂。
槍林箭雨后,老霍如一尊破界而來的殺神,更如大河之中流砥柱,在青色狼群鋼牙利齒的波濤巋然不動。
槍挑劍劈破開鐵爪鋼牙,箭射刀削斬斷銅頭鐵身,六人緊緊靠在老霍身后,死死貼在樹旁,任憑狼群瘋狂撲擊,像縮得緊緊的一個鐵刺猬不動分毫。
狼群前的老霍如同一道鐵閘,一道帶刺的鐵閘般牢牢的把兄弟們守護在身后,他明白他的倒下就是所有人生命的滅亡。
狼群卻如同敢死隊,高速沖擊的狼群,像幾十個運載著最鋒利、最尖銳利刃的沖城車,一往無前,殺氣騰騰向剩下幾人沖撞去。
戰(zhàn)斗和搏殺在繼續(xù)上演,不知是否是如此慘烈的廝殺讓昊天動容,雪停風駐,云開霧散,清冷的冬日天空漸漸放晴,昊天像一個好奇的旁觀者想更清晰的觀摩這場精彩的生死搏殺。
勝負不言而喻,一炷香前衙役大秦也如同李立般被狼群拖入草叢肢解,充滿恨意的狼群,直到大秦無力哀嚎,才一口將其咬死。
此刻,老吳的樸刀刃口早已經(jīng)翻卷,郭磊的哨棒也斷為兩截;阿呆箭囊里的弓箭僅余數(shù)只,手上的強弓卻已經(jīng)寸斷;
老白在搏殺中手腳多處被青狼咬傷,失血過多已經(jīng)昏迷,岳書生蹲在樹下滿臉驚恐的看著老霍,神情迷離,好似看到死亡已經(jīng)降臨。
幾股紅色火焰狀的血液,從手臂上筷子頭大小的傷口噴出,射向空中,灑落草地,染紅黃土。
老霍一口咬著撕下的布條的一端,一只手用力捆扎著,但腿上、手上和身上無數(shù)的狼爪、狼牙留下的傷痕,有的流著鮮血,有的已經(jīng)結為血痂。
箭囊里僅余渺渺可數(shù)幾只鐵箭,幾只斷裂的殘弓的碎件沾滿青狼的血肉和毛發(fā)散落在腳下,鐵槍槍頭不知留在那只狼的身體里,一桿沒有槍頭的木棒是此時老霍手里唯一的武器。
寒冷的空氣中血腥味濃的讓人幾乎無法呼吸,反抗已經(jīng)毫無意義,老霍等六人看著幾步外也筋疲力盡的狼群,正在狼王帶領下越過身前小山般的狼尸,慢慢靠近。
狼群準備發(fā)起最后一擊,它們知道今天的圍獵結束了,它們要把這幾個該死的人類撕扯成碎塊。
沒有陽光,時近傍晚,但天空卻反常的越來越亮,萬里長空由淡白色漸漸變得一藍如洗,天象的變化中,引起狼群小小騷動,卻依然安靜地等待狼王的指令。
老霍低吼一聲:
“書生,把老白扶起來,它們是猛獸,我們也是好漢,多殺幾條墊背,一起站著死吧!”眾人嘶吼著大叫一聲,諾!
雄性的爺們怒吼,讓前進的狼群一陣騷動,但很快回報以更加凄厲的兇嚎,獨眼狼王血紅著獨眼狠狠地盯著老霍,它要親口了結眼前這個人的生命,它用低沉的聲音將這道命令傳達給狼群中每一個屬下,隨即再次發(fā)出攻擊的長嘯。
韌性的槍桿有杯口粗,鐵槍槍頭雖失去,但下半截密密地箍著一圈圈熟鐵鐵箍,老霍此時已將槍桿削短成馬刀長短,他要試試自己祖上家傳多年的殺狼打狼的梆法,他悄悄將改制的槍桿斜靠在腦后,等待著某只倒霉的青狼送上門來。
狼群再次沖來,幾人用盡最后的氣力揮舞著兵刃,徒勞地抵抗著狼群的撕咬,狼群好似知道幾人僅僅是垂死掙扎,挑逗著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戲弄著茍延殘喘的幾人。
一道青色影子閃電般撲向老霍,獨眼狼王在沖擊狼群的掩護下,從一丈處,猛然發(fā)動對老霍最后的襲擊,它如幽靈般,快如閃電地越過狼群頭頂,從老霍側面猛然竄出,沾滿鮮血鋼爪般的雙腳瞬間撲在老霍肩上,血噴大口張開帶著死亡的氣息,白森森的鋼牙像利刃一樣扎向老霍咽喉。
劇烈的“呯、碰”聲,一道青色影子倒射出去,三丈外,獨眼狼王一頭栽倒在雪地上,瞬息間,旋即跳起,在原地打著圈。
它不停吸吮著、吞咽著從狼嘴中不斷流出的滿嘴狼血,狠狠地忍住想要發(fā)出的慘嚎聲,狼牙遭受重擊帶來的錐心疼痛比要它的命還令它痛苦。
老霍的當頭一棒給狼王帶來劇烈的疼痛,讓狼王清晰感受到比天還大的損失與危機。
在古老的霧影草原,對狼來說,狼牙就是狼命,任何一頭狼,其最尖利、最有效、最有殺傷力的武器就是它的狼牙,如果狼牙受損,那么,這只狼在狼群中的地位,乃至生存權利都將失去。
對獨眼狼王來說,它知道狼牙對自己的意義,狼牙是自己在這片草原驕傲和雄心的倚仗,是自己在狼群中地位和尊嚴的保障,是統(tǒng)領霧影草原,在草原屠殺和歡宴的利器,是同類服從的根本。
