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綿綿，汾水潺潺，其勢坦坦。獸隱于山，魚潛于淵，匿匿而生。
戈戟爍爍，戰(zhàn)馬喧喧，其塵揚揚。功成于戰(zhàn)，名成于威，愜愜而亡。
侯馬，公元前585年，晉景公以其“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有汾、澮以流其惡，且民從教，十世之利”，將晉國都城遷至此地，其為春秋時期晉國政治、經(jīng)濟、文化的中心。其城外護城河有十丈余寬，城墻以夯土分塊筑城，城內(nèi)套有五城，主城宮殿居于城中北部。
落日的余輝灑在侯馬主城宮殿那早已褪色的朱墻漆瓦之上，突兀飛檐上被風沙撫平的神獸似在訴說往日的輝煌。唯有那高高飄蕩的商鋪招牌旗號，似在印證昔日璀璨的曾經(jīng)。接連不斷的車馬，絡(luò)繹不絕的行人，在交錯縱橫的街道中川流不息，早已忘記了獨霸中原的泱泱晉國。
芷一人步行于東城后街，街道兩邊皆是茶店，酒肆，食鋪，糧鋪等，街道兩旁的曠地上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往來行人穿梭其中，有挑擔趕路的，有推車送貨的，有趕驢拉貨的，有閑逛聊天的……熙熙攘攘，絡(luò)繹不絕。
芷緩步隨人流前行，環(huán)顧兩邊買賣店鋪。突然，不遠處，一間門口懸著藍白布條的酒肆引入眼簾。
芷疾步躲閃往來之人，來至酒肆門前，仔細端詳門口所懸藍白布條。只見其一分為二，上為藍色，下為白色，中間繡一小桃花，花被于上呈白色，花托于下呈藍色。
芷于酒肆門口往來踱步，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感覺并無異樣之后，緩步走進酒肆。進門處仿如玄關(guān)模樣，右手墻面上用細繩掛著幾行竹簽，標著售品價格；左手墻角放著許多陶制酒罐。邁過玄關(guān)，豁然開朗，里面用木制圍欄做隔檔，除中間一個長條大桌外，盡皆隔成小間。整個布局呈一“凸”字結(jié)構(gòu)。酒食之客約有八成，店家忙于照應。
芷徑直走向拐角，選一較為僻靜之處，兩膝著地，兩腳腳背朝下，上身挺直，跽坐于桌前。
少頃，店家過來呼召：“客官可要點些什么？”
芷伸出左手，拇指與小指相和，手心向上置于桌面：“一壺淡茶，些許拿手飽食即可?！薄昂绵?！”店家應聲而去。
不久，店家上來一壺淡茶，一盤葵菜和一碗麥飯。
芷雙手小心翼翼地端起麥飯，左手端拿著飯碗，右手小指和無名指輕扣碗底，將一細竹扣下?lián)苋胄鋬?nèi)，鼻子湊前聞聞飯香。隨后右手拾筷動作起來。
茶足飯飽之后，已是日落西山。
芷剛剛走出酒肆，突然出現(xiàn)巡街衛(wèi)隊，十壯男持戈于前，十壯女佩劍于后，兩兩并肩。兩邊行人和店家閑言散語，對最近突然增加的警戒情況感到疑惑。
芷不敢多留，快步轉(zhuǎn)身進入酒肆旁邊小巷之內(nèi)。待左右無人之時，從袖中取出細竹，上刻兩個小字“戌二”。
日落西山，明月初上。戌時二刻，芷來至酒肆后門。但見后門虛掩，芷推門而進，反手輕輕將門扣上，緩步來至院中。但見院中空空蕩蕩，唯有一輛木車置于院角。
芷猶豫間，忽然一人從房上輕身躍下。只見此人中等身材，借著月光，隱約辯得五官，酷似店家模樣。來者輕聲問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何如？”“潤雨瀟瀟，滴滴心房！”芷輕聲回道。
來者拱手施禮道：“在下高石，已接谷內(nèi)密令。向之留信而未相認者，實為謹慎，還請下客多多見諒！”
芷拱手回禮道：“此乃谷內(nèi)規(guī)矩，你我皆知，不必見外?！?p> 高石左右上下環(huán)顧一番，低聲道：“請下客稍等片刻?！陛p步來至木車前，雙手抓住車角，輕輕推開木車。然后用手拂去墻角雜草，借著月光，隱約看見一內(nèi)嵌把手。高石從車上取下一粗繩，蹲下身子，將粗繩穿過內(nèi)嵌把手，后退兩步，站起身來，將繩頭在分別在左右手纏繞兩圈，隨即用力斜向上拉，緩緩打開一個暗門，原來是一地窖入口。
高石將粗繩放至車角，來至地窖入口處，輕聲道：“下客，請！”
芷來至地窖入口，未見階臺，窖內(nèi)黑漆漆，仿如深井一般，什么也看不清楚，遂扭頭看看高石，心中有些困惑。
高石見狀，輕聲解釋道：“現(xiàn)城中戒備森嚴，戌時二刻夜禁，常有巡更隊伍。倘若窖內(nèi)有光，極易被人發(fā)覺，恐為不妥。此窖深不足2丈，內(nèi)有隱蔽甬道，盡頭有一木門，輕推便可進入密室。若下客欲出時，取地內(nèi)小石輕擊此暗門即可，我在此守候接應。下客勿疑！”
芷心中雖有疑惑，但高石面露誠懇之色，遂縱身跳下。
待芷跳入地窖，聽得咣當一聲輕響，暗門已然蓋住，地窖漆黑一片。芷下意識伸出雙手摸索，探得一甬道，高約六尺，寬約二尺，摸索前行。行約十步，探得一木門，輕輕推開，里面亦無光亮。
芷緩緩步入，忽聽得有人低語：“下客勿驚，請掩門而談！”芷隨即輕輕掩上木門。
忽然火鐮起光，一人用火絨點亮一盞油燈。只見此密室四面皆墻，長寬約有三丈，呈正方形。中間木制桌幾上亮著一盞油燈，一把陶制茶壺，兩個陶制茶杯；東南西北各置一塊草筵；桌幾之后，正對門向，端坐一人，年紀約有四十左右，細眉寬目，高鼻厚唇，三綹短髯；身后侍立一人，身高七尺開外，頭戴面具，膀大腰圓，發(fā)束結(jié)巾，身穿黑色連身衣，似有相識之感。
正面端坐之人言道：“下客受驚，請坐！”
芷注視端坐之人，期間斜睨頭戴面具之人，緩步來至桌幾前，面對其緩身跽坐。
待芷坐定，端坐之人言道：“我乃左苢，負責此城相關(guān)事宜，即諜長也。身后之人乃我近侍?！毖杂?，取茶壺倒水至兩茶杯，隨即輕推一茶杯至芷前，“下客請！近因明查暗探，花費頗多，僅有粗茶相待，還請包涵。”
芷輕聲回道：“戰(zhàn)亂之際，百姓困頓，粗茶亦難得矣，諜長多禮。”言訖，取出谷令，雙手遞于左苢，“我奉谷主之令，來此城承令。”
左苢雙手接過谷令，端詳一番，回首目視身后面具之人。但見面具之人輕輕點頭。
此一動作被芷察覺，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