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歆瑤伸手接過大和尚手里的盤子,放到桌子上,回頭對大和尚說:“大師不用歉疚,這件事我并沒有放在心上,勞煩王爺與大師跑這一趟,心里過意不去!”
朱椿笑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我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盡管來找本王”
說完朱椿就走了,大和尚也行了禮跟了上去。朱歆瑤慢慢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盯著朱椿遠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林若蘭看著桌子上的盤子問:
“大和尚送你什么東西?”
朱歆瑤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盤子,嘴里說道:“出家人,能送什么東西,無非經(jīng)書茶點!”
“掀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周墨上前掀開布,十錠十兩大銀子,還有一塊玉,送銀子能夠理解,送玉是什么意思?周墨拿著玉,看著朱歆瑤,問:“送你玉,是什么意思?”
朱歆瑤抬頭看,頓時兩眼放光,站起來接過玉,仔細看了一遍,隨后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周墨忙問:“怎么了?”
朱歆瑤一邊搖頭一邊慢慢說:“這是皇宮里的東西,難道是他?”
大家都湊上來,藍逐風問:“他是誰?”
朱歆瑤慢慢說道:“這玉我小時候進宮遇到允炆哥哥,那時候他還沒當皇上,我看著非常喜歡,盯著看了許久,可他沒有給我,我也沒給他要。如今,如今他卻親自送給我……”
周墨問:“你是說,建文帝在白云寺?”
朱歆瑤回答:“京城人士,有大內(nèi)高手護持,十一伯恰巧路過禮佛,還有這塊玉,這太巧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說完朱歆瑤站起來,緩緩朝門外走去,大伙叫她她也沒有回應,徑直出了門,其余六個人看著她恍惚的神情,都跟了出去。朱歆瑤目光如炬,一直朝白云寺去,路上勉強見點光,可在她眼里卻仿佛很明亮。幾個人輪流跟她說話,她都不理,手心緊緊捏著那塊玉,嘴里嘟囔著,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藍逐風跟白小柒和周墨說:“白兄周兄準備幾根火把跟上來,上山路不好走,她走不快,你應該能趕得上!”
白小柒和周墨就去準備火把,很快就一人一只手拿一個,四個火把追了上來,朱歆瑤依然堅定不移地往前走著,哪怕看不清凹凸不平的路面,哪怕磕到路上的石頭,差點摔倒,林若蘭和江小楠兩邊扶住她,她還是繼續(xù)往前走。此時心底的憤恨,恐懼,痛苦占據(jù)了她的全部心神,這么多年她一直壓著,一直得不到釋放的情緒,在這一刻仿佛隨時可能爆發(fā)出來,也許那是一頓嚎啕大哭也化解不了的心結(jié)。
到山門前,一個傳音功傳來聲音:“來人止步,本寺謝客,回去吧!”
藍逐風和趙凝兮都知道,這一定是那天晚上那名大內(nèi)高手,這傳音功他倆都還不會,來的路上兩個人就在想會不會遇到阻攔,果不其然。可此時的朱歆瑤哪里聽得進別的話,就若無其事進了山門,藍逐風趙凝兮一左一右,緊緊跟在她兩邊。
只聽呼呼呼的聲音,隨著火光的反射,空中飛來一把長刀,趙凝兮拔出劍左右滑動,用內(nèi)力打出一個防護圈,藍逐風運足內(nèi)力于右掌,騰空而起,那招無名掌向飛來的長刀打去,長刀被震飛回去,然后一個人影接住了長刀,順勢向藍逐風劈來,氣勁十足,藍逐風抵擋不住,被震落下來,落在地上后退了好幾步,那人隨后在空中連發(fā)第二下大劈,劈向趙凝兮,趙凝兮的目的是為了保護朱歆瑤,如果單單為了自己她有很大的把握擋得住這比較弱一些的第二連招,可趙凝兮打出來的防護圈太大,耗費的內(nèi)力也太大,刀鋒向她襲來,短劍與長刀相碰撞,火花四散,趙凝兮手臂一麻,短劍叮當落地,自己和朱歆瑤一同被震飛向后去,趙凝兮摔在地上,而朱歆瑤砸在后面柱子上又倒下來,后面四個人連忙上去扶起兩個人,那名大內(nèi)高手落地,手持長刀一步一步朝他們走過來,藍逐風快步擋在他前面,并開口:
“前輩手下留情!”
那人停下腳步,看著他說:“又是你們兩個,底子還不錯,再多加練練,或許能與我打個平手!”
“前輩誤會了,晚輩自知不是前輩對手,深夜造訪也并非為了打架,小妹想進寺見一個人,還請前輩通融?!?p> “哦?要見誰?”
“一位叫玄清的師父”
“見他做什么?”
“他方才贈與小妹一件禮物,小妹有些疑惑想當面問清”
那人看著被扶起還在咳嗽的朱歆瑤,走了過去,朱歆瑤嘴角還留著血,剛剛小楠給她擦了,可她一咳,又咳出來了一點,那人拿出一個一個藥瓶,遞給江小楠,說:
“她損傷了心脈,給她服兩?!?p> 江小楠接過藥瓶子,趕緊打開,倒出兩粒給朱歆瑤吞下,又給趙凝兮遞過去,趙凝兮搖頭:“我沒事,我不用服?!?p> 那人沒說話,轉(zhuǎn)身縱身一躍消失在夜色中,江小楠給朱歆瑤拍拍后背,問她:“瑤瑤,感覺好點了嗎?”
