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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又咫尺

第一章(下)

天涯又咫尺 豐芝 2589 2022-06-21 09:38:54

  我遲疑地走向他,兩人再次對視了兩秒,才一起笑了起來,同時說:“同哥,如琢?!?p>  同哥笑著張開手臂,我迎向他,把花塞到他懷里,嘴里卻不由自主地胡言亂語:“同哥,你走的時候還有青春痘呢,你的青春痘呢。”

  同哥被刺扎到,唉喲一聲,沖我調(diào)皮一笑,猛地抱起我,象小時候那樣,把我抱得雙腳離地,又轉(zhuǎn)了兩圈才放下我,低頭深深看我,摸了摸我的頭,語氣溫柔之極:“如琢,時間過得真快,咱們竟然十五年沒見了?!?p>  他重數(shù)字,而我重感覺。我差一點要吟詩:“是啊,咱們已相逢不識,塵滿面......”

  同哥的眼神變得慈祥:“你都長成大姑娘了。”

  我瞬間活潑,摸著臉哇哇叫,象小時候那樣用拳頭使勁捶他:“什么大姑娘,我都已經(jīng)是老女人了。”

  同哥也不躲,做了一副美國式的夸張表情:“哦,麥高,我的妹妹竟然三十歲了。在我心里,你還是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怪不得我不敢認。”

  我氣哼哼地從他手里接過拉桿箱,拉著他往外走:“一走十幾年,你這沒良心的,良心都被你夾在漢堡里吃掉了!我都認不出你來了。”

  “我不是一直給你寫信嗎?”

  我的恨意未消:“直男癌,你發(fā)的照片都是誰給你拍的,我恨他!”我踮腳伸手在他臉上擰了一把,“你比相片里帥多了,帥得我都不敢看?!?p>  可能他的那個身高摸頭是最舒服的動作,他伸手又摸我的頭,象摸寵物一般:“我的妹妹也長得這樣好看?!?p>  我覺得兩人有互相捧臭腳的嫌疑,但身側(cè)有帥哥,在被不遠處幾個女人的默默注視下,懷壁其罪的感覺使我虛榮心爆棚,便又拉著他使勁用我的小拳拳一通亂捶:“你說你不想我,你不想你媽嗎?十五年哪,你一出去十五年都不回來,她盼你盼得都眼都快瞎了,你回國怎么不先回家看她,跑來找我干什么?我也是來工作,馬上就要回去……”不知為何,見了十幾年沒見的同哥,好象只有用暴力才能表達我的感情:興奮、喜悅、委屈、憤怒、傷感……

  他仍然不躲,好象知道如果不給我把心中的怨氣發(fā)完是不會罷休似的,,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承著我的拳頭,嘴里蹦出幾句美國口音的英語:“騷瑞,艾姆嗖騷瑞,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騷瑞個屁!”我?guī)е谕\噲龃┬校叩杰嚽?,開車門,裝行李,上了駕駛室,“確實麻煩,公司把人都當牲口使,為了省錢趕時間,連著拍了一天一夜,只睡了五個小時就爬起來接你,你看我的眼袋,都快砸著腳了?!?p>  “我給你買了禮物?!蓖缧σ饕鞯貨_我眨眼。

  “什么禮物?”我停止抱怨。

  他伸出手,手腕上赫然戴著一塊亮閃閃的女表:“東西太多,怕丟,路上一直戴著?!?p>  我一腳剎車,把車停下,不顧后面氣急敗壞的鳴笛,探過身去從他手腕把表扒下來戴到自己手上,沖著陽光欣賞了半天,才滿足地嘆口氣重新開動車子。這種戴著一塊女表跨山跨?;貋淼呐e動,也只有他這種腦子里都是數(shù)字和符號的憨人能干出來。

  我點開音響,從播放列表找到野菊花樂隊的《請不要擔心》,全仁權(quán)那聲象嘆息一樣充滿滄桑的吶喊一出,兩人馬上像當年那樣,隨著音樂一起嘶吼。

  十幾年未見的一絲陌生感終于消失,時光好象瞬間倒流,我們又重回到十幾年前,我是那個被父母忽略,要靠吃,靠向他索取零花錢和各種禮物,才能填補內(nèi)心缺失的孩子,他是那個和我同病相憐,卻仍把手里僅有的一點零碎無私給予我的哥哥。這也是十多年前我們的相處模式:我要,他給。我們是寒夜里依偎取暖的兩個小可憐。

