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默默走了一段，舒小舍忍不住先開口：“你那相片洗出來了吧？”
張雨博回說：“是啊，你什么時候去我那兒拿？”
舒小舍想了想說：“你下次還書的時候帶給我吧。”
張雨博側(cè)目看著，似笑非笑的說：“怎么啦，你也怕上我家門啊?！?p> “對呀，李德福怕你姐夫，高盛怕你姐，我就怕你姐夫的爸媽。”舒小舍心想，他們都要把你嫁給相親對象呢，怎么會歡迎你帶別的男孩子來。突然間又想起昨晚做的那些夢，忍不住又偷偷看看張雨博的臉。
張雨博渾然未覺，笑著說：“我姐夫他爸媽其實我也有點怕，特別是他爸，挺嚴(yán)肅的。”接下來又說起自己的父親，說到以前在家吃飯的時候，家里人都不和她爸在一起吃。他爸在桌子上吃飯，其他人都要捧著飯碗跑外面。
兩人邊說邊走，走到三岔口，張維正在那里。兩人過去才說幾句話，高盛也騎了自行車從后面趕來，說李德福讓他媽媽盯上了，一時下不來。
附近村民總喜歡在公路邊蓋房，所以四下總有些蓋了一半的民房，堆了一些建筑材料。四人便找個一堆水泥預(yù)制板，或蹲或坐的說說閑話。過了好一會兒，李德福才匆忙趕到，張維卻說要回去，因為最近家里人不讓他在外面太晚。
張維走后，幾人聊著不著邊際的話，說著說著，不知道怎么聲討起趙勇來。李德福說趙勇嘴里沒一句好話，高盛卻說趙勇鉆到錢眼里了。并舉例，那天說趙勇扛不了一百斤重的麻包，趙勇立刻說，我要扛了你給一百塊。再有一次，高盛說你現(xiàn)在有了車，帶我坐坐兜風(fēng)可以吧。趙勇則立刻說，可以，但你要給油錢。
說完趙勇，高盛又說起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想請張雨博去鎮(zhèn)上吃夜宵，但今天在家挨罵了，父母罵了一頓倒也罷了，幾個姐姐也一人來一句，說他整天游手好閑的，把他的頭都吵暈了。
李德福馬上就說，我也想要個姐姐呢，可惜沒有。便說要認(rèn)張雨博做姐姐。
張雨博還沒答應(yīng)，只是笑著說看你表現(xiàn)。李德福倒順桿爬的叫上姐了。厚著臉皮說，以后去姐姐老家玩好不好？張雨博說當(dāng)然可以。李德福馬上又說，那你家里人不會趕我吧？舒小舍卻說，你在這邊自己地盤都怕她姐姐夫，去那邊就不怕了？李德福則說，到時候我多帶點禮物不就行了。高盛卻說，她姐姐那么多，你有那么多錢買禮物嘛！還有人家每個姐姐都有孩子。
李德福越發(fā)來勁了：“姐，我有幾個侄子??？”
“四個?！睆堄瓴┱f。
“還好，不多?！?p> “確實不多，每個給一百，四個是四百。你現(xiàn)在口袋里有四十塊嗎？”舒小舍笑他。
“我現(xiàn)在四塊錢都拿不出來。”李德福倒也光棍。
“我大姐比我大的多，她兒子和你差不多大?！睆堄瓴┬χf，“比你還高一些，不過跟你一樣瘦。”
“當(dāng)心侄子揍你！”高盛指著李德福笑的不行。
然后從瘦說到胖，又說到李美華。幾人都說李美華體態(tài)豐腴，但卻恰到好處。李德福自然說起李美華和祝國生的事，說李美華喜歡祝國生，有一次喝多了酒哭了的時候說的。而祝國生卻不知什么原因，明明知道對方喜歡自己，卻從不去揭破這層紙。
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男人不怕跋山涉水，去翻山越嶺；女人卻害怕捅破這層紗，傷了手指頭。舒小舍不由的想到張雨博，想起那天張雨博問自己喜歡嗎？算是那層沒有揭破的紗嗎？
聊了一會不知不覺又晚了，幾人便要回去。李德福仍然是老規(guī)矩，提前一個人先走，避免被人看到。高盛也騎著自行車回鎮(zhèn)上，于是又剩下舒小舍和張雨博兩人默默的走了回去，這一次，卻各自想著心事，一路無言。
日子總在不經(jīng)意間一天一天過去。吃午飯的時候，老爸和舒小舍說起早上看見葉明秋一大家子人跟幾個不認(rèn)識的人一起在大門口，分坐兩輛車走了。葉明秋還喊其中一個年長者叫大伯，也不知道是去哪兒。
舒小舍心想就是葉明秋妹妹的婆家人吧，可能是去縣里，畢竟他妹妹就嫁到那兒。老爸卻說葉明秋獨生子沒有妹妹。舒小舍說那可能是表妹，好像聽李德福說過。
下午去水房打開水，李德福一個人坐在石階上，見到舒小舍就說：“我姐走了吧?”
