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無崖垂首
無崖子面色鐵青,心中暗罵這孽徒怎么一會功夫不見,功力又像是進步了不少,卻也想不通丁春秋又是琴又是蕭的,究竟想干些什么。
丁春秋也不說話,一手撫琴,一手持蕭,竟是以一人之力,同時演奏起兩件樂器。
這兩件樂器都需要雙手同時操控,而洞簫更是還需要嘴巴吹奏,原本一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同時演奏,然而丁春秋自從被月華洗禮之后,此時對內(nèi)力的細微操控已達匪夷所思的境界,他一手撫琴,一手持蕭,手指數(shù)量不夠,竟然能外放內(nèi)力,純以內(nèi)力撥弄琴弦,按壓氣孔,一人如同兩人。
而丁春秋所演奏的,正是現(xiàn)代大才子黃霑所作的傳世佳作——【滄海一聲笑】。
平心而論,丁春秋的演奏技藝十分一般,而且還是分心二用,錯音破音簡直是慘不忍睹,若是換個現(xiàn)代人在此傾聽,分分鐘就能把他噴出翔來。
奈何現(xiàn)在卻是一千年前的大宋時期,沒人聽過這首笑傲江湖之曲,那些錯音破音,也只會當成是曲子本身特色。
而且這首滄海一聲笑只是簡簡單單運用中國傳統(tǒng)音樂“宮、商、角、徵、羽”的五音排序,就能演化成旋律起伏、曲調(diào)豪邁的史詩樂章。即便是放在文化大爆炸,音樂全球傳播的現(xiàn)代,這首滄海一聲笑都能夠獨領(lǐng)風騷,成為中華武俠音樂的代表作之一,而在這曲以稀為貴的宋朝,更是技驚四座,曲壓八方。
無崖子、蘇星河與李秋水聽得是如癡如醉,而小丫頭卻是早聽丁春秋演奏過多次,不僅如此,她還向這位師兄學(xué)習(xí)過如何演唱,此時聽到丁春秋的伴奏,小青蘿張開小口,竟是跟唱起來......
“......
江山笑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
清風笑竟惹寂寥
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蒼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啦……”
小丫頭的童音雖然稚嫩,但那曲調(diào)旋律卻是步步低落,先抑后揚,峰回路轉(zhuǎn),透著一股濃濃的俠士逍遙。幾人也隨著音樂的意象一步步陷入蒼涼和寂寥之中。
蕭音沉寂,琴音止息,余音繞料不散,眾人回味無窮。
丁春秋伸手一撫,身前古琴自行飛起,落在無崖子面前。
“師傅,春秋這曲《笑傲江湖之曲》,還請評鑒,另外,也想請【師傅】為徒兒賜教一曲,春秋自當洗耳恭聽!”
丁春秋刻意加重【師傅】二字,就是要讓無崖子下不來臺,無崖子面色黑紅交加,手掌按在琴上,卻是不知該如何彈起。
若說純粹比拼琴藝,丁春秋那兩下子還真不被他放在眼里,然而如他那般琴蕭合奏就非自己所能了。更麻煩的是,丁春秋那一曲顯然是他自己填詞作曲,琴曲與那歌謠均是上乘之作,要叫無崖子七步成詩,現(xiàn)場作曲,就遠非無崖子能力所及了。
“這一局......我......我認輸......”
無崖子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終于還是無奈低頭。然而下一局他卻是不容有失,也不等丁春秋出題,自己伸手扯過一張宣紙,揮毫潑墨,寫下......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正是唐朝大詩人李白所作的長詩《俠客行》。
傳聞李太白“詩”、“劍”、“酒”天下三絕,而在這首俠客行中,就隱藏了一套驚世駭俗的神功。
無崖子這套書法墨跡飛揚,筆走龍蛇,勁透紙背,端的是一副絕品佳作,顯然是無崖子平日里練熟的得意之作。
而且眼前這幅俠客行雖非傳說中隱藏著絕世武學(xué)的太玄經(jīng),但這幅書法字跡筆畫中也隱隱蘊含著凌厲招意,若有同時精通武學(xué)與書法的人士看到,從中領(lǐng)悟出一招半式并非是沒有可能,旁邊的蘇星河,就已經(jīng)沉浸其中,雙手在空中舞動起來,開始臨摹那一筆一劃。
看著無崖子挑釁的目光,丁春秋不動聲色,卻是從懷中取出一截炭筆,他雖懂書法,但若在無崖子面前賣弄,那就真的只是班門弄斧,獻丑獻丑了,所以丁春秋只能另辟蹊徑。
這截炭筆是丁春秋模仿鉛筆自制而成,一直隨身攜帶,平時用它隨手記錄一些武學(xué)藥理心得,頗為方便。
此時就見丁春秋取出一張硬紙,略一思索,便用一手工工整整地仿宋體,在上面書寫起來。
這仿宋體在現(xiàn)代頗為普及,雖名為宋體,卻是在中國明代木版印刷中出現(xiàn)的字體。以字形方正,橫平豎直,棱角分明,結(jié)構(gòu)嚴謹,整齊均勻著稱,有極強的筆畫規(guī)律性,從而使人在閱讀時有一種舒適醒目的感覺。
而丁春秋所書寫的內(nèi)容,則是:
青衫磊落險峰行,玉壁月華明......
馬疾香幽,崖高人遠,微步觳紋生。
誰家子弟誰家院,無計悔多情......
虎嘯龍吟,換巢鸞鳳,劍氣碧煙橫。
這幾句詞,卻是出自金書天龍八部前幾章的章節(jié)名,描述的是主人公段譽初入江湖時的一番經(jīng)歷。剛好就是他在無量山中的各種奇遇,其中“玉璧月華明”描述的正是瑯?gòu)指5厮诘膽已卵碌椎木爸?,“微步觳紋生”則是修習(xí)凌波微步的過程。
至于“虎嘯龍吟,換巢鸞鳳”,用在此時此刻,就很讓人細細揣摩,認真思味了。那無崖子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而李秋水則是羞紅了臉頰,連聲暗啐這小混蛋口無遮攔,自己都已經(jīng)心甘情愿地跟了他了,怎么還要書文調(diào)戲。腦海里,卻是忍不住回憶起自己昨夜于其身下婉轉(zhuǎn)承歡時一幕。
這幾句詞,用在這里倒還真是頗為應(yīng)景,看著就像是丁春秋以自身經(jīng)歷為本,臨場所做一般。
說句良心話,無崖子這幅書法若是拿到現(xiàn)代,必然是能在拍賣行引起一場激烈競逐地頂級墨寶,而丁春秋的“作品”,就只是一副字跡工整的學(xué)生硬筆臨摹習(xí)作而已。
但這里卻是一千年前,所以兩幅作品的價值地位也就完全反轉(zhuǎn)過來。
無崖子的書法再好,也只是拾前人之牙慧,而丁春秋卻是別出心裁,“自創(chuàng)”出一種全新字體,并且內(nèi)容也是完全原創(chuàng),這“書”之一道二人孰優(yōu)孰劣,眾人已是心中有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