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聲“吳師傅，我回來了！”，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這位胖嘟嘟的少年身上。
只是和剛才那副看笑話的神情不同，此時眾人的目光已然換上了驚訝、難以置信，還有佩服。
此時此刻，盡管那位胖少年的形象不大好，滿頭大汗、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看起來很是難堪，但是透過這狼狽不堪的身影，眾人卻似乎能看到對方那從骨子里透露出來的堅毅、與不服輸。
心中五味雜陳間，眾人也捫心自問，如果換成是自己，自己能做到嗎？
能做到頂著那一身顫顫巍巍的贅肉，忍受住每跑幾步下身的骨骼就不得不發(fā)出警告，從而疼痛鉆心，甚至于差不多每跑一步都要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以防止自己突然憋悶而死？
答案很顯然。
盡管很不愿意承認，但是在場的大部分人心里都清楚，換成自己上去，能走個來回就不錯了，更別說是跑了！
而對此，吳師傅更是滿意的連聲大笑：“好好好！確實不錯！你叫什么名字？”
“柳~柳志祥！呼！吳師傅！我叫柳志祥?！?p> 回答中夾雜著些許粗氣，但是，少年的回答卻格外有力，就好似是要宣泄心中的憋悶一般。
“柳志祥！好名字！你過關(guān)了！”
“我過關(guān)了？”
柳志祥先是一愣，隨后那胖嘟嘟的臉上擠出了一個層巒疊嶂的笑容，他再次嘀咕了一聲“我過關(guān)啦？”，隨后眼含熱淚的朝著邊上等待的家長團體望去，高呼道：“爹，我過關(guān)了！我過關(guān)了！”
見他這副夸張的模樣，一旁的吳師傅沒好氣的搖頭一笑，“好了好了，你先去登記吧！不過要記得，趕快將你的那身肥肉給減掉，要不然耽擱練武的?！?p> “一定一定！還請吳師傅放心！我一定會努力的！”
說話間，柳志祥抖著他那身夸張的肥肉，越過了人群，來到了李管事面前。而此時，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已經(jīng)等在了原地。父子兩人相見，說了幾句貼心話，便開始登記報名。
聽到父子兩的交流，旁人這才知道，這位身材消瘦的男子居然就是那位柳志祥的親爹。
只是，這父子兩人的體型差距也太夸張了吧！
一個滿身肥肉，一個不說是骨瘦如柴吧，也實在算不上壯碩。
甚至可以說，作為兒子的柳志祥都能頂?shù)纳先齻€他爹了。
這真的是親生的？
不由自主的，一個離奇的念頭陡然浮現(xiàn)在了眾人心間。
不過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人悄咪咪的說起了閑話：
“當然是親生的！
你們不知道，這柳志祥小的時候和他爹長得可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過就在前幾年……”
經(jīng)過此人的八卦，半晌后，圍觀八卦的眾人總算是理清了其中的頭緒。
其實就是那位柳志祥在十四歲那年突然生了一場大病，突然吃不進去東西了，眼看著日漸消瘦、骨瘦如柴，結(jié)果請遍名醫(yī)卻怎么都治不好，后來柳家人干脆死馬當活馬醫(yī)，不知道在哪里找來了個土方子，結(jié)果柳志祥的病又突然給好了。不過自那之后，事情卻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柳志祥的體重開始急速增加，這才區(qū)區(qū)不到三年的時間，體重便增加了兩百余斤，變?yōu)榱爽F(xiàn)在這幅模樣。
聽到這里，眾人唏噓不已，沒想到對方長這么胖完全是病魔的折磨，他們剛開始還以為是對方養(yǎng)尊處優(yōu)、不愛活動所導(dǎo)致的呢。
眾人可以想象的到，在這期間對方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煎熬，這才支撐了下來。
也是直到此時，眾人也才明白了，對方為什么能堅持跑完那近千米的路程？為什么不再鍛煉一年再過來？又是為什么要來習(xí)武？
還不是成為武者被對方看為了唯一的希望嘛！
要不然，隨著他那急劇增加的體重，可能要不了幾年就能將他那副脆弱的骨骼給徹底壓垮，從而離開人世間。
突然，人群中的陳玄元眼前一亮。
急病之后亂吃藥，然后突然發(fā)胖，這不是和上一世的“內(nèi)分泌紊亂所引發(fā)的肥胖癥”類似嘛！
如果真的是這個的話，那還真不好治，特別是在這個類似于古代的社會背景下。
至于之前為什么突然不吃飯，這個原因可就太多了。
厭食癥。還有那什么微生物所導(dǎo)致的疾病，比如細菌啊，病毒啊等等。
