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尺樓第一層,楊罡環(huán)顧四周,拱手朗聲道:“感召道燭自有規(guī)矩,一旦有人先行感召,其他人便不可插手爭奪。
諸位,我說的可對否?”
七夕花燈節(jié)傳承百年,因為感召道燭不易,所以形成了一些不成文的潛規(guī)則,比如不可惡意爭奪道燭,不可出手傷及感召者等等。
但這些都是君子規(guī)矩,還是有很多漏洞可以鉆的。
要不然,之前樓下那位辛苦感召到道燭的男子,便不會被人追殺了。
不過,楊家勢大,話語權(quán)也大。
眾人雖然有些不滿此人的跋扈,但依舊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但這次卻有人壞了規(guī)矩,在我感召大日道燭之際,強行出手搶奪。而此人就在諸位之中。
若誰能告知是誰,楊家定有重謝!”
眾人聽到楊罡的話,頓時嘩然不已。有人竊竊私語,有人在人群中來回掃視。
李峰心中恍然,暗道:“原來那盞道燭名叫‘大日’?!?p> 而張懷春也看向他。
她知道李峰成功感召到一盞道燭,煌煌如日,極有可能便是那盞大日道燭。
她雖猜到了,但沒有告發(fā)的意思。
然而,當時看見李峰感召大日道燭的,并不止是她一個,還有附近的許多人。那些人也紛紛反應(yīng)過來,對著李峰指指點點。
李峰只覺許多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不禁眉頭微皺,不是怕什么,只是覺得有些麻煩。
官差鐘平聽到門內(nèi)的動靜,縮在某個角落里不動如山。他雖然大概知道是誰,但全然沒有告發(fā)的打算。
他知道這是渾水,要想活得命長些,最好不要亂蹚。
所以,當楊家那位隨從逼問時,他也只如實相告大日道燭在第一層,并且被人隱匿。
至于他的推斷結(jié)果,那是只字未提。
他本分做人,兩邊都不得罪,只是有些人不是這么想的。
雖然李峰是楚王世子,但只是身份尊貴罷了。他初來京都威信不足,并不能鎮(zhèn)住所有人。
有與楊家親近者,將李峰疑似獲得大日道燭之事,偷偷傳音給了楊罡。
楊罡面色一沉,冷哼道:“又是他家的!”
在楊家,楚王瑋是個禁詞。
自從楚王瑋入京起,太傅楊文常被削了臉面,楊家就日漸不順,被人暗中使了很多絆子。
所以,楊家人對楚王瑋是深惡痛絕,自然也不會對楚王世子有好印象。
“世子,別來無恙啊~”
楊罡排開人群,走至李峰面前,皮笑肉不笑道。
他與長公主楊瓊芝差不多年紀,都是百歲出頭,都有著種道境修為。若是司南范沒有歷經(jīng)生死,修為也應(yīng)當不會低于種道境。
但如今,在眾人眼中,司南范不但換了身軀,而且修為低得可憐,何其一個慘字了得。
所以,楊罡所說的“別來無恙”,滿含嘲弄譏諷。
李峰面不改色,權(quán)當對方在狗吠,甚至還有閑情調(diào)侃魂海中的世子神靈:“司南范,他在說你呢!”
世子神靈翻了個大白眼,干脆封了自己的五識,來個眼不見、耳不聽為凈。
楊罡見李峰無話可說,以為對方慫了,更加肆無忌憚道:“聽說世子剛得了一盞道燭,想必品級極高,可否讓我等一觀?”
道燭蘊含道意,與每個人的修行感悟相契合,也算一個不大不小的隱私,怎好拿出來任由他人觀賞?
楊罡的要求,就好比讓一個黃花閨女脫了衣裳,在大街上任人褻瀆,很是無禮。
人群之中響起幾聲嬉笑,很是輕浮。
張懷春柳眉倒豎,上前一步擋在李峰身前,道:“哼~感召道燭各憑本事。你技不如人自己知道就行了,還有臉說出來,徒惹人笑!”
“我道是誰這么伶牙俐齒,原來是張家出了名的假小子。嘿~好男不與女斗,我不與你一般見識?!?p> 楊罡毫無意外之色,早已認出她的身份。
雖然張家是六大世家之一,但已人口凋零,聲勢日降,遠不如楊家這等新興的外戚家族發(fā)達。
即便是其他五大世家,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冢中枯骨,徒有老資歷罷了。
在太傅楊文常權(quán)傾朝野之際,這些老牌世家早已被楊家壓服,所以他統(tǒng)統(tǒng)不放在眼里。
“懷春妹妹挺好看啊,除了跟如玉兄弟長得相似,哪點像男子了?”
李峰聽的有些迷糊,不知對方為何會稱張懷春為“假小子”。
“世子重生之后,年紀變小了,莫非膽子也小了嗎?”
楊罡不再理會張懷春,而是直視她身后的李峰,滿是譏諷道。
人群中響起哄笑之聲,大有看好戲的態(tài)勢。
數(shù)十位女子目露星光,感覺這位楊公子威武霸氣,很有男人味。她們打扮的花枝招展,來此的目的本就不純,都是為了攀權(quán)附貴、釣金龜婿而來的。
那位律姹姑娘同樣如此。
楊罡的形象在她心中猛然膨脹,變得又高又大,給人以強烈的安全感。
此時她是獨自一人在第一層。與她同來的荀家公子已經(jīng)獨自上樓去了,說樓上的道燭品級更好。而她因為修為不夠,只能獨自在第一層等待。
“他才是我真正要等的人。與他相比,那荀彥舒提鞋也不配!”
律姹姑娘瞥了眼身旁的幾個女子,目露不屑,對自己的姿色很是自信。
張懷春很是生氣,還想再駁斥什么,被身后的男子輕拍肩膀,回頭便看見身后男子的眼睛,目光純凈如水,極是淡然。
張懷春不禁一怔,不再憤怒,心情也跟著平靜下來。
李峰邁步上前,極為沉穩(wěn)有力,雖未動用修為之力,卻有一股威勢漸起。他這個假冒世子不是白當?shù)?,在楚王瑋言傳身教之下,多少也學會了些“裝腔作勢”的本事。
他步步緊逼,直至近乎貼上楊罡的身體,才止步道:“我自問膽子不小,但確實與你楊家的子弟沒法比?!?p> 楊罡不解其意,又聽李峰繼續(xù)道:“你楊家子弟膽大包天,大到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放春宮幻象、穢亂朝堂。
難道你今天也打算如此嗎?”
眾人愕然,人群中響起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前些天,楊家子弟在太極殿用海蜃珠放出一殿春宮,著實弄得滿城皆知、沸沸揚揚。
雖然有太保衛(wèi)博玉出言相助,朝廷將此事大事化小,但楊家為平息此事余波,仍是費了很多功夫,弄得灰頭土臉。
經(jīng)此一事,楊家的威信驟降了不少,朝中暗流涌動,私下動作頻頻。
有老人愁嘆,感覺如今的時局,就像百年前的歷史重演,仿若秋暮冬來、寒意漸起。
百尺樓第一層,李峰的最后一句轟然炸響,宛若雷霆。
楊罡不由得后退一步,隨即意識到什么,臉色變得鐵青。
“豎子安敢如此欺我!”
他面色再次猙獰,渾身修為暴起,憤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