  當年的兩個小孩,在人世間懵懂地初嘗人生的苦澀與無奈時,音樂是他們的撫慰。他們收集各個國家各種不同的音樂,一起躲在房間里欣賞、跟唱、討論,同哥就是那個時候發(fā)誓,一定要出國,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是以他發(fā)奮讀書,先是考上清華,四年后又考了全額獎學(xué)金去了美國的波士頓,讀了博士,進入一個頂尖的試驗室繼續(xù)搞科研……

  從他考上大學(xué)去BJ的那天,他就再沒回來過,一轉(zhuǎn)眼竟然十五年了,在這十幾年,我們一直通信通郵件,我了解他的每個動向,每一個決定,他的困苦與掙扎……我只是沒想到,這十幾年,當年那個青澀內(nèi)向的小男孩竟然被時光打磨得如此優(yōu)秀。我忍不住一邊開車,一邊胡言亂語:“唉,哥,你這么優(yōu)秀,是不是有很多女孩追?也不知道要便宜哪個幸運的女人,呀,一想起來就心痛,如果在古代,你是表哥,我是表妹,你一定是我的,我絕不會把你拱手讓人……”

  “你和余棟梁怎么樣?”

  就不能讓美夢做得長一點。同哥的一句話將我拉回現(xiàn)實,讓我清醒知道自己的已婚身份。我一下氣喪,悶悶地說:“你也知道,我媽有多強勢,她說余棟梁是最好的結(jié)婚對象,我不敢反抗,只有順從她。我和老余現(xiàn)在也沒什么大矛盾,還好吧,就是余棟梁最近老催我生孩子,我不想生,要說我現(xiàn)在有房有車有工作過得也沒有比別人差,但就是覺得活得沒滋啦味……”

  同哥靜靜地聽著我的傾訴,臉上沒有表情,只默默地遞紙巾給我,讓我擦不自覺流下的貓尿。我覺得我有些丟臉,我已經(jīng)三十歲了,不是應(yīng)該成熟堅強了嗎?

  回到酒店,一出電梯,拍攝組的小白蓬頭垢面兩眼無神地從她房間出來,先是看到我,問我一聲:“剛才去你房間敲門,這么早你去哪了?”

  “早?”我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現(xiàn)在是下午七點?!?p>  “我餓了,明天就要走了,晚上,咱們?nèi)ズ纫槐?.....”說著,看到我身后的同哥,愣了一下,轉(zhuǎn)而露出花癡般的神情,開始結(jié)巴,“喝……喝杯飲料也行?!?p>  我將同哥拉上前:“給你們介紹,這是我表哥,崔大同,你叫他同哥就行。這是我同事,攝像助理小白,白真?!?p>  同哥并不上前,只頷首點頭,說句你好,小白明顯有些失措,先是撫撫亂七八糟的頭發(fā),又揉揉眼,嗑嗑巴巴地對同哥說著你好,快速退向她的房間:“我先回房梳洗,一會兒咱們大堂見?!?p>  我返身用房卡打開房門,對同哥說:“哥,晚上一起喝酒,你先洗個澡,休息一下?!?p>  “能不能咱倆單獨吃個飯?我有事情要跟你說?!彼疫M屋,放下背包,拉開窗簾,窗外的陣陣濤聲和腥甜的海風(fēng)撲了進來,他站在窗口,背對著我,有一種說不出的寥落。

  “好啊,就咱倆,一會兒咱倆偷偷出去,躲開她們,不過,小白她們那幫女人會瘋掉的,她們都是看見帥哥就走不動的主兒……”我說著,看著同哥的背影,被一種莫名的傷感擊中,我突然很想上去抱他,就象抱一個流落在外多年又重新找回的孩子,他并不如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堅強,他已經(jīng)將自己放逐得太久,他更需要安慰。

  可我并不是個善解人意的人,我所能運用的語言又那么蒼白。我上前,跟他一起面朝大海,看著海浪翻涌,夕陽一點點沉入海平面,五彩斑斕的天空漸漸歸于沉寂,良久,把手搭在他肩上:“哥,呃,你幾天沒刮胡子了?”

  同哥摸摸下巴喃喃自語:“我回來了,我終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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