朱歆瑤咳了一下,有些沒氣地說:“咳咳,好多了,我怎么來到這里了?”
小楠問:“你不記得了嗎?”
朱歆瑤敲了一下腦袋:“我不知道,腦袋里亂哄哄的,剛才的疼痛才清醒過來!”
林若蘭問:“那你還去見那個人嗎?”
朱歆瑤轉(zhuǎn)頭看了一下趙凝兮,趙凝兮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又看向朝自己走來的藍逐風,藍逐風說道:“來都來了,當然要見,這是你心底的魔,只有把心魔除了,你才能過回正常的生活,別怕,我們都陪著你!”
朱歆瑤微笑點點頭,步履蹣跚地朝寺門走去,她沒有修行內(nèi)力,所以剛才那一下,對她的傷害異常的大,正如那人說的心脈受損,幸好那人給的藥也能對癥,起碼能減輕不少痛苦。
他們走到寺門口,有四名官兵把守,官兵攔住,藍逐風說:“我們有事請見王爺,王爺準許我們隨時可以來見他的!”
官兵沒說話就放他們進去了,官兵知道自己這里并非第一道關(guān)口,既然第一道關(guān)口已經(jīng)過了表示沒事了,所以就放他們進去了。
進了寺院,各個房間燈火通明,大殿好像還有人,見到有人來,里面的人走了出來迎接,是那天那個小和尚,他對著朱歆瑤行了禮:“阿彌陀佛,女施主這么晚來敝寺,不知有何貴干?”
朱歆瑤還沒力氣說話,旁邊江小楠說到:“小師父,我們想找玄清師父,麻煩小師父替我們通傳一下。”
小和尚說:“幾位施主請稍等,我這就去請!”
說完小和尚就出去了,幾個人在大殿等著,不一會,小和尚領(lǐng)著四五個人來了,除了玄清大和尚,還有那天見到的年輕和尚,還有朱椿,和朱椿的一位侍衛(wèi)。朱歆瑤一看到年輕和尚,情緒突然很激動,在林若蘭和江小楠攙扶下,還搖搖晃晃地就想往前走,年輕和尚看到她的神情,做了一個阿彌陀佛的手勢,朱椿上前來說到:
“小姑娘,這么晚了還來這里,有什么事嗎?”
朱歆瑤看著朱椿,勉勉強強喊出:“蜀王伯伯”
朱椿看著朱歆瑤,又看了年輕和尚一眼,問道:“你叫我什么?”
朱歆瑤繼續(xù)說:“十一伯,我是九靈啊,在我小時候您路過襄州時,我見過您”
朱椿走近朱歆瑤,仔細打量著:“九靈?你是十二弟家的九靈?”
朱歆瑤點頭,年輕和尚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走近朱歆瑤,看著她的眼睛:“靈兒,你認出我了是嗎?”
朱歆瑤有點憤怒,情緒激動咳嗽了一下:“咳,不是你特意引我來的嗎?”
朱歆瑤拿出玉塊給年輕和尚看,年輕和尚卻關(guān)心她的身體:“你怎么了?白天見你的時候還好好的。”
朱歆瑤向他吼道:“你為什么要逼死我父王母妃?”
年輕和尚(朱允炆)雙手合十:“是兄長不好,靈兒,你能原諒兄長嗎?”
朱歆瑤搖搖頭:“你還知道你是兄長嗎?骨肉相殘的事你都做得出來!”
朱允炆閉上眼睛:“誰不想千古流芳,坐上了那個位置,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朱歆瑤說:“我不會原諒你,不過我也沒有你那么殘忍,骨肉相殘,堂堂一國之君如今落到這個下場,也是你的報應?!?p> 朱允炆閉上眼睛,嘴里默念經(jīng)文,朱歆瑤說完把手里的玉塊放在香案上,轉(zhuǎn)身就走,朱椿喊道:“靈兒,你建文哥哥在這里的事情千萬不能說與旁人吶,我們都是一家人……”
朱歆瑤停下腳步,回過頭:“靈兒明白,王伯自己也多多珍重!”
說完她就一步一步往外走了,其實她心里也清楚,父王母妃的死其實跟建文帝沒有太直接的關(guān)系,說不上是他害死的,可畢竟是因為他,這些年那種或明或暗的仇恨在這一刻也得到了釋放,她以為自己會大哭大鬧一場,可實際上,當面對著一直想見到又不敢見到的人時,什么話都不想說了,如果說了就能減輕自己的怨恨痛苦,那跟誰說不都一樣嗎?
所以,有些事情不管你是愛一個人還是恨一個人,如果還能有幸再見時,在你見到他的那一刻,什么都不用說,就可能已經(jīng)釋懷了,愛的人不再那么愛了,恨的人也不再那么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