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大家先上去,站在飯店門口思忖半天,才打電話給吳建國。
接通了電話,我一時下意識地覺得不能再叫他叔叔,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稱呼,只得硬著頭皮含糊其詞:“呃,那個,我臨時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不好意思......”
吳建國倒也沒惱,只問:“什么事比我們的結(jié)婚慶祝更重要?”
“同哥和他媳婦一起從BJ回來了,我要招待他們,還有幾個發(fā)小,好多年都沒聚過了,今天大家碰巧湊一起......”
“我可以去參加嗎?”
我第一反應(yīng)是拒絕,我和他結(jié)婚的事情除了趙新遠(yuǎn),別的人還不知道。我并不想在此時將此事見光,讓大家知道我為了錢嫁給一個比我大許多的男人,我感覺羞恥。但我吭吭哧哧半天,也沒敢說出不讓他來的話,只說:“合適嗎?你都不認(rèn)識他們,我怕你拘束......”
我的扭捏被吳建國當(dāng)成了害羞,竟然安慰我:“沒關(guān)系,你的朋友我早晚都要認(rèn)識的,你放心好了,給我地址,我現(xiàn)在過去?!?p> 再拒絕,便會被他察覺我的本心,我只得應(yīng)下,掛了電話,發(fā)了個位置給他。
我走進(jìn)包間,看見已經(jīng)和同哥在稱兄道弟的趙疆遠(yuǎn),愣了一下,心抽得愈發(fā)緊。今天,趙二怎么也會來湊熱鬧?我看了一眼坐他旁邊的女人,是我下午在商場見的那個從趙新遠(yuǎn)車上下來的那個女人,心里略有些明白。趙新遠(yuǎn)借著倒茶,伏在我耳邊低聲說:”我剛才已經(jīng)跟阿來解釋過了,我說我陪老二和他女朋友去商場挑結(jié)婚戒指......“
“戒指買了嗎?”
“沒有,不是急著回家接孩子了嘛。”
“阿來信嗎?這是真相嗎?”
“如琢,我和阿來相識快二十年,我們的感情沒有人能破壞,她當(dāng)然是相信我的,你也要相信我,我愛阿來,這輩子,我只愛她一個!”眼看他就要將我面前的杯子倒溢出來,他停了手,拍了拍我的肩,又說,“我沒告訴老二你離婚又結(jié)婚的事情?!?p> 我暗自苦笑,他替我隱瞞我謝他八輩祖宗,但有什么用?馬上吳建國就要來親自揭來這個鍋蓋,趙二非要在我生命里充當(dāng)那個受虐的角色,我只能可著他一人得罪了。
我和趙新遠(yuǎn)正交換眼色,趙疆遠(yuǎn)過來擠到我和他哥中間:“你們嘀咕什么?“說著,毫不客氣地把他哥推開,坐我旁邊,手搭在我背后的椅背上說,”如琢,你知道我今天在,所以沒帶余棟梁嗎?”
我沖那個默默喝茶的女人揚揚下巴,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問他:“你女朋友?”
趙二抿嘴淡然一笑:“算是吧,她姓于,你叫她小于好了?!?p> 趙新遠(yuǎn)咳嗽一聲,示意大家各歸其位,端起酒杯說:“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大家時隔十幾年又聚在了一起,當(dāng)年,咱們都還是十幾歲的小孩子,現(xiàn)在都拖家?guī)Э诹?,不容易,為了這次相聚,咱們干一杯?!?p> 在趙新遠(yuǎn)致詞的一分鐘,魏來全程微笑著看著她的丈夫,目光里充滿了欣賞與愛戀。我又望向大白,她微紅著臉,正柔聲跟同哥低聲絮語,感受到我的注視,調(diào)皮地沖我擠擠眼,隨著大家舉了舉酒杯,又和同哥碰杯,酒杯卻被同哥接了過去。大家都裝看不見,在趙新遠(yuǎn)的各種說辭下,一起喝了三個開場酒。
喝完三杯,趙二開始起哄:“同哥,為什么要替你媳婦喝酒?她可是有酒量的,你要替,就把全場女士的酒都替了?!?p> 我和魏來干杯,兩人一起把自己的酒喝了,又一起說:“好不容易有頓酒喝,我們才不要讓別人替?!?p> 幾杯酒下肚,魏來的臉上泛起紅暈,意味深長地看著大白問:“是有什么情況嗎?”
