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金墉城內,兩女四目相對。
楚王世子的身邊人出現(xiàn)在此地,讓楊瓊芝不可能不多想。
她心中凄苦,面上卻是冷笑道:“你家主人派你來,就是為了看我的笑話吧。如今見我這般凄慘,你們可滿意了?”
說完,她的神色變得格外堅毅,仿若最后的倔強。
若說這世上她最恨誰,便是楚王世子無疑。她本是皇族的鳳凰,但就是因為那個男人的獸行,把她一生都毀了。
百年前,他毀了她的身子。
百年后,他又毀了她的道心。
就算是楊家遭難,也是因他楚王家而起。
她心中恨極,若無這股恨意支撐,也無法活到今天。
但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洛素潔搖頭道:“我來此與世子無關。何況他也不是什么世子。”
楊瓊芝本已做好準備,被此女挖苦譏諷,卻沒想到會聽到了這樣一番話,不禁脫口道:“此話何意!”
接著,洛素潔娓娓道來,從圜土之獄講起,一直講到此次的京都之行。
楊瓊芝目露悵然,自嘲道:“他叫做李四嗎?壞我道心的,居然不是你?!?p> 她等待了百年,一心想尋找機會報仇,沒想到連正主都沒找到,就被一個冒牌世子破了道心。
下一刻,她眼中又爆出凌厲的光芒,冷聲道:“你告訴我這些,便等于在背叛你家主人。一個背叛者的話,又有幾分可信!”
洛素潔沒有生氣,反而恭敬行禮,對著楊瓊芝叩首道:“屬下從未背叛,因為我的主人不是他,而是楊家?!?p> 楊家!
楊瓊芝身體猛然一震,強自按捺住自己,繼續(xù)聽她說下去。
原來,洛素潔原名洛素素,乃是楊家的一名暗子。楊文常一心想要削藩,扳倒各地諸侯,便命她潛入梁州,收集楚王瑋私建圜土之獄的罪證。
只是好巧不巧,她遇上了同樣收集罪證的張如玉。所以,她在圜土之獄中才會伸手相助,指點張如玉功法融合。
而楊文常當日事發(fā)前,交給她的最后一道遺命,便是伺機救出楊瓊芝。
楊瓊芝原本不信,但當洛素素拿出楊家信物后,便不得不信了。
“就憑你區(qū)區(qū)一人,如何能救我出去?就算出去了,這仙朝又有何處是容身之地?”
“公主放心,太傅對此早有準備。您只需靜心等待,不久神國便會派人來救您?!?p> 神國來人要救自己?
楊瓊芝心中巨震,感覺有東西在崩塌。雖然外面都在說楊家是賣國賊,但她是不信的。
可洛素素的話分明是在告訴她,楊太傅與神國勾結極深,不然何以勞動神國萬里迢迢來救她?
她眼中漸漸失去了生氣,很是麻木道:“我外公可還有什么交代?”
洛素素聞言目露憐憫,因為她下面要說的,對于楊瓊芝來說,會更加的殘忍。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太傅遺言,說他這一生無悔,只是愧對了你一人。
當年奪嫡之爭形勢岌岌可危,他為了扶持當今圣上登基、楊家興旺,不得已定下毒計,給楚王世子下了‘陰陽合歡散’,才讓他失去理智,對你犯下禽獸之舉……”
之后的事情無需多講,楊文常借此事大肆抨擊楚王,又趁機唆使女兒楊芷毒殺楚王妃,而楊瓊芝則同樣毒殺楚王世子,害的楚王痛失兩位至親,才在奪嫡之爭中自亂陣腳,輸了皇位。
楊瓊芝聽完,身體搖搖欲墜,只覺腦內轟鳴如雷,天地倒懸,就此昏死過去。
太后楊芷奪步奔來,抱住女兒淚流滿面,哀痛不已。
她當年在毒殺堂妹之后,才后知后覺,察覺出這是父親的毒計,但于事無補,所以百年來始終愧疚不安,既愧對堂妹,又愧對自己的女兒。
“天理循環(huán),報應不爽吶~”
她低聲哀嚎著,認為楊家今日之難,便是當年種下的惡果。
楚王故居,黑夜之中同樣有兩人四目相對。
李峰有些局促道:“懷春妹妹,你這樣做不太好吧?!?p> 上一次是如玉兄弟大半夜翻墻闖進來,這一次又換成他妹妹。難不成這兄妹倆,都有半夜翻墻的習慣嗎?