每當它張開大嘴,露出滿嘴金黃色的鋼牙,無數(shù)的雄性對手將瑟瑟戰(zhàn)抖,毫無斗志,無數(shù)的母狼會低叫媚笑,搖尾承歡。
獨眼狼王逡巡著,它突然對面前這個人類無比驚恐,在繼續(xù)斗下去,它依稀從這個渺小人類的身上,好像看到自己以后只剩下一條路——
一條死亡之路,慢慢的饑餓、慢慢的消瘦、慢慢的掉毛、發(fā)抖,冷死、餓死、被同類咬死、甚至窩囊而死。
狼王的退卻和懷疑,讓群狼瞬間失去再戰(zhàn)的勇氣,瘋狂的狼群不甘心地緩緩向后退移,騷動不安。
方此時,湛藍的天空中,西北天穹異變突起,一顆本該在夜晚出現(xiàn)的大星,不知何故,莫名其妙地突然浮現(xiàn)在傍晚的湛藍夜空,大星高掛中天,浮現(xiàn)五角,放射著、閃爍著妖異的蒼白,在閃爍的蒼白中一絲藍色光亮不停炫動。
一息后,從藍色的光亮中,一匹巨大的蒼狼的虛影慢慢在天空放大,漸漸變?yōu)橐黄フ谔斓木扌蜕n狼,布滿小半個天宇。
蒼狼的虛影緩緩低首看向大地,一頂?shù)鹕耐豕谔撚霸谏n狼頭頂隱約可見,驚人的氣勢和威壓如同君臨大地。
蒼狼仰天長嘯,并迅速縮小,蒼狼轉身化作一道流光,向極北方向電射而去,很快和妖異的大星一同消失天宇。
蒼狼出現(xiàn)的那一刻,群狼如遭雷擊,如受重壓,顫栗著四肢不穩(wěn),紛紛匍匐在地,發(fā)出低聲哀鳴。唯有獨眼狼王前肢半跪,仰頭長望,看著虛影蒼狼如癡如醉,如見久別親人。
虛影散去,老霍眾人緊張地盯著狼群。卻見獨眼狼王低頭沉思,對身后狼群一聲厲嘯,匍匐在地的狼群安靜異常,悄然不動,狼王獨自邁步走向老霍,在距離三步遠處立定后蹲。
老霍急忙向后一擺手,壓住身后眾人驚呼,他一動不動盯著狼王,一狼一人就這樣長久凝視。最后,獨眼狼王站起,對老霍點點狼首,搖擺數(shù)下狼尾,徑直轉身而去。
群狼紛紛上前叼起地上的狼尸,哀嚎著、嗚咽著,緊隨獨眼狼王身后,迅速地消失在無邊的連天衰草中。
狼群消失,霧影荒原也漸漸沉入無邊暗夜。
一個時辰后,風雪越下越大,眾人此時已都擠在衛(wèi)所的火堆旁,溫暖著快要凍僵的身體和魂魄。透過火光,班頭老白敬佩地看著對面埋頭烤火的老霍,他低聲問道:
“老霍,清云兄弟,那狼王最后給你說啥,是我們未來的事嗎?你懂狼語吧!”
沉默的老霍搖搖頭,沒有說話,溫暖的衛(wèi)所內陷入一片沉默,一片寂靜,只有燃燒木材嗶剝的爆裂聲。
寂靜中,岳書生實在有些忍耐不住好奇,正要發(fā)問時,老霍抬起頭來,一字一句的說到:
“不懂!但我明白獨眼狼王能讓我們逃生,不是因為畏懼,而是因為他的夢想!”
說完此話,霍清云忽地一下站起,大步走出衛(wèi)所,立在漫天的風雪中,滿眼熱淚嘩嘩流淌。
他像一尊剛健的石雕,遙望著沉沉的黑夜遠天,那顆大星曾經(jīng)出現(xiàn)的地方。
家園毀滅,半年漂泊,萬里羈押,路在何方,我可有夢想!
是??!狼世、人生如果有夢想,無論苦樂悲喜,何需明白前路、預測未來。
人生如果有夢想,無論身在何方,必滿懷希望,尋覓自己的理想。
符水村失落、消失在帝國的歷史長河中,像一粒塵埃墜入洪流,毫無聲息。
逝去的人永遠不會再來,幸存的人必將學會忘記,活在當下、今天、活在明天,活在夢想中。
從符水村走出的那一個個滿懷悲傷、仇恨、理想和使命的人們,注定要在這紛亂的帝國中,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這衰朽帝國的歷史,甚至改變這蒼茫大地,小小星球的沉浮。
但現(xiàn)在,卻無人能知曉,也無人能預料——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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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房行走
禿筆寫春秋——破鍵錄仙凡 《符水村卷》終是收尾了,一些生命逝去與離開、一些人又突如其來的闖進視線,滾滾紅塵黯然遠去、離亂江湖暗潮洶涌,這一切又將由誰來書寫,而這一切又皆被宿命標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