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聽黎野講了兩個晚上的數(shù)學，夏小谷亂七八糟的思維理順不少。黎野到底是曾經(jīng)的學霸，講題思路清晰明朗。
針對夏小谷幾近數(shù)學癌癥的基礎，他采取最簡單粗暴的講解方式，每一種題型反復講，反復操練，每晚專攻一個要點，不急于求進。
夏小谷終于摸索到數(shù)學黑暗堡壘中的一絲絲光明。
照此下去，夏小谷感覺自己只考了四十多分的數(shù)學不算頑癥，似乎也有藥可救。備受打擊的夏小谷找回一點點自信。
夏小谷家住得離學校不算太遠，但是也不近。走路回去要花半個小時，騎自行車十來分鐘可以到。
講完課，黎野騎摩托車送她回去。已經(jīng)是夜里十一點半了，小縣城的街上車輛稀少，行人稀少。
夏小谷兩只手抱著黎野健壯緊實的腰，雖然身體之間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但車子一啟動，慣性作用，她身子總會跟著前傾，好幾次無意中倒在他背上。
小姑娘毫無意識。
這段時間，他明顯感覺到夏小谷的變化。臉長開了，眼睛更大更亮了，皮膚白嫩滑膩，標準的美人胚子，只是太嚴肅，表情時刻拘著，顯得清冷不好靠近。身子尤其變化大。
樓上那張小床一般是他休息時用的，晚上他不睡在店里，得回去照顧他媽媽。夏小谷經(jīng)常在他床上睡午覺。房間里經(jīng)常有她的氣息。
有一次他上樓叫醒睡午覺的她去學校上課，發(fā)現(xiàn)她蹬開薄毯子，身子歪七歪八橫躺著，校服無意中卷起來，露出一大截亮白風景，像一條美人魚，毫不設防展示她的美，渾然天成，清純靚麗。
他猛然驚醒，往日跟在他屁股后面悶不吭聲的小姑娘終于長大了。
他整個身子不由緊繃，小腹里有一團火莫名亂竄。初識夏小谷，他讀高三，她才剛剛讀初一，黃毛丫頭一個，瘦不拉幾。巴掌大的臉上長著一雙眼睛，清幽幽的，帶著潮濕的寒氣，讓人敬而遠之。
再次看見她時，她哥哥夏小谷已經(jīng)去讀大學，她家搬到縣城來。夏小谷請他借伯父的車子給他們搬家。小姑娘讀初三了，個頭長高了，但依舊干瘦。始終是個小木頭，沉默寡言，受夏小山再三叮囑，她對黎野卻是亦步亦趨，聽話得很。
夏小谷發(fā)育得晚，整個初中干瘦扁平。高一漸漸長了點肉。一個暑假沒見，也不知她何時突然冒出小包谷來。
每年寒暑假，夏小谷會回鄉(xiāng)下陪奶奶干農活。為了給夏父治病，夏小山倉促將家人帶到縣城，但奶奶死活不肯離開老家。老人家今年七十多歲，身子骨硬朗，自己種田種菜。夏家房子賣了，但農田還有，每年都要種莊稼。夏小谷每次回去要干繁瑣的農活。
八月底回來，黎野眼前一亮，突然發(fā)現(xiàn)她長成大姑娘了。呆在鄉(xiāng)下干農活，卻曬不黑，屬于膚白貌美的類型。個子高了，身子圓潤了些，走路也生出幾分女孩子的風姿綽約風情來了。
雖然隔著秋裝校服，小山包的柔軟有意無意觸碰到他的背脊，黎野全身劃過一絲絲異樣的感覺。像觸電，又像多喝了幾杯酒的暈眩感。
路上他們幾乎不說話，他一腳油門將她送回家。所謂家，其實也是租屋。
初三那年，夏小谷父親突發(fā)尿毒癥，為了給父親看病，夏小山自作主張，將老家新建的房子賣了。奶奶搬到老屋去住。
為了方便父親做血透，全家人在人民醫(yī)院附近租了一室一廳的簡陋租屋，父母住房間，夏小谷在小客廳放一張單人折疊床。白天將它收起來，晚上再打開。
黎野看著夏小谷進去關了門，他才發(fā)動摩托車離去。
回到家中，黎母趙秀珍已經(jīng)睡著了。白天，他請了一個鄰居阿姨照顧媽媽，價格也不貴，每個月一千五。完全是看在黎野一個人扛起全家沉重負荷的不易。遠在一百公里之外的市區(qū)醫(yī)院里，他的植物人父親常年昏迷不醒，包了一個床位。
凌晨五點，隔壁阿姨起來做早餐。黎野出來后和阿姨打了招呼去了店里。
一樓店面開著，人往樓上走。過了一夜，黎野仿佛還聞到房間里少女殘余的獨特的少女清香。黎野躺在床上，閉上眼，腦海里全部是夏小谷那張習慣繃緊的小臉。那張臉幾乎不對別人笑，但偶爾會對他莞爾一笑，很清媚，很純美。
一中論壇吧的?；ㄅ判邪瘢瑥膩頉]有夏小谷的名字。排在第一名的上高三的林慧芬，第二是施曉琳。