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免不了讓人浮想聯(lián)翩。
張懷春面色微紅,輕啜了一聲,掩飾道:“你不是著急你那個侍女嗎?家兄已找到她的行蹤,才命我來告知你的。”
李峰一聽,立刻正襟危坐。
自從七夕之夜后,他已多日沒見到洛素潔。如今城中大亂,他生怕此女有什么閃失,已托付京都守備尋人。
張如玉也想找到洛島主當面致謝,聽聞洛素潔失蹤,所以也加入搜尋之中。
張家世代查案,在尋人上也極有手段,費了一番功夫后,不但查到了洛素潔的蹤跡,更查出了她的來歷。
此女竟然是楊家暗子!
而誰都知道,此女乃是楚王世子的身邊人。值此誅楊之際,若是被人惡意檢舉李峰與楊家余孽有關,只怕連楚王瑋也很難兜住,大感棘手。
正因為此事關系重大,所以張懷春才親自來訪,將一應信息盡快相告。
洛素素現(xiàn)在金墉城,其目的顯而易見,應該是要設法營救前太后楊芷、長公主楊瓊芝。
但金墉城守衛(wèi)森嚴,又豈是那般好救的。若是此女被抓,不管是生還是死,李峰都會被人借機攻殲,被冠以楊家余孽之名。
“我們必須先發(fā)制人,將洛素素提前帶走!”
兩人異口同聲道。
而這也意味著,二人必須神不知鬼不覺的闖入金墉城。
正當李峰一籌莫展之際,只見張懷春信心滿滿道:“放心,翻墻入室什么的,我最在行!”
她直起腰身,胸脯鼓鼓的,比平常大出倍許,在月色的照耀下顯得尤為動人。
李峰有些心猿意馬,忽然感覺呼吸困難,鼻端酸酸的,一抹才發(fā)現(xiàn)有血涌出。
張懷春面色微紅,避在一旁悉悉索索,像是在解衣扣,雙手在衣內摸索起來。
“怎么一言不合,就脫衣服?”
李峰愈發(fā)感覺口干舌燥,鼻端滴滴答答,再次涌出血來。
張懷春聽到動靜,趕緊整理好衣裳,手中多出一個錦盒。
就著月色,錦盒打開,里面是一卷羊皮紙。她小心翼翼將羊皮紙鋪開。
李峰上前查看,才發(fā)現(xiàn)是一張古舊地圖,上面除了繪有京都各大街道、建筑,還有許多地下通道。
這些地下通道縱橫交錯,寬窄不一,主要用作疏導城中雨水,幾乎覆蓋了整個京都。
“這是我從鼠門那里買來的,說是當年負責督造京都的區(qū)家之物。看來不假,也只有區(qū)家才能繪出如此詳實的地圖?!?p> 張懷春頓了頓,又狀若無事的解釋道:“大晉仙律嚴禁地圖私用,這東西夠殺好多遍頭了,我為了穩(wěn)妥起見,這才藏得隱秘些。”
李峰聽完她的解釋,又不自覺的瞥了一眼某處,發(fā)現(xiàn)終于恢復了正常大小,才大松了一口氣。
他的視線隨著張懷春的指尖移動,最終定格在城東位置,那座金墉城處。
那里也有許多地下通道,而且因為金墉城荒廢已久,大多年久失修,早已廢棄良久。
而張懷春的計劃,便是找出最合適的一條,便于潛入金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