……
時間緩緩流逝，吳師傅那邊的檢測也還在繼續(xù)。
“你這怎么練武，怕是風(fēng)一吹就倒了吧！”
又出意外了？
而且還是吳師傅那邊？
陳玄元循聲望去，只見此時吳師傅眼前正站著一位麻衣裹身的少年郎。
只是這位少年郎簡直和剛剛那位柳志祥走入了另外一個極端似的，柳志祥是胖的近乎走不動路，而這位新的少年郎卻是瘦的皮包骨頭，好似長期營養(yǎng)不良一樣。
一米七的個頭，預(yù)計體重卻只有七十斤左右。
這可不就是吳師傅所說的“被風(fēng)一吹就倒”嘛！
眾人還在感慨，便聽吳師傅說：“你家人有錢讓你來習(xí)武，就沒錢讓你吃飽嗎？你還是回家養(yǎng)好身體再來吧！”
“大人，我可以的！我也可以跑一個來回試試?！?p> 說罷，瘦弱少年便準備動身開跑。
吳師傅卻連忙將其拉住，限制在了原地：“不行！你跑了也沒用！你和柳志祥不同，他是勉強能練，而你這身體沒練幾天就垮了，我可不能讓你進去。
你要是實在沒地方吃飯，就去找救濟部，他們專門負責(zé)這個的?！?p> “我吃的飽！”
對于少年郎的解釋，吳師傅理都不理，他朝家長群高呼一聲：“誰是家長，趕緊把孩子領(lǐng)走！”
話音剛落，只見一位同樣麻布裹身，同樣身材瘦弱，但是卻佝僂著腰，有些駝背的老漢急忙小跑上前，“大人，孩子的身體絕對沒問題，而且他的力氣大得很，都能扛起一百斤的麻袋，你就讓孩子進去吧！”
“說不行就是不行！”
吳師傅斬釘截鐵的拒絕道。
要知道練武可是很費身體的，這要是招進來，練出個好歹來，那他吳雄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名聲可就毀了。再者說了，武館可是明確規(guī)定了，不能招收身體素質(zhì)不過關(guān)的，他身為武館的授徒師傅，自然不能違反武館的合理規(guī)定。
更別說，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這要是練廢了，他哪里擔(dān)待的起，哪里過的了自己的良心那關(guān)。
心中有了決定后，不管這對父子怎么辯解，怎么打感情牌，吳師傅就兩個字，“不行！”
見兩人還要糾纏，吳師傅不耐煩了，他揮了揮衣袖，便見兩位高大的侍者走了上來，將正準備下跪求情的老漢和瘦弱少年拉到了一旁。
見此情景，老漢也知道今天這事肯定是行不通了，他執(zhí)拗不過，只能先將眼角的熱淚抹去，抬頭問詢道：“那吳師傅，我們能不能先交錢，明年再來？”
神色間，充滿了期待。
“先交錢？”
不過此話一出口，場中卻一片嘩然。
繼而都將懷疑的目光看向了那對貧苦父子。居然提這種要求，莫不是這錢財有什么問題？
受到眾人的懷疑，瘦弱少年的臉色頓時變得通紅，他正準備上前解釋，卻又被老漢擋了回來。
而吳師傅那邊呢，他沉吟了片刻，和負責(zé)登記的李管事對了個眼神，點頭應(yīng)道：“可以是可以！不過如果這筆錢的來路有問題的話，那我們只能將其交給官府了，這個還希望你們理解?！?p> “理解理解！這是應(yīng)該的！”
“這錢絕對沒問題！”
父子兩相繼回答。
“行，既然沒問題，那你們就去登記吧！”
得到應(yīng)答，瞬間，父子兩喜笑顏開。
隨后，眾人便見到瘦弱少年先是將老漢的衣服撩開，隨后將手伸進了老漢的后背，然后從老漢的駝背處掏出了一大串銅錢。
嘩啦啦！
一陣沉悶的聲音響起。
在場的眾人卻集體陷入了震驚。
一貫銅錢而已，他們又不是沒見過，但是來武館報名的時候還用銅錢，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甚至是聽到。
不待眾人細細感慨，便見少年的動作還沒有停止，他繼續(xù)將一串一串的銅錢從老漢的后背取出，然后輕輕的放置在案桌上。
眨眼間，案桌上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整整二十四串，兩萬四千枚銅錢，可不就是一座小山嘛！
盡管之前已經(jīng)想到了，但是此時看著這座小山，眾人還是驚訝莫名，居然真的有人用銅錢來武館交學(xué)費，換成更輕便、更省事的銀子，或者銀票不好嗎？
何必要費那個苦力氣？
老漢和少年卻沒有幫眾人解惑的意思，他們此時一臉忐忑不安的看著端坐在桌前的李管事，生怕這位李管事嫌麻煩，不收這些銅錢。那樣的話，他們接下來的路程可就有危險了。
畢竟財已露白，那么之后能不能安全的回到家，并且回家后如何保住這些財產(chǎn)，那可都是相當棘手的問題。
不過出乎所有人的預(yù)料，面對這些銅錢，李管事臉上的神色卻不改分毫，反而淡定的吩咐起邊上的侍者，讓幫忙清點。
而他則繼續(xù)忙起了登記的事務(wù)。
半刻鐘后，清點完成，確認賬目無誤后，李管事這將少年的姓名、年齡、住址等信息登記在冊。
