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五子一獒進山來(中)-6
小心翼翼向前攀援的霍小經可不知道自己會被這個金堂大師兄如此的不看好,此刻他全神貫注在絕壁上的下一根鐵梁上!
只見他雙手死死抓穩(wěn)鐵梁后,身體向前一蕩雙腳上曲,雙腳上舉從兩臂中穿過,再用腳彎勾住鐵梁,接著雙臂用力,整個人全力一曲,身體就穩(wěn)穩(wěn)坐在鐵梁上。
隨即他右手扶住頭頂巖石,暗地里,被衣袖遮蓋的兩指用力扎入石壁中,進入巖石中后,雙指略微彎曲像彎鉤般牢牢鉤在巖石內,接著人慢慢在鐵梁上站直,左手抓向下一根鐵梁。
當再次抓牢穩(wěn)住身體后,霍小經他右手松開石壁,雙手又一同抓牢鐵梁,如此這般一次次地重復著這一動作,霍小經步步為營,小小身影以這奇怪的動作艱難卻頑強地向青石坎頂端沖擊前行。
在青石坎下好整以暇等待霍小經或開口說放棄,或靜待霍小經掉下來的袁康,此時有些目瞪口呆,他哭笑不得地看著霍小經正以一組丑陋而奇怪的方式攀援著這青石坎的倒吊山崖,自己十年來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攀爬青石坎的。
袁康絕對相信,如果當初開鑿此壁的石虎上人看見如此場景,一定會氣得從棺材中爬出來教訓這侮辱他杰作的師弟一通。
想到這里袁康不覺一愣,咦,自己怎么會稱呼這少年為師弟,自己可沒有考慮讓他加入金堂,即使他能通過這青石坎的考驗,但要想進入人才濟濟、競爭激烈的金堂,他,不夠格!
鉤住巖石,奮力前躍,抓牢鐵梁,曲腿直身,雙指插入石中,霍小經不知道自己已經重復了多少次。
渾身大汗淋漓,早已浸透衣褲,雙手血跡斑斑,染紅緊握的鐵梁,膝蓋彎曲處股股撕裂般的劇痛,令他痛徹心扉。
每一步,霍小經都咬牙努力堅持著,他眼里只有前面沒有盡頭的鐵梁,他已經忘記了腳下的百丈懸崖,也忘記了身后跟隨的師兄,他目光堅毅,緊盯前方,此時,他只有一個念頭:翻過這青石坎,追趕上華宗寶他們,他霍小經不是孬種。
不可思議,這樣也能通過青石坎,袁康雙腳在崖壁鐵梁上輕點幾次,身形輕盈地沿山壁飄浮而上,當他看見一灘爛泥般躺在青石坎頂端石梁上昏睡的霍小經,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的確,這少年太出乎自己的預料,如此資質貧庸,毫無內力,形同廢材的弟子,若不是親眼所見,任誰也不會相信他能通過青石坎這一關。
一臉平靜的袁康不露聲色地在十丈之外的崖壁邊靜靜等待,他沒有上前催促霍小經,他知道這少年脫力了,一個時辰內能站起來,都是奇跡。
袁康背對霍小經,面朝山谷,閉上眼靜靜聆聽著身邊呼號的山風,享受這飄然欲仙的感受,此刻,他對這少年的好奇心已經遠遠超過盡快結束這趟保護的想法,除非這少年自己說放棄或有意外發(fā)生,否則,他不打算天黑之前出手結束這少年接下來的行程。
爬過青石坎,躺在寬闊石梁上,霍小經渾身顫栗著,他好似感受不到完整身體的存在,他的全身筋肉在不斷地痙攣抽搐,筋肉每一次收縮都令他痛不欲生,已蜷縮成一團的身體如遭萬千鋼針刺扎、體內如有無數蟲蟻啃咬。
巨烈的痙攣在全身竄動,牙齒不停打擺,磕磕直響,振動的牙床頻率越來越大,咬合間,帶動頭部每一根骨骼抖動,并迅速蔓延竄向全身,骨節(jié)發(fā)出的噼啪聲響,在霍小經耳中如同炸雷。
劇烈的疼痛從每一個骨縫間傳出,轟地一聲沖入腦海,霍小經感覺自己已經散架,全身骨骼像快要破體而出,痛楚不斷加劇,霍小經眼中漆黑,金星亂閃。
當他即將要陷入昏迷中時,一道白光閃電般從神庭后虛幻之眼中一閃,迅即注入霍小經迷亂的神識,一絲短暫的清醒意識回到霍小經腦海,口訣!用固精期“骨骼之精”的口訣來蘇緩體內骨骼的異動。
為通過青石坎,霍小經在明知體內精元不足的情況下,強自催動《清波引精決》來支持功法的運行,體內稀少的精元之力不停被強行提取,甚至最后透支用盡,若非霍小經用非常人的毅力強行支撐,恐怕在最后幾根鐵梁處他已經昏迷過去。