黎野覺得如今一中的學弟學妹們眼光差得令人憂郁。夏小谷明明長得那么美，卻無人問津。
施曉琳的美，七分在衣著，三分才是自己的五官和身材。而夏小谷，恰好反過來，五官天生麗質。
只是她平時故意隱藏自己，每天除了校服還是校服，終年只穿校服，發(fā)型基本上不變，長劉海遮去大半個臉，隨便扎個低低的馬尾，要有多土就有多土。她不茍言笑，臉色冷肅且寡淡，鮮少親近人，從來都是安安靜靜坐在教室里，不惹是生非，不嘩眾取寵，不主動結交新朋友。
在老師和同學眼里，她顯得很是木訥，平庸，即使有幾分姿色可餐，但氣質差遠了。悶不吭聲，溫吞吞的脾性，很難讓人多注意。
夏小谷走進教室時，班上寥寥無幾，她打開英語背單詞。
同學們陸陸續(xù)續(xù)走進教室，差不多要上課時，施曉琳雙肩包斜挎在左肩走進來，她手里拎著一袋東西，經(jīng)過夏小谷時，特意從里面掏出一瓶鮮奶放在她桌子上?！跋男」龋埬愫扰Ｄ??！?p> 夏小谷趕緊將牛奶塞回給她。“我不喝牛奶。”
“夏小谷，你把它喝了吧。高二學習這么緊張，喝牛奶有助于增強記憶力。我今天多買了一瓶牛奶，你就替我喝了吧。”施曉琳不由分說將牛奶再次塞給她，然后往前走去。
這時候，江老師走進教室，所有的人趕緊拿起書裝模作樣大聲朗讀。
下課后，夏小谷拿著牛奶去高二三班找郭莉莉。她們倆曾經(jīng)都是八中的學生，郭莉莉成績比夏小谷好些，以全班倒數(shù)第一名的成績打擦邊球進了理科尖子班。夏小谷初中成績本來就不好，但是中考前被黎野突擊輔導了，剛好達到一中錄取線順利考進一中。
夏小谷中考時還出了一個險情，差點連高中都考不到。
夏小山再三叮囑父母要照顧好夏小谷。夏小谷定了鬧鐘睡午覺，但她只定了半個小時，鬧鈴響了幾下，她睡得酣沉。母親段蘇蘭一看時間還早，就關了鬧鈴，想讓女兒多睡二十分鐘。
為了讓女兒睡得好，中考那幾天，夫妻倆堅持讓女兒睡臥室，他們在客廳休息，一個睡沙發(fā)，一個睡折疊床。
段蘇蘭關好臥室門坐在客廳等。為了不驚吵女兒復習，這段時間，夫妻倆的手機都調成振動。
她每隔幾分鐘看一下手機。
一個在鄉(xiāng)下開商店的親戚恰好來縣城進貨，從老家?guī)Я艘恢煌岭u過來看望夏父。夏父夏母一激動，竟然忘記看時間了，拉著許久未見面的親戚家長里短。手機響了好幾下，他們渾然不覺。直到黎野氣喘吁吁推門而入。
班主任提前十五分鐘檢查本班學生到了考場沒有，發(fā)現(xiàn)一向早到的夏小谷沒有過來。趕緊打夏小谷父母的手機，結果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
幸好夏小山知道父母是那種極致平庸且往往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類型，他建議妹妹給班主任設置黎野為緊急聯(lián)系人。
班主任立刻改打給黎野，黎野騎著摩托車沖到夏小谷家，推開門，也不去看滿臉驚愕轉而醒悟過來臉色大變嚇得小腿發(fā)軟的夏父夏母，直奔臥室，一把將睡得昏頭昏腦的夏小谷從床上拖起來，抓起擱置在一邊的考試袋子拉著她就往外跑。
“莉莉，牛奶給你喝?！毕男」葘⑴Ｄ倘o好友。
“你不是不喜歡喝牛奶嗎？怎么帶牛奶來學校了？”郭莉莉接過牛奶打開喝。
郭莉莉面目清秀，為人單純，和夏小谷屬于同一類型，少言寡語。
“施曉琳塞給我的?！毕男」冉忉屩?。
“施曉琳？你們之前做同桌時也很少有交集，現(xiàn)在不是同桌了，反而對你無事獻殷勤？搞什么名堂？”郭莉莉驚訝地問道。
“搞不清楚?！毕男」嚷柭柤纾魂P心的神態(tài)。
下午上體育課時，施曉琳故意和夏小谷分在同一組。她們倆配合默契，早早完成老師的任務，施曉琳拉著夏小谷去商店買水喝。她順手給各自拿了一瓶冰紅茶和農夫山泉，搶著結賬。
夏小谷愈發(fā)看不懂她的行為。她在心里將最近的種種分析一遍，實在找不出她為何突然對自己如此熱情的緣由。
郭莉莉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那么，她有什么值得施曉琳打主意呢？成績差，人緣差，交際差，家庭條件差，夏小谷想破頭皮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