“什么？”舒小舍沒反應(yīng)回來，李德福什么姐？
李德福郁悶的說：“兩天都沒看見她，大概是走了?！?p> “你是說她回老家了？”舒小舍這才明白李德福說的是張雨博，李德福這張厚臉皮還真叫人家姐了，“我也不知道，我有時候要上班?！毙睦飬s想，張雨博去縣城了吧，你當(dāng)然看不到，不過十二號已經(jīng)過了呢，也難怪李德福這樣想。
晚飯后李德福又神神秘秘的來找舒小舍，說聽到消息早上葉明秋一家是被兩輛桑塔納接走的，但下午葉明秋一家回來的時候，張雨博和她姐姐沒有回來。
大概在相親對象家住了一夜？舒小舍心想。
李德福剛走，張維又來找舒小舍，兩人出門來，舒小舍指著鎮(zhèn)上方向說，今天往那邊走吧。
“那邊？那也行。”張維倒無所謂。
幾句話后，張維便問：“那晚你們聊到什么時候回來的？”
“十點?！笔嫘∩嵯氩坏綇埦S還是問了那天。
“那么晚？聊什么呢？”張維刨根問底。
“隨便聊聊。”舒小舍卻心不在焉，又問張維，“那天你怎么這么早就回去了？”
“沒什么好聊的，我不想待那么長時間，沒什么意思。”張維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
遠(yuǎn)處，又有一列火車緩緩駛向市區(qū)方向，看樣子是從省城開過來的。
“從市里到省城的火車票多少錢？”舒小舍隨口問道。
“我用學(xué)生證半價，九塊五?！?p> 好吧，舒小舍心里默默說了兩個字，自己現(xiàn)在可沒這個待遇。
張維卻興致來了，說這幾天出來晚，是看六點二十的四川衛(wèi)視臺“高考信息”，說起那些大學(xué)比較不錯。
舒小舍感覺有點煩。只是淡淡的應(yīng)幾句，沒有說太多。
兩人回去的路上，張維卻突然轉(zhuǎn)彎抹角的問起張雨博的名字來：“我家樓上的那個女孩你們怎么稱呼她？”
“叫她名字。”
張維順勢問道：“她叫什么名字？我還不知道呢，不過我知道她姓張，跟我一個姓?！?p> 舒小舍告訴了張維她的名字。
舒小舍還在想張雨博在相親對象家里怎么樣，過了一日，卻果然看見一輛轎車停在樓下，車上走下來張雨博和她姐姐，還下來了一個男人。那男人襯衫西褲，腰里的皮套，還顯眼的別著一部手機(jī)。穿的煞是正經(jīng)，卻更襯得面相顯老。舒小舍都不信他才三十多歲，說四十多都有人相信吧。
那男人在一旁殷勤跑著，一臉諂笑。張雨博卻并無常常掛在嘴邊的微笑，而是一臉凝重，目不斜視。
包括司機(jī)，四人一行進(jìn)了葉明秋住的那棟樓，看樣子要留下來吃午飯。
下午四點多，舒小舍出來拿磁帶給李德福，下樓看到張雨博獨自一人坐在石階上，看到舒小舍，張雨博臉上勉強(qiáng)笑了一下。
舒小舍打了個招呼，先去李德福家把磁帶給了李德福。忙過來石階這邊，走近后，問張雨博：“回來了？”
張雨博點點頭，默然不語。
“我在樓上看見了，從車上下來的那個男的就是他嗎？他跟你姐夫差不多大？看著不像啊！”舒小舍嘴里這樣說，心里卻在想，豈止是不像，簡直差遠(yuǎn)了。就像古惑仔里陳浩南和大B哥的差別，葉明秋的挺拔帥氣簡直甩了那男人幾條街。這個樣子，別說張雨博不喜歡，姐姐張魯兵都不會愿意去委屈妹妹。
“這全都怪我?！睆堄瓴┠樕细〕龅陌С?。
“怎么叫怪你？”舒小舍有點疑惑，“難道你答應(yīng)了？”
“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又能怎么樣?！睆堄瓴┛嘈χ?。
“這可是終身大事啊。”舒小舍忙說，“一輩子的事得慎重。”
張雨博輕輕搖了搖頭，環(huán)手低頭埋在膝上。
無語的，舒小舍呆站在那有三分鐘。
“我得去打開水了。”舒小舍找了個借口，也不等張雨博回話，移開腳步，進(jìn)入樓道前，回頭看了看仍然低頭埋首的張雨博，以及她身后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在家呆坐了十幾分鐘，舒小舍拎著水瓶出來，看見張雨博依舊坐在那兒。舒小舍忍住不往那邊看。打完水回來上樓，轉(zhuǎn)身的那一步間，舒小舍看見張雨博站起了身。
傍晚的時候，李德福幾次在下面叫舒小舍，舒小舍都沒有下去。因為舒小舍看見張雨博也在下面，還帶著外甥女葉妮南。舒小舍似乎是害怕下去面對那張無助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