透支精元的結果,和功法不停息的運轉又觸發(fā)了體內骨骼的變化和響應,此時的身體要么得到外來的補充,要么在功法運轉中突破進階,無中生有,恢復體內虧空精元,否則,霍小經將癱瘓在這山崖半腰,青石坎頂。
無名師指點的霍小經當然不明白,他現在的處境非常不妙,如果處理不當,一定是精元耗盡,功散人亡。
在潛意識的驅使下,霍小經努力維持著腦海最后的一絲清醒,他忍住錐心的疼痛用卷曲如雞爪的右手在腰間摸索片刻,一寸寸顫栗著挪動右手移到頭旁,將手掌心中藥丸艱難地按入口中,霍小經長舒一口氣,緩緩挪動四肢將蜷縮的身體抱成一團,依稀陷入昏睡之中。
精元有先天后天之分,后天精元來之五谷食糧,俗稱“谷精”。
常人以五谷為食物,源源不絕,人取其精華,生長骨骼血肉,延展經絡肌體,夜以繼日,化為肉體凡胎;
先天之精來至父精母血,微乎其微,其產于紫府,養(yǎng)于癸水,匯于北海,稱為“北海精元”,常人以先天精元為靈種,藏三魂,養(yǎng)七魄,待欲念而守天機,或欲念橫生,傳宗接代化入新生父精母血,或天機觸發(fā),破體入精化育靈根,生生不息,鑄造精元道胎。
盤身曲體的霍小經,憨憨昏睡,除了痙攣的痛楚令其眉頭緊皺,偶爾發(fā)出一兩聲呻吟,外表波瀾不驚。
但在其體內,千骨百骸不斷輕微震動,骨骸上青光流動旋轉,好似青龍繞柱,又似河流奔涌。
尋青光向來源處在其腹內臍下三寸,一顆青色丹丸正不斷破碎融化成為青色光霧,光霧向四肢百骸不停彌漫,四肢百骸上的青光像火焰般不斷擠壓煅燒各個骨節(jié)。
黃白色骨骼在青光煅燒下白里透青,透出堅玉之色,隱隱間好似粗細慢慢縮小了一倍,但細看白色骨骼上卻細細密密地布滿一層青色紋路,如同天然鐫刻其上。
青光經四肢百骸骨干上流轉,到各骨骸頂部便漸漸滲入體內三色經絡之網,沿經脈網絡向背部雙腎處匯集,源源不絕注入其內。
光霧進入腎內化為濃稠青液,與雙腎內一小滴淡金色水液相遇,頓時如熱油入水,雙腎中金光頻閃,青液與淡金水液混合,化作源源不斷金色水液,水液滿溢,沿腎脈沖出腎室,直奔下體骨盆中。
骨盆如海綿遇水,不斷吸納金色水液,金色水液在骨盆里向骶骨海底處匯聚,隨著金色水液注入,整個骨盆里像海洋一般蕩漾著金色水液。
流入雙腎的青色液體漸漸減少直到消失,雙腎中淡金色水液體積由一小滴變?yōu)槌錆M腎室,顏色也成為純金色,更為奇特的是,霍小經整個骨盆已經化為純金之色。
骨盆內金波蕩漾,像一片沸騰的海洋,如果此時有識得“固精期”的高人探視一二,一定會驚訝不已,這小小少年骨盆內的“北海精元”怎么會如此之充沛豐盈。
這一過程說長實短,實際不到一個時辰,當雙腎內金波滿溢之時,昏睡的霍小經蜷曲的身體已經舒展開,體表雖然依舊傷痕累累,但筋肉不再痙攣抽動,骨骼不再磕磕直響,身體慢慢恢復平靜,人也陷入更深、更沉的熟睡中。
冬日的陽關暖烘烘地斜照在袁康的身上,他微閉雙目,體會著眼瞼上的一片金光,他覺得內門的馬寅馬師兄告訴他的破體入精那一刻,眼前有金色光彩閃動,應該就是這樣的感覺。
袁康作為外門十堂之首——金堂的大師兄,一身本領過人,甚至內堂一些弟子比他也有不如,但他有自知自明。
十幾年來自己多次登上千步梯,卻從未通過精元輪盤的辨識,以至于自己不能步入內門,武功也無法登堂入室,依然停留在體武學的層次,與內堂“天地人”三門中,那些已經“開精”成功,獲得體內精元的師兄弟相比,現在雖無太大差別,但假以時日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思考至此,袁康內心不覺有幾分苦澀,他長嘆一聲睜開雙眼,看著緩緩西墜的夕陽,映射出萬道金光,天梭石在金光照耀下如同一座閃閃發(fā)光的金山。
遠處群峰比肩,南北天梯山從天縫峽口向南北延展開來,將舞陽門總舵牢牢環(huán)抱在內,高天極高處無數飛舞的巨鷲像黑色的小點隨氣流升騰越飛越高。
袁康轉過身,無心看眼前美景如畫,他低頭看看不遠處依然熟睡的霍小經,心中一聲嘆息,隨即,他自嘲般一笑搖頭,不知是憐人還是憐己,袁康緩緩走向沉睡的霍小經,心中涌起一絲失望和萬千惆悵
尚書房行走
禿筆寫春秋——破鍵錄仙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