登記完，待父子二人準備起身回家時，李管事這才叮囑道：“記得回去給孩子吃好一點。養(yǎng)好了身體才好練武?！?p> 叮囑完，李管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接著又道：
“對了，也不用吃的太好、太細膩，均衡一點就可以。
五谷雜糧，米飯面條，蔬菜野菜，雞鴨魚肉，還有各種蛋類，都需要一點。肉類嫌貴的話，也可以用下水、雜碎、內(nèi)臟之類的代替。還有，要吃熟的，生的可不行！”
“謝謝李管事提醒。小老兒醒的了！”
目送父子二人走后，陳玄元這才在心中嘆息一聲：或許，這就是那些掙扎在最底層的貧民的選擇吧。舍不得吃飽穿暖，或者說吃好，但是卻敢于拼一個渺茫的希望。
至于這種選擇到底是對是錯，他也不清楚。
只是那位瘦弱少年的名字卻永遠的留在了他的心間。
張狗兒。二十歲，南街、細柳巷人。
也不知道此生是否還有再見的機會？
再見之時，你我又是何種境地？
我……會成功嗎？
看著那漸漸遠去相互攙扶的背景，陳玄元心中默默的問道。
……
“入門儀式已過，接下來就由我——吳雄，來當大家的授徒師傅。諸位之后如果在武學(xué)上有什么不解之處，盡管前來問我?！?p> 神風(fēng)武館的某個演武臺上，吳雄氣勢軒昂、聲音宏亮，響徹廣場。
而演武臺底下，眾位新入門的弟子則一個個聚精會神，凝神靜聽。
“所謂練武練武，你們首先得知道何為武道。
少年熱血是武，勇猛精進是武，殺伐決斷是武，千金一諾是武，視死如歸是武，行俠仗義是武，鏟奸除惡是武，平息干戈是武，甚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也是武……
這些說的是什么？這些其實是說的是武的精神，武的思想。
那我們?nèi)绾螌⑽渎湓趯嵦幠兀蔷褪且瓶厣眢w?！?p> “你們看！”
緊接著，眾人便看到了相當驚悚的一幕，只見吳師傅的腦袋沒動，但是他的身體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旋轉(zhuǎn)。
也就是說，吳師傅此時是背對著眾人，但是他的臉卻依然正對著眾人，更詭異的是，對方居然還面帶笑容，甚至嘴里還接連問著“感覺怎么樣，是不是很霸氣？”。
這……或許是霸氣吧？
面對如此詭異的一幕，底下的學(xué)徒們登時睜大了眼睛，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甚至于此刻，眾人心中都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吳師傅怕不是妖邪轉(zhuǎn)世吧？
而在離眾人不遠處，幾個剛剛結(jié)束訓(xùn)練的弟子見此情景卻哈哈大笑起來，“快看，快看，吳師傅又在嚇人了！”
“什么嚇人不嚇人的，這叫做武道演示，武道演示，你們到底懂不懂？”
“對對對！演示！演示！哈哈哈！”
幾人又笑成一團。
緊接著，他們便欣賞起這些新學(xué)徒們的精彩表情。
不過就在這時，臺上的吳師傅卻突然往他們那邊斜瞥了一眼，嚇人幾人連忙轉(zhuǎn)頭，繼而有模有樣的研究起拳法來。
這時，演武臺上又響起了吳師傅那宏亮的聲音。
“你們覺得這個動作怎么樣，難不難？”
“難！”*10
眾學(xué)徒異口同聲。
“太難了，簡直是匪夷所思。”
吳師傅滿意一笑，隨后將身體轉(zhuǎn)了過來，恢復(fù)了正常，“但其實，只要你們掌控了自己的身體，做到這個動作簡直易如反掌。
而且不光如此……”
說話間，只見吳師傅幾步縱躍間，便跳到了廣場邊緣，來到了一塊高約兩米的大石頭前。
細細隨意的打量了一番，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那塊厚大兩尺的巨石便被一拳轟成了碎片。
直到這時，吳師傅的話語才接著響起，“摧山裂石，也只是等閑?！?p> 打破石頭后，吳師傅還來到學(xué)徒跟前，將自己的手心和手背對著眾人展示了一番。
“居然一點事都沒有？”
眾人一片驚嘆。
只見那剛剛還摧山裂石的手上居然沒有半點傷痕。
甚至別說是傷痕，就連干粗活常有的老繭都沒有一絲半點，皮膚也細膩的不像話，至少不像是一位武者，倒像是一位從來沒有干過粗活的貴公子。
這……
眾人瞪大了眼睛，更加肯定了剛才的那個猜測，這位吳師傅肯定不是人類。要不然區(qū)區(qū)血肉之軀，如何扛得住那堅硬如鐵的巖石。
“徹底掌控身體，便是武道的第一境——整勁。
整勁，顧名思義，就是整合全身的勁力，掌控每一塊肌肉，每一節(jié)骨骼。如此一來，哪怕只是平常的血肉之軀，也可以力達千斤，萬斤，甚至可以讓部分身軀堅硬如鐵。
如此，摧山裂石，自是等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