大白原本是個犀利的人,此時卻溫溫吞吞,只笑不答。
我替大白解圍,便把矛頭對準(zhǔn)趙二:“你看同哥多體貼,你呢?你是不是應(yīng)該替你女朋友喝一杯?”我轉(zhuǎn)向小于,“小于妹妹,今天咱們第一次見面,來,咱倆再單獨喝一個?!?p> 小于也是個干脆人,毫不推托地與我碰杯。趙新遠(yuǎn)也端起杯子向同哥敬酒。大家也都各自進(jìn)入輪番敬酒勸酒的流程,海聊起來。
平時大家聚會,都是我和趙二耍寶逗貧,今天也不例外。他一句,我一句,總不讓話落地,逗得大家不時捧腹大笑,連平時一貫嚴(yán)肅的趙新遠(yuǎn)竟也被我的笑話逗笑嗆了酒,他咳半天,氣恨地罵我和趙二:“從小你們兩人就沒正形,現(xiàn)在一個成了公職人員,一個當(dāng)了老板,還是這副德行,我看你倆可以去德云社說相聲去了?!?p> 趙二順勢過來,攬著我肩膀:“如琢,大哥說得對,咱倆都入錯行了,要不,咱倆一起私奔去BJ吧?”
我還沒來得及推開他,身后的門被推開。我的身體一僵,連忙把趙二的胳膊甩掉,轉(zhuǎn)過去,吳建國和他身后拎著兩瓶茅臺的司機小錢站在了門口。
小錢把東西放下,便默默地退出,關(guān)上了門。吳建國微笑著看看我,又看看大家,說了一句你們好。幾個不明所以的人都沒說話,一起呆看著吳建國,象在看一個闖入別人私人領(lǐng)地的怪物,門內(nèi)一時安靜得呼吸可聞。趙二打破寂靜,略帶不耐地問:“你找誰?走錯房間了吧。”
趙新遠(yuǎn)連忙起身,伸著手過去與吳建國握手:“吳總,歡迎歡迎?!?p> 我也上前,動作僵硬地將手伸進(jìn)他的臂彎,拉他入座:“還以為你要好一會兒,大家都餓了,我們沒等你就先開席了?!?p> 在六雙眼睛的睽睽注視下,我硬著頭皮向大家介紹:“呃,這是......姓吳,你們叫他......其實我也不知道從今天起該叫他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把他介紹給你們,我以前叫他叔叔,可我和他今天上午去民政局領(lǐng)了結(jié)婚證,從法律上講,現(xiàn)在,他是我的丈夫,我再叫他叔叔已不合適,不過你們想叫他叔叔我也不反對......”我拼盡全力想講得幽默一點,但大家都沒笑,我求助地看向吳建國,但他只微笑著看住我,并沒有想開口幫我解圍的意思。我只得繼續(xù)艱澀地往下說,“是的,我又結(jié)婚了......”
同哥和趙二一起又氣又急地叫我:“如琢?!?p> 我?guī)缀跗笄蟮貙ν缯f:“哥,請祝福我?!?p> 趙二騰地站起來,目光冷,語氣更冷:“如琢,你,你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說著,抄起桌上的手機,拿起包,幾步跨到門口,拉開門,頭也不回關(guān)門走了。
半天,魏來和小于端著酒杯過來,與我和吳建國碰杯:“祝福你們,祝你們永遠(yuǎn)幸福?!?